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霞峰,天風呼嘯。
景陽洪爐中艷紅的地煞火洶涌不停,噴吐火舌,灼燒著一塊藏青的銅錠,讓大殿之中的空氣跟著熱了幾分。
王棲云靜靜站在一旁,面色沉穩,心中默算著火候,等待時機。
足過一個時辰,那銅錠開始變形,逐漸有細密的雷屑自其中生出,發出連綿不斷地轟鳴之聲。
王棲云出手,控制火焰散開,將一瓶紫色的寶液傾倒而下,叫那藏青銅錠吸收。
他看準時機,將這銅錠取出,反復鍛打,逐漸成一劍胚之形,其上有繁復的紫紋。
這時他祭出一道幽藍之焰,辰流火,霄聞師弟為他尋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王棲云取出一柄刻刀,將辰流火引于其上,開始在這劍胚之上刻畫起來,最終完工,足足刻畫了九道小陣,各有功用。
這些陣法都是自掌門師叔那柄幽泉上得來的,功用不同,包括提高飛劍速度,隱匿法力波動等等。
終于,這柄法器完工,化作一柄青紫紋路的飛劍,王習微靈識稍動,這劍便隨風而起,逐漸擰成一枚劍丸,落到他手中。
這柄飛劍足有煉氣中品,以雷音銅和霆光水為主材,正適合以雷法操縱。
‘行芳師弟托我煉的這飛劍,總算是成了。’
柳行芳再過兩三年就將突破煉氣,柳家已經早早為他備好一柄煉氣上品的法劍。
王棲云看過,那法劍通體銀白,劍格上繪風云獅虎,但柳行芳仍取出兩件煉氣里頂尖的靈物,托王棲云煉制一柄飛劍。
‘行芳恐怕是想學他師父,也試著操縱飛劍。’
如今那雷音石和霆光水還剩一半,柳行芳當初則是說,剩余的靈物都當做酬勞,以報師兄。
王棲云自然是盡心煉制,未存什么貪墨靈物的心思,可即使這樣,那剩下的靈物也太多了,甚至還能再造一柄法器來。
‘果然是世家子弟,家中隨便漏些,都足夠煉兩柄法器了。’
王棲云稍稍感嘆,先前的高峽和霄聞都是凡人出身。
高峽還好些,是大戶出身,但凡俗的黃白之物,在修行上也無用,如今反而帶來些麻煩。
至于法言,這位師弟王棲云很少見到,少有走動,關系不是很親近。
‘這位師弟也將煉氣,修行速度之快,遠超門中歷代弟子。’
殿外的腳步聲打斷了王棲云的思緒,一道充滿稚氣的聲音響起。
“爹爹。”
一五歲小童快步跑進殿中,正是王承言,著紅褂黑褲,眼瞳如墨,看著頗有靈氣。
王棲云面上露出笑來,快步上前,一把將自家親子抱起,逗起了孩子,引得王承言笑個不停。
沈殊自殿外進來,看向父子二人,眉眼柔和,她如今也突破了煉氣,修行的是秋葫派的二品功法,不擅斗法。
沈殊走上前來,柔聲說道:
“再過三年,便可看看承言資質了。”
王棲云將自家孩兒放下,笑道:
“肯定差不了,言兒聰慧,說不定將來比你我修為都高。”
下方的王承言不知爹娘在談論何事,而是看向一旁的景陽洪爐,頗為好奇。
“來,爹教你如何煉器。”
王承言湊了過去,看著景陽烘爐中的火焰,面上帶笑。
過了少時,殿外又有動靜,傳來陣腳步聲,但到了殿前又止住,似乎有些躊躇。
王棲云看去,見到了位他熟悉又陌生的人,對方腰間的紅玉小錘在天日下泛著溫潤的光。
“父親。”
王棲云猶豫幾分,朗聲喊道。
殿外安靜下來,過了幾息,緩步走來一人,正是王習微,他原本粗獷的面上多出幾分柔和,看向承言。
王棲云同沈殊一道行禮,王習微只是笑道:
“棲云在此,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王棲云不解這位父親是何意,一旁的沈殊則帶著承言,準備先行告退。
王承言臨走時,看向這位他并不熟悉爺爺,笑著喊道:
“大父。”
王習微聞言,面上多了幾分笑意,輕撫了幾下這個孫兒的臉蛋,讓其走了。
“父親,不知有何事要來商議?”
王棲云先行開口,發問道,如今蕩霞峰由他主事,王習微則是到白石去了。
自從承言降生,或許是知曉為人父的不易,王棲云便同他父親關系緩和不少。
王習微稍稍沉吟,低聲道:
“如今青原鎮已經建成,我門治下凡人也增長不少,就說煉器一事,僅就你我二人,還是人手不足。”
“我欲建一堂,專授些基礎的煉器之法,就是胎息弟子,也可來修習,縱然修為不高,但也能幫門中分憂不少。”
聽及此言,王棲云面上露出幾分喜色來,笑道:
“這自然是極好的事,青原鎮外要布上不少陣法,僅就煉制陣盤一事,就要耗費不少心力。”“父親能有此想,我當然支持。”
王習微面色緩和,輕輕點頭,轉而自懷中取出一物來。
一柄形制同他腰間小錘相似的法器,煉氣上品,他遞上前來,低聲道:
“這東西本就是你煉氣成功時準備的,拖到現在,還是交予你。”
王棲云稍稍愣神,接過這件法器,一眼便見錘柄上的一行小字,他神色動容幾分,但很快收斂,只低低道了一句。
“爹”
霜回峰,院落內。
“這么說,你是將這六道三品符箓全部學成,四品符箓近來也畫成了一道?”
許玄坐石桌前,看向上方擺著的幾張道符,含笑問道。
許法言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符筆,沉聲回道:
“回稟師父,如今另外兩道的四品符箓欠缺材料,暫時無法嘗試,弟子亦不知是否可畫成。”
許玄心中了然,看來這道四品符法對法言來說,還真不是什么難事。
“如今你也將煉氣,我為你備好功法,你先拿去參悟,靈氣也遣人去采了,不必操心。”
言畢,許玄自懷中取出一卷玉簡,是那《歸幽羊相經,交予了許法言手中。
許法言接過,只是稍稍翻閱,便神色微變,低低道:
“四品功法.這是?”
許玄吩咐許法言將這道書收好,若是他人問及,只說是下屬的三品功法便可,反正在筑基之前,都難看出來歷。
許法言了然,看向手中玉簡,頗為遺憾道:
“可惜我開智的晚,我.她也未留下衛家的傳承。”
這位弟子隱晦地提及自己生母,面上似乎有些遺憾之色,不知是為他娘親,還是為傳承。
許玄不欲在這話題上多談,衛家當年畢竟有紫府坐鎮,核心的傳承還是頗有價值的,恐怕早就叫真人取走了。
甚至那女子到底是如何帶著法言逃出的,如今看也疑點重重。
這時他想起另外一人來,當初在沉云漠遇見的那名賊子,空空兒。
‘當年他就是煉氣八重,他這樣的人物,筑基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法言和他有些糾纏,不知日后如何?’
許玄沉思少時,轉而問道:
“如今可練了哪些法術?”
許法言見許玄有些考校自己的意思,沉聲道:
“回師父,弟子先是修行了上啟明光,這法術頗適合我修行,已凝星輝為一顆寶珠。”
言畢,許法言鼓動法力,一顆星輝流轉的寶珠出現。
‘好快的速度,當初我突破煉氣,也是天陀助我,才凝結星輝為寶珠。’
許玄面色不變,看不出喜怒,繼續問道:
“還修行了什么?”
許法言起身,隨手拿了一柄木劍,就演練起從明一氣劍訣中的劍招,一直到使出那式長氣行云。
“弟子駑鈍,對劍道無什么天賦,只練到劍勢。”
“如今不知再修什么法術了,倒是有些閑著,就鉆研起符法來。”
許法言聲音恭敬,看向師父,等候許玄發話。
許玄這邊則是盤算起自己還有什么適合這弟子修行的,這時天陀聲音響起。
“把那玉血天心術教他,正好他得了衛家老真人遺贈,又有羵羊運在身,修行此術再好不過。”
許玄聞言,取出一玉簡,將這玉血天心術抄錄其上,交予許法言。
這道秘術他先前想過傳給劉霄聞,但對方氣血不足,凝練不成那玉血心,只能作罷,如今法言倒是可以修行。
‘以法言的天賦,說不得煉氣初期,就可凝練出那玉血心來。’
許法言接過秘術,稍稍看了眼,面色有些變化,低低道:
“師父,這秘術.”
許玄揮手,吩咐道:
“閱后就焚了,記在腦子里就行。”
許法言微微點頭,他明白師父話語中隱含之意,更知道自家師父不凡,藏了諸多手段。
他剛剛來到洛青之時,還曾琢磨過師父到底是不是蛟龍所化,但平日見到師父,又分明是人的氣息,他雖心中疑惑,但并不多言。
霜回峰下似乎來了人,許玄靈識感知,正是柳行芳,這時他才想起一事來。
‘空劍門的試劍會要來了,本來是安排霄聞和行芳去的,但如今法言竟然也修成劍勢,又該如何安排。’
許玄思及此處,只覺麻煩,兩人都是自己弟子,到底要向著誰?
難道要讓二人比試一場?
他看向許法言那對妖異的官黃瞳孔,心中只覺這不是什么好主意。
院外傳來一人的聲音,正是柳行芳的。
“師父可在此,弟子剛剛回來洛青,特來拜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