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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我帶你活下去

  或許人類失去了勇氣。

  在歷史遺留的創傷中,在混沌諸神環伺的現狀下,人類已經為了生存失去了太多。

  一頭陷入瘋狂的野獸,撕扯著敵人的同時,也在撕扯著自己。

  它的利爪深深嵌入血肉,卻分不清那鮮血來自敵人還是自己的胸膛。

  面來看,是為了保護人類族群,點來看,平民個人被奴役到死,高塔上的統治者們俯瞰著螻蟻般的眾生,平等地壓榨著自己與其他人生命。

  龐大,腐朽,毫無希望。

  銹蝕的齒輪仍在轉動,發出刺耳的呻吟,卻無人停下為它滴上一滴油。

  從救人到救火,陷入到了為了戰斗而戰斗,不知道還要打破多少底線的困局。

  那么這樣的人類還值得被拯救嗎?

  或者說,這樣的人類,還能夠承擔起祖先們對未來的暢想嗎?

  每當接觸在各個星球,帶領著國教與圣血天使們宣揚教義,見證了各個星球的現狀后,迦爾納往往會將自己鎖在專為穿越者們準備的房間里。

  完美的笑容會在此刻垮塌,柔和慵懶的姿態也會隨著抱怨而逐漸變得急躁。

  他不甘,他憤怒,他悲哀。

  即使是那些跟隨著他們收復了無數個世界的戰士們,那些面對死亡依然無所畏懼的勇者們,也不敢獨自跨出那一步。

  這使得他迷茫。

  好在他還有著志同道合的伙伴,伴生的力量也有著改天換地的可能。

  他們能夠依靠著在彼此之間傳遞的信念,互相扶持著走下去,爭取在這片黑暗宇宙之中找到熟悉的景象,找到自己的位置。

  穿越者們敬佩忠誠派的星際戰士,他們英勇無畏,他們為帝國犧牲太多,他們只是戰士,已無法再對他們提出更多更苛刻的要求。

  他們欣賞大賢者對諾言的恪守,欣賞阿格萊亞對人生的態度,欣賞戰斗修女們的忠貞。

  曙光艦隊的環境也證明了人類能夠做得更好,能夠有著向好的方向改變的權力。

  但這終究是穿越者帶來的。

  他們的命運,如若不是穿越的意外甚至永遠都不會交匯。

  迦爾納時常迷茫,是不是沒了他們,這個世界就會那樣爛下去,哪怕其中有著無數英雄前赴后繼,最終也只能淹沒在這片腐朽的海洋之中。

  人類已經沒有機會再去追求更好的了,只是活著便竭盡全力。

  而現在,一群獨自找到了那條路的存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理想主義最為壯烈的反抗。

  浴血的阿斯塔特,傷痕累累的星界軍,衣衫襤褸的平民。

  凝固的血跡在他們身上勾勒出斑駁的紋路,如同戰爭賜予的另類勛章。

  會有人繼續下去的,會有人帶著其他人活下去。

  角落里,一名少年蜷縮在大地熟睡,臟污的手仍緊緊攥著懷中的炸藥。

  視線落在他們的身上,落在那些在迦爾納的庇佑之下,回歸安定睡眠的勇敢者的身上。

  應急燈光掃過一張張疲憊的面容,在蒼茫大地上投下交錯的剪影。

  落在他們因為倉促行軍被磨破的腳趾,因為戰斗藥劑過量還在不自覺抽搐的臉頰,因為殘酷作戰而傷痕累累的身軀之上。

  他們已經竭盡全力。

  他們是組成人類整體的男男女女們。

  在他們的身上,迦爾納看到了英勇無畏,看到了忠貞不渝。

  最重要的,他看到了洋溢于眾人心中的那一股信念,那一抹人性的閃光。

  他清楚的看到了人類從未失去過他們所珍重的東西,看到了這個宇宙本身是存在希望的。

  哪怕是沒有他們這些穿越者,也會有人選擇踏上這條路,哪怕不得不棄自己的生命。

  即使是在最深邃黑暗,充滿著劇毒的土壤里,也會開出潔白的花,并帶著被淹沒其中的根絮一同破開那黑色的圍墻。

  只是殘酷的世界就像是吸血鬼的巢穴,遇到各種骯臟與冷酷的黑暗都能夠談笑風生。

  可一旦碰到愛與光明,就會立馬痛不欲生,想要將之毀滅。

  指揮臺的數據屏閃爍著猩紅的光,映照出戰略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敵軍標記。

  我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好,我是迦爾納。”

  迦爾納伸出了手掌,握住了福羅斯的手掌。

  只要我一息尚存,只要我的筋骨還充滿著力量,我便不會讓這股光芒逝去。

  那近乎完美的面容帶著熱切且珍重的光,似是在注視著希望的燭火。

  火光在他淡金色的睫毛上跳躍,為輪廓鍍上一層神圣的輝光。

  我帶你活下去。

  “圣潔列斯最優秀的孩子們。”

  第一縷破曉的光芒刺透了黑暗,照在福羅斯的面甲上,喊殺聲正在遠去,絕處逢生的哭泣聲正越來越清晰。

  一眼萬年。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只有挪移的光源將二者交織在一起。

  有佩戴著鋸齒紅淚的天使緊張地握住了武器。

  “大人。”

  這聲呼喚里包含著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在空氣中微微發顫。

  福羅斯感覺自己的淚腺在顫抖,超人的神經在此刻傳遞給他象征著'軟弱'的信號。

  只是一眼,戰爭的創傷,那壞運氣所帶來的壓力,自身對殘酷現狀無能為力的厭棄,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閘口。

  破損的肩甲縫隙間,一縷未干的血跡順著福羅斯的手臂緩緩滑落,在布滿彈痕的地面上濺開暗紅的印記。

  有人懂他們,有人支持他們。

  遠處,幾個負傷的戰士掙扎著挺直脊背,染血的指節不自覺地撫過武器上的誓言刻痕。

  他們這一支行走在近乎無人之路的孤絕之軍,終是迎來了自己的庇佑者了。

  “請下令。”

  福羅斯的聲音通過破損的呼吸格柵傳出,帶著電子音特有的沙啞震顫。

  浴血的天使如是說道。

  他染血的指節微微收緊,裝甲關節發出輕微的液壓聲響。

  沒有寒暄,沒有歇斯底里的哭號,通訊頻道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平穩而克制。

  因為這里是戰場,而他們是戰士。

  戰爭從未結束。

  慟哭者不能松懈。

  “援軍已經到來,但依舊有著無數人被裹挾在災難之中。”

  迦爾納開口了,他的目光放在了身后的廢墟之中。

  他微微側身,破碎的混凝土塊從他披風邊緣滾落,發出細碎的聲響。

  遠處運輸艇的引擎轟鳴逐漸遠去,而地面上,一只沾滿血污的手正從瓦礫中無力地伸出。

  有人乘飛艇求得新生,更多人卻依舊在絕望中掙扎。

  “現在,做好準備,去那些需要你們的生命之畔,我想此處無人比你們更具經驗。”

  “是,大人。”

  福羅斯的心底頓時涌起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視線掃過前方,天使翼旗靜靜舒展。

  在大天使的身側,全副武裝的戰士軍容肅整。

  他們更加高大,更加精銳,只是短暫的對視福羅斯便能夠感受到他們燃燒的血液,以及黑色的狂怒。

  過往那幾乎是爆發就能像連續引爆的炸藥一般,在兄弟們腦海中接連傳遞的詛咒此刻是如此清晰。

  同時意識也無比的完整。

  那困擾他們許久的詛咒就這么消失了。

  “接入戰地通訊,羅穆路斯總指揮會為你們提供幫助,戰后,我想邀請你們參加勝利的典禮。”

  迦爾納的手指在數據板上輕點,全息投影在空中勾勒出戰術網絡的藍色脈絡。

  那毫不掩飾自己對慟哭者的喜愛,令周圍的天使子嗣不由得側目,其中多少有些不甘與羨慕。

  幾位撕肉者戰士不自覺地調整了站姿,精工打造的盔甲部件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熾天使時常教導他們,并以身作則,但是他們本身卻一直畏懼的改變,害怕自己犯錯。

  加百列·賽斯低頭看向自己沾染塵土的手甲,指節不自覺地蜷縮又舒展。

  他們自認為做不到如熾天使那般,因為天使就應該完美,就應該美,他們如何能夠與天使媲美。

  但現在他們見到了,與他們一般無二的戰斗兄弟,與熾天使的距離是如此地貼近。

  福羅斯行禮,帶領凡人們向著廢墟趕去。

  他也無意去與弟兄們搶奪勝利的榮譽,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命令。

  去拯救生命。

  深紅圣騎士衛隊長賽帕圖斯看著福羅斯的身影,眼中帶上了莫名的光彩。

  他已然明晰,第一天球之中,屬于深紅圣騎士的職責應當由誰來承擔了。

  深紅圣騎士代表著原體的守護,他們是原體的圣所衛隊,是圣潔列斯之子的盾牌,是守護者。

  “賽帕圖斯,你也去,帶領圣騎士幫助他們。”

  迦爾納補充道。

  賽帕圖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隨后,迦爾納轉過身。

  慟哭者是榜樣,穿越者們也不需要將阿斯塔特當作一支純粹的作戰部隊,非要將之與凡人割裂開來。

  在未來,阿斯塔特會很多,他們有的會投身戰場,有的會深耕政務,有的會從事研究。

  他們是人類之中優中選優而出的精英,他們也是爸爸媽媽的好兒子。

  這些戰士不應該與凡人割裂開。

  他們也是人類。

  “隨我來吧,天使們,讓我們盡好自己的職責。”

  迦爾納高舉長槍,線條凌冽的槍尖泛著炙熱火光。

  他的目光穿透觀察窗,凝視著那鋪天蓋地、如潮水般卷土重來的蟲群。數以億萬計的甲殼生物在土地中蠕動,形成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的瞳孔深處倒映著扭曲甲殼與利爪的陰影,凝重之色在眉宇間凝結。

  這個宇宙的事情沒那么簡單,不是極端地傾向于某一方就能一刀切,當作沒看見,就像人類帝國一樣裝鴕鳥。

  單純戰爭的勝利,無法消滅纏繞在人類身上的苦難;但單純的宣傳真善美也是不行的,某些超自然的毀滅大能反手就能阻截社會的進步。

  兩者必須結合起來。

  亞空間,現實。

  既然已然無法將之撕扯開來,那就并駕齊驅。

  戰爭。

  迦爾納閉上了眼,穿越者們都很清醒,都知曉每一次對命運的抗爭都代表著更多的流血犧牲。

  戰爭只有通過犧牲才能走到終點。

  “是,天使!”

  賽斯深吸了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鐵銹味與等離子灼燒后的焦臭。

  他們是天使的憤怒,將會按照天使的意志毀滅任何東西。

  “.來吧。”

  迦爾納臉上依舊掛著昂揚的笑容,但眼底深處藏著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察覺的疲憊。

  一群沒讀過書沒接受過正規教育的撕肉者,打打殺殺還行,怎么將一個戰團化作有著核心理想的勢力,這條路還遠著呢。

  好在希望仍在。

  “讓我們成為進攻的矛尖。”

  他抬起長槍,鋒刃直指舷窗外洶涌而來的蟲潮。

  槍尖釋放的火光在眾人面甲上劃過,像是一道誓約的印記。

  在那一刻,所有戰士的呼吸都同步了,仿佛一個整體,一個意志。

  “不負圣潔列斯之血!”

  噗嗤!

  利刃撕裂甲殼的悶響在硝煙中格外清晰,蟲群被切割為兩半,殘肢與酸液四散飛濺。

  赤紅的阿斯塔特如同噴發的火流一般,爆燃武器的轟鳴與動力武器劃破空氣的尖嘯交織成死亡的樂章,在蟲潮中硬生生撕開一道燃燒一切的烈焰之路。

  他看到了無形的輪廓,似乎是一位光輝的天使,那身影籠罩在朦朧的金色光暈中,羽翼的陰影掠過破碎的街道。

  ‘這是夢嗎?’

  廢墟之中,少年茫然的看著眼前幻象。

  蟲群被絞殺,被撕碎,曾經異形施加與他們身上的苦痛正以相同的方式被回敬。

  爆彈將畸形的頭顱炸成碎片,動力劍將臃腫的軀體一分為二,復仇的火焰在每一寸土地上肆虐。

  他面露激動,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那劇痛轉眼見將之從預兆中扯出。

  ‘我,就要死了嗎?’

  幻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模糊的視野,因為失血過多而皸裂的嘴唇在顫抖,呼出的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冰涼的現實正在告訴他,他快要死了。

  少年顫抖的手指無力地抓住身旁的碎石,指甲縫里塞滿了泥土與血痂。

  他好想活下去。

  憑借著預兆,他帶著兄弟姐妹們找到了一個好位置,但百試百靈的預兆卻在登船的那一刻昭示了他的死亡。

  記憶中的畫面如此清晰——運輸艇艙門處閃爍的警示燈,引擎噴出的灼熱氣浪,還有人們爭先恐后擠上舷梯時扭曲的面容。

  一枚重型等離子鎖定了自己,帶來的只有毀滅。

  隊伍很快就排到他了,少年清楚的記得自己只需要邁步,便能夠登上那代表著生還機會的運輸艇。

  但預言告訴他,他會死。

  于是他放棄了機會,將身邊哭泣的女孩推上了舷梯,干脆地擠開了人群,獨自走向一處僻靜之地。

  視野中最后的景象,便是帝皇天使們浴血奮戰的身影。

  他想活,但他也希望更多人能活下去。

  ‘李維他們會記得我吧?阿格萊亞大人會為我驕傲的吧?’

  少年顫抖著想道,冰冷的指尖無意識地摳進身下的碎石縫隙。

  隨后,他想起了腦海中的幻象——那道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仿佛在向他伸出手。

  他多么希望幻象成真。

  他想要活下去,他讓出了生的機會,但他真的好想活下去。

  后悔、坦蕩、自豪,種種復雜的情緒在心中盤踞,如同糾纏的荊棘,刺得他胸腔發疼。

  生命在孤寂中等待死亡的那一刻都是恐懼的,而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不到的少年罷了。

  他只覺得自己是因為帝皇天使的犧牲而熱血上頭罷了。

  “快點!還有人。”

  急促的聲音此起彼伏,數十名救援隊乘員奔襲在廢墟之中,打開了鳥卜系統的生命掃描模式,沉重的軍靴碾過碎石,戰術手電的光束在煙塵中交錯。

  “在這,找到了。”

  熱成像很快鎖定了一道人影,槍械伴身的部隊呈扇形包圍過去。

  碎石被推開,瓦礫開始跌落,簌簌的聲響在死寂的廢墟中格外清晰。

  少年粗重地呼吸著,漸漸看到了模糊的黑影,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摩擦過,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是幻覺嗎?

  原來死亡并不可怕…帝皇的天使會來接他嗎?

  明亮的燈光勾勒出一道輪廓,那高大的身軀愈發清晰。

  有石子跌落,磕碰在他裸露在外、已然皸裂的肌膚上,細微的疼痛讓他混沌的意識稍稍清醒。

  少年的身軀僵住了,渾身肌肉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把手給我,孩子。”

  巨石撇開,支撐起斷裂的立柱,那鮮血淋漓的天使伸出了手掌。

  “我帶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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