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咔咔咔!!”
剎那間,顏歡肉眼可見的地方都在毀滅,而伴隨著那結界破潰過程而來的,是那結界漩渦深處蔓延而來的吸力。
不論是顏歡、其身后的自卑櫻宮還是面前的完美櫻宮,都無法抗拒那偉力地朝著前方幽深的黑暗摔去。
“嗚!!”
身后,自卑櫻宮的嗚咽聲傳來,讓視野逐漸變暗的顏歡眼眸一縮下意識想要回頭牽住對方。
但回首一拉,卻詭異地拉到了空無一物。
顏歡眼眸一縮回頭看去,可除了黑暗之外,他什么都沒看見了。
而很快,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化作了扭曲的虛無,就連聲音都徹底消失,徒留顏歡腦內的耳鳴。
直到聽到那刺耳的耳鳴,顏歡這才堪堪意識到:
那逐漸變暗的,不是四周的空間,而是他的視野。
而正在被扭曲瓦解的,也并不只有結界,還有他的意識。
他眼皮沉重地瞇了瞇眼,可不論如何努力卻都無法再次睜開,只能任由扭曲的結界拖拽著他的意識下沉,不知去往何處。
“咔咔咔!!”
顏歡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他出現在了一個他有些眼熟的日式古樸建筑內。
他夢到,他看到了一個他有些心動、覺得十分可愛的小女孩,被一個穿著和服的老頭子拖拽著走到了一間房間打開的衣櫥前,
“連這幾個漢字都記不住,蠢貨!你給我滾進去,好好反省!!”
他聽到,那個老頭子對那小女孩如此懲罰道。
那個小女孩抿了抿唇,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狹小的衣櫥,卻還是不敢違抗身邊老人的命令,顫顫巍巍地伸出小手扶住了衣櫥的木板,爬了上去。
“咔咔咔!!”
她剛剛進去,身后的推拉衣櫥門便猛地關上,讓那衣櫥瞬間化為了陰暗、狹窄、悶熱的監牢。
不知為何,明明門扉關上,顏歡此刻卻能直接穿透遮掩,看見里面的小女孩。
他看到了,隨著一切陷入黑暗,那個小女孩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開始錘打柜門,開口呼喚外面的人,
“砰砰砰”
“爺爺.嗚嗚里面好黑嗚嗚放我出去”
只是門外,那老人已經拿過了一把木劍卡在了那推拉門之間,于是任由里面的女孩怎么扒拉,那門扉都打不開。
在做完這一切后,那老人便轉身離開,徒留她一人待在柜中。
如他所說:這正是反省的過程。
“嗚嗚嗚”
聽著里面傳來的細微哭聲,顏歡皺了皺眉頭,于心不忍地想要走去那邊,將那卡住柜門的障礙物給拿開。
但他此刻完全無法動彈,好像身體不存在一般,只有意識尚且清醒。
他只能目睹這一切發生。
所以,他看到了,那個被關在柜門中的女孩哭了許久后,擦了擦眼淚,想到了什么,閉上了眼不斷用手指在門上書寫起了什么。
原來,她是在默記先前沒背下來的漢字。
又過了一段時間,待得她似乎終于記下來后,她露出了高興的神色,對著衣櫥外道,
“爺爺,我記下來怎么寫了‘歲’字和‘藥’字我記住了你.你開門啊”
但門外,始終沒有任何人來給她開門。
于是,她又哭了出來,忍不住敲起了門扉,
“嗚嗚嗚嗚.爺爺”
“砰砰.”
她的身子骨弱,她又哭又敲,很快就哭累了,便只能無助地躺在了那密閉的空間中抹著眼淚繼續啜泣。
顏歡看見了,在那狹窄的衣櫥里,那個小女孩從一開始的絕望、悲傷,到一點點適應。
她開始發現,在那密閉的、無人知曉的空間內,她可以不用遵守先前禮儀老師教導的“淑女儀態”,不用被爺爺打罵.
她發現,在那衣櫥背面的連接處有一個因為老舊而生的縫隙,能透過那個墻縫看到本家宅子外的野外風景。
在那里,顏歡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櫻花,看到了一只似乎是四處流浪的長毛白貓。
那只白貓在青翠中肆意奔跑,而衣櫥中的女孩,就這樣艱難地透過縫隙看那只漂亮的小貓玩耍。
她看著那只小貓聽到了不遠處貓頭鷹的鳴叫,被嚇得轉頭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又看著那只小貓叼著一只小鳥跑了回來,在草地里享用著它的早餐 隨著那小貓玩耍、進食,柜子中的女孩似乎也不覺被關了許久的身子僵硬,餓了許久的肚子饑餓了。
她就這樣呆呆地、眷戀地望著那縫隙外的世界,直到 那柜門打開,幾位女仆將身子僵硬、表情平靜的她從衣櫥內抱了出來。
而那個將她鎖進去的老人,望著她臉上的平靜不由得心生不滿。
這似乎,是懲罰不夠嚴厲的緣故,不然她應該露出更后悔、更反省的表情才對。
他這樣想。
于是,之后每當女孩犯錯,他便將她關在里面越來越久。
半天、一天、一天一夜.
望著那女孩始終如一的平靜,那老人終于確信,這樣的懲罰已經對她沒用,只能將他的懲罰付諸于其他嚴厲的體罰。
沒有做對課業,打。
吃飯、走路沒有儀態,打。
說話用的詞不對,打。
就連熬不下去,想父親母親兄長時流出眼淚,都會被藤條抽打.
于是,顏歡看到了吊詭的一幕。
那原本是作為懲罰女孩的密閉牢籠,竟然成為了那位女孩的避風港,以至于她睡覺都不愿意在床榻上,而要偷偷溜進衣櫥睡。
只有在那個獨她一人的地方,她可以不用被懲罰,可以看到那只她喜愛無比的白貓 也只有在那個地方,她才能抱著自己被打后十分疼痛的傷痕哭泣。
而一旦離開了衣櫥,她便不得不戴上面具,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拿出完美的姿態避免懲罰。
優雅淑女的體態將成為她無往不利的武器,聰明的頭腦和過人的學識將成為她算計她人、攫取利益的工具 時間是那樣漫長,那女孩就這樣一天一天在囚籠與面具之中來回。
直到有一天,衣柜外傳來了電鋸聲。
顏歡看見了,衣櫥外的青翠中來了許多工人,他們站在拿著圖紙的老人身邊,指著前方說著什么“這一片要擴建”之類的話。
那位女孩,透過那櫥窗狹窄的縫隙也看見了這一切。
她呆呆地看著老人離開,工人們開始施工。
直到視野中的一顆顆櫻花樹倒下,臨近黃昏時,那只白色的長毛貓又跑了回來,遠遠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女孩原本呆滯的目光在看見那只白色的小貓時,總算是亮起了一點光芒。
她是多么希望那只小貓能留下來,和她一樣,待在這里 但那只小貓卻并沒有如她所愿。
它只是歪了歪頭,隨后扭過頭去,打算離開。
顏歡和那位少女都知道,那只小貓都不會再回來了。
“不不要不要走.”
時過境遷,望著那一只正要離開的小貓,那平靜許久的女孩竟然再一次發出了如第一次被關在此處時才會露出的嗚咽聲。
她哭泣著,腦袋拼命地往那狹窄的縫隙之中擠,想要追上那只越走越遠的小貓.
“嗚嗚!!”
可不論如何,她都擠不出這個狹窄的縫隙。
因為真正的她,是無法離開這個櫥柜的。
只有那個能滿足爺爺規訓的、那個聰明的、那個優雅的自己,才能離開這里。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她臉上的五官,竟然就這樣一點點融化。
好像化作了一只應該佩戴在臉上的面具一般,順著那狹小的縫隙蠕動而去。
“咕嚕嚕~”
那只面具蠕動著爬出了那陰暗的櫥柜,終于落在了那青翠自由、開滿櫻花的曠野中。
隨后,它一點點生長、擴張.
直到它的樣貌,徹底變得和衣柜里的女孩一模一樣。
那面具回過頭來瞥了一眼衣柜中的女孩,隨后微微一笑,向著視野極遠處奔跑而去。
她終于能離開了。
就和那只沒有停留在這里的,那只自由的貓一樣。
而那位五官被脫離的女孩,卻依舊待在衣櫥內 好似,不論到了哪里,從始至終地都未曾離開過那里。
“哈哈.哈哈哈.”
望著那肆意奔跑著、在自由光芒照耀下露出絕美笑容的少女,顏歡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邁出腳步去追。
因為,那便是他印象中的、他最開始喜歡上的女孩。
只是剛剛挪動一步,顏歡便倏忽頓在了原地。
他回過頭去,看向身后的那面木墻。
那木墻上,因為老化,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條微不可查的縫隙。
縫隙中,是一片悶熱的密閉陰暗。
沉默片刻,顏歡卻倏忽蹲下了身子來,靜靜地望著那縫隙.
與那縫隙中安靜下來、沒有五官的少女,隔墻對視。
“櫻宮?”
默然片刻,他倏忽顫抖著聲音,如此開口。
墻壁中,此路不通般地傳來了無盡的沉默。
但就在下一秒,回應倏忽落入顏歡的耳中,
“會長.”
聞言,顏歡的肩膀微微一顫。
因為那聲音,竟是從顏歡的背后而來的。
顏歡猛地回過頭去,便看見了身后,完美櫻宮正握著自己的肩膀,露出了優雅的甜美微笑,開口說道,
“我在這呢,會長~”
“咔咔.”
一片幽暗的虛無中,無數破碎的房間懸浮在半空,而虛無深處,無數密密麻麻的蜈蚣正在不斷爬行,構成了這個空間的底色。
這一切無不在證明,結界內此刻發生了某種異變。
其中一座滿是裂紋的房間中,顏歡猛地睜開了眼。
他一下子坐起了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鋪著整齊白色床鋪的大床上。
“會長,你.你醒了!”
身旁,一對鼠鼠耳朵微微顫抖,吸引了顏歡的注意力。
他剛想扭頭打量身邊的人,手中便傳來了一陣劇痛,
“嘶”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低頭看去,便看見了被包扎過的手掌。
是之前被完美櫻宮割的地方。
“.會長,還還疼嗎?”
顏歡轉眸看去,便看見了身邊滿臉擔憂的鼠鼠櫻宮。
整個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完美櫻宮不知道去哪了。
反正此刻房間緊閉,唯獨窗戶外能看見仿佛有無數蜈蚣爬過的虛空,也才能意識到他們此刻所在的房間似乎漂浮在某種崩壞的空間內。
“啊我沒事.我們現在這是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會長剛剛突然不知道怎么地,整個結界都開始崩潰,然后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就在這里了.”
鼠鼠櫻宮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往顏歡的身邊靠了靠。
感受著她嬌小的身體,顏歡又難免想到了剛才的那個夢。
原本在櫻國的時候,他在看到電視上櫻宮本家起火的消息時還有點心悸。
畢竟不論是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干這種殺人放火的事,不安是正常的。
但現在,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老子炸的就是你這個該死的老逼登!
顏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解氣地站起身子來,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同時說道,
“我好像知道瞳的本體藏在哪里了.現在只要進入完美櫻宮的結界,我有信心找到她。”
“啊,那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鼠鼠櫻宮微微一愣,隨后捏著拳頭站起身子來,露出了笑容,跟著顏歡打量起了四周。
顏歡捏著下巴,掃了一眼四周密閉的空間。
又來到窗邊,嘗試打開,結果那窗戶卻像是焊死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乃至于顏歡踹了一腳那個窗戶都一點沒有裂紋,跟鋼化玻璃似的。
“會長.看起來,只能從正門才能出這個房間呢.”
顏歡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弱弱開口的鼠鼠櫻宮,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那扇門不會輕易打開的。”
鼠鼠櫻宮沒回話,但顏歡還是依言走了過去,嘗試打開那扇門。
“咔!咔!”
果然,是鎖著的。
結果,顏歡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扇門卻微微一顫,隨后,從門縫下飛來了一張紙條。
顏歡臉色一黑,卻還是忍著那既視感上頭的惡意,往下打量了一眼。
嘿,您猜怎么著?
“不XX就.就出不去的房間.上面是這么寫的呢,會長.”
身后,鼠鼠櫻宮扯了扯顏歡的衣服,如此小聲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
顏歡嘆了一口氣,回頭看向鼠鼠櫻宮。
而她的睫毛微微一顫,立馬扭過頭去,低下了頭。
可卻又臉色微紅,不時偷偷看一眼顏歡。
在發現顏歡還在看她后,她又伸出手擦了擦臉,抿著唇一副等顏歡開口的模樣。
望著她這副模樣,顏歡又想到了剛才她鼓起勇氣將那朵花遞給自己的模樣。
他心中微微一動,目光也不自然地挪開了一些。
“櫻宮,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這個的呢?”
“哎?什什么?”
看著她微紅著臉傻啦吧唧的模樣,顏歡無奈,伸出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
“嗚!”
她嗚咽了一聲,捂著頭可可愛愛地看向顏歡。
而顏歡收回了手,從褲兜里取出了那朵繡球花發卡打量了一眼。
打量中,他卻倏忽看見了一根粉紅色的長發被別在那發卡上,當時鼠鼠櫻宮送他時他都沒發現。
“這是.”
顏歡取下了那長發,又掃了一眼櫻宮那由黑變粉的頭發,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嗯?”
他細細打量著那根粉色的長發,隨后露出了更加怪異的表情,
“這發卡是尤安麗娜的?”
見狀,眼前的櫻宮直接傻了,急得連忙跑過來揪住他的衣服來回搖晃起來,
“哎?等等等等!!會長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看著眼前急得臉都紅了的櫻宮,顏歡無奈一笑,拖著還在糾纏的她走回了大床邊,捏著尤安麗娜的那根頭發解釋道,
“櫻宮你的頭發不是全粉紅的,身邊熟悉的人只有她有這個頭發啊。”
“嗚!”
可身邊,聽到了這個解釋的櫻宮卻一點沒有好轉,反而還是氣鼓鼓的。
見狀,顏歡愈發想笑,卻沒再多言。
將那發絲丟掉,他還是捻著那發卡,有些不太自然地問道,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會突然想到邀請我作為高桌晚宴的舞伴的?”
“高桌晚宴的舞伴?!奉花邀舞?!”
聞言,眼前的鼠鼠櫻宮瞪大了眼,下意識地如此詫異開了口。
顏歡一愣,但下一秒,鼠鼠櫻宮卻又好像回想起來了一樣,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啊的確因為會長你.答應了嘛,而且還是在握著刀的時候說出這種帥氣的回答,我我有點緊張啦”
“.是么?”
“嗯”
顏歡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鼠鼠櫻宮,但看著看著,她卻倏忽抬起頭來,十分緊張地說道,
“既然.既然會長已經答應了,所以.出這個房間的方法和我嗯.那個也可以.”
聞言,顏歡的喉頭下意識地一動。
但他卻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沒有放下該有的警惕。
“等下,櫻宮,你”
“嗚!”
但下一秒,眼前的櫻宮抿了抿唇,卻倏忽鼓起勇氣,主動朝著顏歡靠了過來。
她就這樣主動 緊緊抱住了顏歡!
感受到她嬌小柔軟的身體緊貼在了自己的身上,顏歡更是身子微微一僵。
“會長.我喜歡你”
懷中,緊抱著顏歡的鼠鼠櫻宮呵氣如蘭,如此顫抖著身子,仿佛第一次這樣開口,因而還十分不熟練。
但哪怕如此,她的聲音對顏歡卻依舊仿佛震耳欲聾。
因為下一秒,她便輕輕湊到了顏歡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道,
“而且,就算是這樣…那樣的姿勢…我也…”
聞言,顏歡的心臟也一點點加快,甚至于有些吃驚地看向了身旁的櫻宮。
他不由得低垂了眼眸,原本僵硬的手也一點點抬起,看起來是要抱住她的背。
“櫻宮,我.”
只是,當他心跳加快,將要把后半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卻皺了皺眉頭,感覺到了什么。
他原本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隨后,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腹肌和胸肌上。
再一次,用感受確定了起來。
一秒之后,他的臉色猛然變冷。
“啪!!”
旋即,他一把掐住了懷中櫻宮的肩膀,將之推開。
“哎,會會長,為什么?!”
眼前,鼠鼠櫻宮滿臉錯愕與不解,只是望著顏歡,看起來十分委屈。
但顏歡卻壓根不吃這套,反而目光銳利地掃過她的嬌小身體的某處。
不會錯的 昨晚他才細細感受過,絕對不會記錯的!
“你不是自卑櫻宮,對吧?”
“我我就是啊,會長,你怎么會.”
眼前的櫻宮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還要解釋。
但顏歡直直地看著她,冷著臉對眼前的櫻宮一字一句道,
“自卑櫻宮的,是平的。”
眼前的櫻宮瞪大了眼,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顏歡。
隨后,原本完美無瑕的、和鼠鼠櫻宮完全一模一樣的表情,一點點破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