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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震行

  門內。

  黃泥戲臺之上紙人走動,布置場地,而張張烏木寶椅則列在戲臺前方的玉階,分了座次,散發道道己土光輝。

  劉霄聞怔了怔,此時心中驟然升起一陣驚意。

  他的神通沒了感應,法力空空,甚至身上的種種靈物、法器都不見,僅剩一件玄黑赤云道袍穿在身上,再無他物。

  這片天地極其狹窄,似乎單單只為了搭這一處戲臺而建,腳下是泥濘的濕土,而上方天空則是無窮無盡的空白。

  他心中疑惑,行前數步。

  此時卻見那一眾紙人中躍出一童子,穿著個紅布肚兜,神色靈動,化作一道火光就遁了過來,嘻笑說道:

  “請坐,請坐。”

  這童子扯起劉霄聞的手,拉著他就向那一排烏木座椅行去,可此時卻另有一穿著藍布山子,抽著煙斗的老頭自墨韻中踏出,攔住二人,一把擰起了那童子的耳朵。

  “混賬小子,皮松了,這是他能坐的?腚剛沾上去,神魂就要散了!”

  那童子哭喪著臉跑開了,留下劉霄聞在此,而面前那老翁則撫了撫衣裳,眼神一轉,看了過來。

  “后生,誰讓你進來的?”

  “我——”

  劉霄聞剛欲開口,可卻被打斷。

  那藍衫老頭伸出手來,朝著對方輕輕一點,只見他的手指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被點燃,呈現出華貴的金赤之色。

  墨韻流淌,金火散去。

  “丙火.給你另搭個位置,跟我來。”

  此人領著劉霄聞行至那戲臺和烏椅中間的空地,乃是一片濕泥,墨氣流淌,讓人有些站不穩。

  “敢問前輩,這是何地?”

  劉霄聞語氣恭敬,心中卻是略有驚異,他大致通過這些紙人、墨韻猜測到了些事情,卻不敢多言。

  “帝軒中土玄境”

  “這是?”

  “話怎么這么多?等著看戲。”

  那老頭沒好氣的說了幾句,語氣頗沖,帶著一股燥怒,讓劉霄聞不好再問。

  “在這蹲著,等上面開場,切記,等會不能轉身,不能起來,不能開口。”

  “為何蹲著”

  “你小子沒看過戲?長這么高個,擋著后面的人咋辦?”

  對方一煙斗敲下,墨氣流轉。

  一股古怪的力道傳下,讓劉霄聞的身子一軟,晃晃悠悠就坐了下去,險些跌落在泥濘中,好在他最后發力,才穩住姿勢,如同田間的老農一般蹲著。

  “大人來了,大人來了!”

  穿著紅布肚兜的那童子奔走相告,語氣急切,一時間戲臺上的紙人們慌張起來,一個個都開始消融,合而為一,變作一張巨大的素白長卷。

  周邊驟暗,燭火燃起。

  ‘原來是皮影’

  劉霄聞少時未曾入山修行,也在鄉間見過這些東西,此時縱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一想起舊時日子,又覺恍惚。

  ‘修道數十年,不是被殺,就是殺人,哪里同戲中的神仙相似了?’

  轟隆!

  天穹之上傳來迅烈的雷聲,蒼灰色的雷霆貫徹長空,如同鑼鼓,而此時他的身后則傳來一陣陣走動聲,交談聲,咒罵聲,似有極多的人物行來。

  “故楚血裔,赤山劉氏?還不來見你祖宗!”

  “奉玄,同我希元宮并列,何不來談談?”

  “恒光.呵,風宣的道統,竟然還未滅,也虧得他舍了帝血,坐看帝朝的基業崩滅。”

  “社雷的氣息,嘶,我身上好痛,好想吃血食。”

  “小子,你天資太差,我有少陽受體之仙術,你轉過來我就傳你,金丹可期!”

  種種聲音混在一處,在他的耳畔悉數響起,一股沖動油然而生,讓他止不住地想要回首看去,可此時清氣稍動,使得他心神漸定,穩住了身形。

  “肅靜,大人來了。”

  戲臺之上再度竄出那穿著紅布肚兜的童子,朗聲一呼,后方便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似乎有火焰升騰燃燒的聲音響起,劉霄聞此時卻覺法軀恢復,神通再有應,甚至在不斷自行圓滿,增廣道行。

  無邊光明自后方照來,讓他感到一陣深入魂魄的顫栗,浩蕩帝威降下,可又在轉瞬之間恢復如常,僅有一股重續光明,炎武昭昭的氣象。

  帝臨。

  戲臺之上的白紙長卷開始變化,自其上顯化出種種玄妙景象,太虛浩渺,天穹無垠,讓劉霄聞的心神如墜其中,似乎置身此間。

  太虛。

  甲木氣機流淌升騰,有遍生青鱗的玄木撐天而起,上懸白日,高的望不到盡頭,揮灑青光,自其下則有無數金色林木生長變化。

  赤色的靈雷光帶縱橫交錯,無數猙獰扭曲的血肉自空墜落,將下方扎根虛空的金色林木一一蝕去,似有威嚴的龍軀在時隱時現。

  繼續向上,越過太虛,抵達了無窮高處。

  混沌氣機流淌的大澤翻滾不息,覆蓋天穹,吞納星宇,如龍蛇般的紫電貫徹長空,震音忽地炸響,傳遍天下。

  四海九州,無數生靈齊齊抬首,聞此雷聲,心中惶惶不安,自省其身,傷者哭泣,哀者心死,樂者忘憂。離遼各地,皆有古老廟宇中的仙像神塑煥發明光,即便是虞殷時代的廢墟,也從其中傳來陣陣先民祭祀之聲。

  南海之上開始流散出細密的紫色雷光,在極深海底倒映出一張神圣之面,如龍似人。整片南海的水位在迅速上漲,淹沒岸邊,飛鳥墜海淵,鯨鯢滯淺岸。

  雷澤高懸。

  高入天地之間的法相顯化,足抵海淵,頭頂青穹,廣袤的南海不足以容納祂,只有那無窮無盡的雷澤才能承載。

  居中之位,混沌氣流淌,如有一尊煌煌神人降世,壓得天地低矮,大道共鳴。

  蒼色的雷霆凝如天瀑,自無窮高處灑入海淵,直泄歸墟,有種種異象在周邊顯化,呈現出雷霆循環,陰陽相薄,混玄變動之景。

  即便是紫府也難以窺見一絲一毫的仙容,只如游魚般在這異象中四處逃竄。

  整座青葉空天如一顆琉璃寶珠,被那尊混沌氣繚繞的法相輕輕托舉而起,有紫電化龍,光曄長夜。

  北斗天罡,南穹蒼星,左垣陰鈴,三星驟明。

  女尸自空墜落,面覆金煞,腹懷蒼星,自其胸腹之處血肉撕裂,掙脫出一尊蒼碧氣機包裹的偉岸魔影。

  這魔影腳踏女尸,身披碧發,似乎有無數道血色人影攀附在其法身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閃爍微光。

  祂立于南位,遙遙同那雷澤對峙,龐大的魔軀后似有無數血色長藤,扎根天地,抽調元氣,使得原本木氣暴漲的南海迅速變得草木枯萎。

  “元偃,你真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

  祂轉首看向南海之外,似乎能見大風呼嘯,颶災生發,但卻界限分明,并不觸及此處戰場。

  這尊魔影長呼一氣,天地哭泣,血雨飄散,只聽祂念道:

  “陰傾塵!”

  祂念出此名,震蕩四方。

  天地間開始有無數虛炁涌動,星火燒起,轉瞬則被無窮無盡的黑暗籠罩,整片南海僅余雷光閃爍,照亮長夜。

  一點燭火燃起。

  身披深紅仙衣的法相自黑暗之中顯化,頭頂玄冠,面繞虛光,如同大日般的瞳孔之中有天地倒懸,日月隱位之景。

  深入骨髓,燒心焚魂的痛楚傳遍萬里,隱隱可見一枚仙桃在這燭火中化作灰燼。

  洞府中閉關的大妖平靜地咽下最后一口氣,垂釣的漁夫晃了晃便向著水中栽倒,海中又有無數陰魂逃竄,被絲絲縷縷的陰火焚盡。

  這尊法相抬首,看向雷澤,如同星光凝成的雙唇翕動。

  “天外一戰,請。”

  雷澤抬升,震音轟響,浩蕩的混沌氣遮蔽了一切,使得萬事萬物都不見具形,而戲臺之上的那張白紙長卷也被一點混沌氣擊穿,化作無數紙人逃竄。

  劉霄聞驟然回神,雙目之中的瞳孔已然化作虛無,一頭栽倒,就要以首叩地,卻被一股堂皇光明之氣托舉而起,原本破碎不堪的性命被飛速修補圓滿。

  “諸位愛卿,以為勝負將如何?”

  沉穩威嚴的帝者之聲自后方傳來,于是原本寂靜的場上有了聲音響起,有些紛亂,似乎各自都在討論。

  “七仙鑿竊,自混登震,乃是未成之神圣,仙下第一君,何人能敵?”

  “陰侯豈差了?日月不就,丁火當為五火第一,更何況,這是天霆仙跡所留之地。”

  “張玄秘,呵,騙過奉帝,瞞過神廣如此小人,也配擔張氏的名號,必有神雷誅之!”

  “神雷,你也不看看他祖宗的境況.”

  “夠了,青余的下場還不慘烈?我當年恰好拜訪泰山陰府,遙遙通過冥鏡看了一眼,連辛金意向都被散去,從位即崩。”

  煌煌丙火之光忽地升起,照徹長空,如日臨世,無邊無際的光明涌動不止,赤火沿著天地燒起,似有征音響起,摹刻事相,煉形塑真。

  “不論勝負,此戰過后,五起當立,為丙火收征,再續不周之時,當提劍復國,使風炎之名,傳遍中夏。”

  光明大盛,赤火洶涌,只聽得一聲威嚴之聲。

  “安定天下,肅正仙凡,興復人道,我之業也!”

  稍有寂靜,隨之響起的是一陣陣狂熱的人聲,陛下圣明,帝君慈悲種種稱頌之音不斷自后方傳來。

  “大赤炳霄,還不回首,叩拜帝君?”

  似有一道輕柔溫和的女子聲音在劉霄聞耳邊響起,他心神激蕩,體內的篆文前所未有的活躍起來,此時將那老翁的告誡忘在腦后。

  他轉過身去,行臣子之禮。

  “帝君.”

  一切寂靜,再無聲響,劉霄聞緩緩抬首,卻只見空空如也的白玉道階,其上并無什么座椅,更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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