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凜冽的寒風裹挾著冰晶,在狹窄的巷口發出尖銳的嗚咽。
幾乎就是在太空野狼們沖入陰影的瞬間,整片黑暗便如同蘇醒的巨獸般扭曲蠕動起來,墻面上斑駁的銹跡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血色的微光。
阿爾姆的鼻翼微微抽動,灰白的眉毛下,那雙銳利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多少人?”
他低聲問道,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動力斧的握柄。
“大概一百多人。”
狼牧師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他厚重的肩甲上凝結的冰霜隨著說話的動作簌簌掉落。
這個數字讓所有戰士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人數略少,但這些可是阿爾法瑞斯——
每顆頭顱都將是獻給全父的珍貴祭品,都是能從那些傲慢表親手中奪得的無上榮耀。
“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阿爾姆垂下長滿胡須的下巴,厚重的狼皮斗篷在奔跑中獵獵作響,他刻意放慢半步,讓年輕的戰士們能跟上自己的節奏。
風聲吹過,夾雜著急速的心跳聲。
年輕野狼們不自覺地繃緊了肩膀,喉結上下滾動著。
這比過往的無數戰斗都要緊張,因為事關他們在表親面前的榮譽。
“嗯?”
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在狹窄的走廊中回蕩,動力甲的錘擊著艙壁的震顫讓空氣都為之震動,一名正在穿行的暗黑天使猛地停住腳步,頭盔下的視線警覺地掃向聲源。
阿爾姆的嘴角扭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灰白的胡須上沾著未干的血珠。
他沒有理會對方試圖抬起表示和平的手勢,猩紅的戰斧已裹挾著破風聲劈下。
“野狼們。”
撲哧!
斧刃將敵人的上半身分為兩段,手腕一擰將之撕裂。
未過載的等離子轟擊在胸膛,只是留下了淺淺豁口。
阿爾姆立刻回過身來,將偷襲之敵劈倒在地上,隨后用鐵靴將結構被破壞的盔甲連帶著頭顱一同踩碎。
“殺!”
“嗷——”
悠揚的狼嚎聲于艙室輪轉,一路傳遞到遠方,令所有阿爾法都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哈哈哈,殺!”
紅鬃的笑聲如同悶雷在走廊中炸開,他龐大的身軀靈活地繞到誓父身側,森白的獠牙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寒光。
幾名‘暗黑天使’剛摸到腰間的爆彈槍,手指還未扣上扳機,陰影中便撲出數道灰影,野狼們的動力爪已經撕開了空氣。
作為帝皇的憲兵,太空野狼基因中烙印著獨特的嗅覺記憶。
阿爾姆的鼻腔微微擴張,在血腥味中精準地捕捉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偽裝氣息,阿爾法戰士特有的偽裝能力在他們眼中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顯眼。
既然確認了獵物身份,那么任何猶豫都是對全父的褻瀆。
野狼們默契地散開,像真正的狼群般涌入各個艙室。
紅鬃的動力斧發出饑渴的嗡鳴,將一名試圖舉槍的敵人攔腰劈成兩半。
在隔壁艙室,年輕的野狼正用膝蓋壓住敵人的胸膛,動力拳套一次次砸向對方扭曲的頭盔。
而面對這樣的突然襲擊,‘暗黑天使’的組織開始崩潰,有成員開始拋棄戰友,悄悄后退,動力靴踩在血泊中發出黏膩的聲響,默默向陰影潛去。
就像他們的軍團傳統那樣,九頭蛇們總是會在不利時選擇隱匿而非榮譽的戰死。
“對,就是這樣跑,直到讓我們找到你們所有人。”
紅鬃獰笑著揮動戰斧,寒光閃過,面前的敵人頓時斷成兩截。
他像頭真正的芬里斯狼般弓起身子,刻意放慢追擊的腳步,用動力甲沉重的踏步聲驅趕著潰逃的暗黑天使。
鮮血從斧刃滴落,他抽動著鼻子,捕捉著在金屬地板上烙下猩紅的足跡。
這些喪家之犬會帶著野狼們找到更多藏匿的獵物。
但就在這時,他的狼耳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傳來的尖銳呼嘯。
嗚——
他仰起頭,驚人的視力讓他能夠道路盡頭飛射而來的小型榴彈。
帝國制式榴彈,常備于風暴兵,威力隨著裝藥浮動很大,不少混沌星際戰士都自負于諸神賜予他們的力量,而倒在了這些武器之下。
鋼鐵牧師會讓每一位新血熟悉他所見過的所有武器,并教導應該如何應對。
記憶如閃電掠過腦海,那粗糲的嗓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那些在修道院地窖里進行的武器辨識課程此刻化作本能。
于是他的肌肉先于意識做出反應,動力甲伺服系統發出急促的嗡鳴。
他迎著爆彈沖鋒,陶鋼裝甲在近距離射擊下迸濺出刺目的火花,一發爆彈貫穿胸腹,紅鬃卻借著前沖的勢頭將兩名阿爾法瑞斯狠狠撲倒在地。
在爆炸前的瞬息,他強健的腰肢猛然發力,帶著兩名敵人翻滾向墻角。
其中一名阿爾法戰士的戰斗刀已經刺入他的腹腔,刀鋒與強化骨骼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榴彈在咫尺之距炸開。
沖擊波將紅鬃整個人掀飛出去,破碎的陶鋼碎片如雨點般叮當作響,當他掙扎著爬起時,視野里只剩下一片血紅,耳鳴聲中夾雜著動力甲受損警報的尖銳嗡鳴。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滿粘稠的血漿——身后動力背包上還掛著半截敵人的殘軀。
咔擦。
紅鬃面無表情地拔出嵌在腰間的戰斗刀,任由傷口處的肌肉纖維自行收縮止血,繼續跟上隊伍。
區區致命傷,對于部分阿斯塔特來說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但是對太空野狼來說算不得什么嚴重的創傷。
但紅鬃也謹慎了很多,開始回避近身戰斗,反而用爆彈對同胞進行火力支援,依靠精準的火力為沖鋒的兄弟撕開突破口。
死中求活,但是這瘋狂中依舊夾雜著理智。
“還不錯。”
陰影中,暗黑天使的觀察者們如同雕塑般靜立,他們的目鏡泛著微光,將戰場上每個細節盡收眼底。
凱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劍柄,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魯斯的子嗣時隔萬年,不但稍稍撿起了被他們拋棄的禮儀與人性,血液中的野蠻與狡猾倒是沒有拉下。”
凱如此說道,身側的戰友對這位口無遮攔的騎士早已習慣。
收拾這些狼崽子他們有一萬種方法,畢竟人數、作戰經驗、武器裝備、信息掌握的不對稱擺在那里。
君不見同樣包含著萬年老兵的九頭蛇也被狼崽子們打了措手不及,無非就是信息的差距。
當然,這一切最終都要歸功于第一軍團的精妙規劃。
“注意戰場,有野狼頂不住的話需要我們出手。”
扎布瑞爾低聲提醒道,隨后本人迅速進入戰場之中。
在其他艙室的區域,部分重傷或是于作戰中失利的太空野狼都接受到了暗黑天使的支援。
這些太空野狼會被先一步送到殿下早早為他們安排好的宴會大廳。
恥辱的戰敗,最終只能在暗黑天使的救助下保留性命,然后只能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和派對邀請露出恥辱的表情,在糾結與不甘中前往宴會大廳。
光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陣暗爽。
以前怎么就沒發現太空野狼吃軟不吃硬。
回憶起亞瑟的命令,扎布瑞爾對這位殿下的敬佩又增添了幾分。
作為第一軍團,給這些莽撞的后輩收拾殘局本是職責所在。
只是往日總被他們帶得一起撕咬撲打,倒險些忘了自己該有的體面。
還是殿下懂,這才是文明人的手段。
一發爆燃送走阿爾法,扎布瑞爾的腕甲中彈出一根長釘,直接朝著地面上幾乎陷入死亡的野狼身上扎了進去。
這是考爾大賢者在擁有充足樣本后,同殿下一同研究出的一類治療藥劑,能夠在注入骨骼后迅速促進干細胞生成,修補破損器官。
修復效果非常夸張,只要不是神經中樞被永久性摧毀,基本上都能救回來,算是一個外置的貝利薩留爐。
副作用是折壽,一針足以消耗一名長子星際戰士近乎一百年的壽命,所以凡人沒法用,同時有一周左右的恢復期。
連著兩針下去差不多人就死了。
笑呵呵的拍了拍這名太空野狼的肩膀,扎布瑞爾將之扛起,走向宴會廳。
讓人干活,總不能讓人家把命丟掉。
通路內是悉悉索索的喊殺聲,野狼們那標志性的戰吼幾乎傳遍了整個艦橋。
可面對著一連串的爆炸,暗黑天使們依舊在安安靜靜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似乎完全沒有被這一場發生在艦船之上的混戰所影響。
“這些傲慢的蠢貨!”
厚重的文檔遮蔽了身形,沿著辦公桌的輪廓構成了c字結構,清晰地收攏著外界的聲音,海德拉不由得暗罵道。
一場毫無預兆的獵殺,但暗黑天使內部早就完成了通知準備,還陷進去的全是阿爾法。
海德拉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在不斷屏閃的燈光,微微變化的刻文,以及剛剛才舉行沒多久宣誓儀式。
無數要素都在暗示著來自野狼的突然襲擊,只是這些新人壓根不知道。
海德拉知道暗黑天使知道九頭蛇已經開始滲透的秘密,也知道這些暗黑天使在反過來利用這些臥底。
太空野狼的出現也預兆了這一點。
暗黑天使在有條理的殲滅這些混入內部的不穩定因素。
他不是沒打算提醒過這些同僚,讓他們去嘗試認識那些密文與暗黑天使神秘主義的交流方式。
眾所周知,阿爾法軍團的原體向來都是鼓勵子嗣們能夠‘自我思考’,所以這些更相信自己的存在當然聽了連長的話。
如聽。
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職責,‘明白’軍團中的秘密,知曉這位連長的不可信。
所以他們會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滲透組織,而不是聽從一位混沌叛徒的指揮,以防止落入對方編織的陷阱。
“全沒了”
海德拉有點麻,倒不是心疼這幫叛徒。
主要是這幫混沌叛徒里還有著他發展的眼線,他還未知曉他們服侍的邪惡主人到底有怎么樣的秘密,現在線索斷了就很難辦。
‘而且這艘船是不能待了,成分復雜不說,現在還來了太空野狼。’
成分復雜,天然就分化了阿爾法的力量,除去自己的親信以外,剩下的都傾向于去臥底各個組織,突然的擴張讓暗黑天使們察覺到了異常,這才啟動了此次剿滅行動。
而接下來,類似的剿滅活動將永遠不會停止。
因為暗黑天使也很清楚,當你發現一群阿爾法的時候,那么你們周圍都是阿爾法了。
‘不愧是第一軍團。’
海德拉注視著手中的機要文件,其中包含了不少首歸之子大連內部成員的真實身份,以及處理方案。
部分被保留,但實在過分的,諸如嘗試滲透鋼翼的成員都被秘密處決了。
他已經深入高層了,已經得到了鋼翼之主扎布瑞爾的信任,能夠涉及這些機密文件便是如此。
暗黑天使們普遍回避對各類文件的處理,更傾向于監管,他們在刻意逼迫阿爾法協助處理政務.
海德拉迅速分析著暗黑天使操作,腦海中已經有了大概的框架。
‘這一點可以利用。’
他已經想到了團結更多阿爾法的辦法,暴露了不要緊,只要自己能夠將這批阿爾法轉移到政務工作上,那么暗黑天使就能夠容忍。
破曉之翼的內部并不安穩,暗黑天使一直在試圖挑戰羅穆路斯的權威,因為其篡奪了騎士之主的權柄。
阿爾法便是他們的利用對象。
‘不過我也巧妙的捕捉到了這一點,并提前完成了布局。’
海德拉不由得慶幸自己來得早,在暗黑天使內部問題還未解決之前便已然完成了向高層的轉移。
接下來就是在各個修會內部發展通信了,然后搭建藥劑師系統的框架,似乎被稱作‘救贖天使’。
將完全由破碎背景與日常文案組成的機要文件放置入陰影,海德拉開始規劃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一切為了人類的存續。’
他如是想道。
呼啦——
路過的五芒修會大導師抽走了被批好的文件,開始審查。
“嗯。”
感知了一番對方的思緒,隨后滿意的點點頭。
另一邊。
滿身浴血的紅鬃正有些愣愣的看著眼前景象。
戰爭已經結束了,以太空野狼的完美勝利而告終。
而這里,是一處熱鬧的宴會廳。
青銅酒壺在火光中流轉著琥珀色的光暈,沿著修長橡木板桌擺出蜿蜒的陣列,仿佛沉睡在宴會廳里的九首巨蟒,正在被宴會眾人分食。
墻壁懸掛的麋鹿角架上,牛角杯按照芬里斯如今各個大連的紋章排列,繪有貪婪巨顎的紋章鑲著渡鴉黑曜石,刻著吞日巨狼的紋章則是火紅的寶石。
而于在座野狼的面前,擺放著他們連隊的酒杯,他們遺留在另一個宴會場所的酒杯。
每一位屬于浴血戰士的位置都擺滿了豐盛的食物,鎏銀托盤上,未知巨獸的頭顱用凍漿果鑲嵌著眼珠,獠牙掛著凝結有冰霜,杯壁沾染著蜜蠟的酒杯。
酒杯之下,嘯月之狼的剪影赫然展露其上。
芬里斯冠軍大連。
由狼王羅根領導的冠軍大連。
紅鬃抽了抽鼻子。
其中壁爐內飄揚的木香,讓紅鬃回憶起了少時黑林部落外一家令他印象深刻的酒館。
要素十足,一切早已完備,處處都體現著芬里斯文化的細節,同時也并未放下第一軍團的自信。
暗黑天使們矗立其中,依舊繃著屬于他們各自修會內部的禮儀,與野狼們交流著,凡人侍從穿行其中,開始為天使們呈上佳肴。
他們搭建出了一個屬于芬里斯的平臺,然后用自己的文化來招待野狼們。
媽的,被耍了!
紅鬃心底發出咆哮,他對上了那位引導他來到此地的暗黑天使的眼睛。
其中的笑意是那么的刺眼。
他雖然沖動,但他不蠢!
而且勝利的太空野狼怎么可能老老實實跟隨別人的腳步。
他是被干趴下帶過來的!
一切都在這些神秘表親的注視之下,包括他的榮譽,他的戰果都是這些暗黑天使施舍而來的!
生氣!
紅鬃丟下了八枚阿爾法瑞斯的頭顱,凡人侍從們迅速將之拿起,放置到刻上了烏瓦姆·紅鬃姓名的鐵騎型終結者動力甲前。
裝飾很素,只是簡單的上了一遍冰藍色的漆,似乎還在等待著他的主人為其添上榮耀的象征。
除終結者之外,還有一套完全適應長子星際戰士的mk10動力甲,以及配套的一系列裝備,其中包括了狼崽子們最愛的動力斧與閃電爪。
“哼!”
怒氣沖沖的巨漢邁步,來到了正掛著他銘牌的座位之上。
純純的挑釁,不就是想彰顯你暗黑天使那副滴水不漏的作風嗎?!
太侮辱人了!
但話又說回來。
紅鬃瞅著桌面的百態。
自己的誓父正與名為扎布瑞爾的領主暢飲,狼牧師正與整個人都藏在長袍內的暗黑天使交流著什么。
有野狼正隴起展示著衣袍剛剛愈合的傷口,大聲吹噓著什么,有的野狼則是滿臉恥辱,在那里喝悶酒。
一位熟悉的女兵來到身側,為他斟滿了酒水。
紅鬃收回了目光,隨手抓起一塊大肉,隨后惡狠狠的啃了一口。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