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赳赳老秦,死戰不降!
滄刀軍追殺嵐州軍百里,大獲全勝,殺了個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于慎沖在前方,就連手中兵刃都殺得有些卷刃了,到處都是骨頭渣子和濃稠血污,滄刀軍從上至下都有一種大汗淋漓的疲累感。
不過,他們的內心卻是尤為興奮。
畢竟在鄭均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尤為憋屈,在軍營之中經常可以聽到小規模沖突的戰報。
如今在鄭均的帶領下,他們所向披靡、一往無前,無論是嵐州雜兵還是精銳,遇到了他們都要暫避鋒芒,當真是暢快淋漓!
不過雖然身疲心不疲,但畢竟也是影響狀態,鄭均直接下令全軍休整,后方早已磨刀霍霍的驍果軍將士,也已經迫不及待的前壓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在后方看著滄刀軍所向披靡,早就手癢難耐,如今滄刀軍終于下場,也該輪到他們逞威了!
“大都督!”
于慎全身舒爽,將手中馬槊扔下,進而拔出一把閃爍著寒芒的長刀,對著鄭均戰意沸騰:“我等何時進兵?”
落日刀法,乃是鄭均自‘熠日流光’中簡化出來的刀法,傳給了驍果軍全體將士,平素日常操練之中,驍果軍將士也以此練刀,更是熟練,配合鄭均的‘熠日流光’,足以爆發出強悍的本領。
而于慎作為鄭均大都督府的親隨,也自是學會了落日刀法,如今嚴陣以待,準備隨鄭均繼續前壓,斬殺敵軍!
“不必。”
鄭均吐氣均勻,真元在周身縈繞,那淥水的刀罡正在慢慢蛻變為金色熠日光輝,眺望南方,鄭均可以看到在這大片的潰兵之中,有一股黑色旋風,正在朝著自己的方向列陣而來:“他們自己來了。”
于慎聞言,抬眼望去,果然在遠處見到了一大片黑云壓境。
玄鐵甲葉碰撞聲,如悶雷般碾過四周。
三萬玄鳥衛以九宮陣型展開,黑甲紋路隱現赤凰圖騰,長戈尖端寒芒連綴成遮天蔽日的鐵幕。
賀蘭山端坐陣中戰車,通竅四境真元勾連全軍,竟在虛空凝出一尊展翅玄鳥虛像!
“誅逆!誅逆!誅逆!”
賀蘭山暴喝聲穿云裂石,玄鳥衛士卒齊振長戈,戈刃驟然迸發赤金流焰,軍陣上空竟浮現出秦王旗的虛影!
五名通竅武者分鎮五行方位,一同向前方如鋼鐵洪流一般前壓,這玄鳥衛將士們齊聲高喝:“誅逆!”
聲威震天。
而聽到了這等聲勢之后,鄭均不由眉頭一皺。
誅逆?
你們,才是逆賊!
“看來秦王的精銳來了啊。”
鄭均手中龍淵刀一閃,轉過身來,對自己麾下精神抖擻的驍果軍將士道:“諸君可有信心,隨我一起,破了這所謂的百戰精銳?!”
“大都督!”
忽然間,驍果軍人群之中,有一道聲音大喊了起來:“若是我驍果軍同袍破了這什么破鳥衛,戰功便能在滄刀軍之上?!”
“是也。”
鄭均笑道:“若是能將這秦王的三萬精銳擊破,驍果軍,為此戰首功,位于滄刀軍之上!”
“萬勝!萬勝!萬勝!”
驍果軍將士們登時高呼,士氣大漲,持陌刀上前,開始列陣,緊張不已。
而已經后撤休息的滄刀軍軍士聽聞此言,一個個立馬就站起身來,凝望玄鳥衛的方向,不由懊惱至極:“唉!先前沖鋒太過迅猛,以至于誤了此事!否則當為我滄刀軍的大功!”
“諸同袍莫要憂慮,我軍也要枕戈待旦!”
一名滄刀軍校尉持刀而來,對著左右道:“驍果軍的這些小崽子,論戰陣經驗,哪兒有我滄刀軍老道?咱們也要給驍果軍兜兜底,若是驍果軍不敵敵軍精銳,我們也要列陣前壓,頂住壓力啊!”
一念至此,滄刀軍諸將士立馬也開始吞服戰前分發的回春丹,開始恢復真氣、體力,時刻為第二次列陣做準備。
“轟——!”
此刻,陣前玄鳥衛中,三萬長戈同時前刺,赤焰洪流裹挾著玄鳥法相俯沖而下,聲勢浩大!
驍果軍前鋒的十幾頭戰馬驚得人立而起,落日刀陣竟產生了部分騷動,而那玄鳥衛的長戈突刺,也在霎那間展開,步伐整齊劃一,就算是沖鋒陷陣,竟也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好一個秦王府玄鳥衛,果真是天下精銳!”
鄭均眼中金芒暴漲,這玄鳥衛的表現確實不是滄刀軍、驍果軍可比的。
只不過,這有何用?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鄭均便要讓賀蘭山看看,就算是帶著天下精銳前壓,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一念至此,鄭均手中龍淵刀悍然出鞘。
刀身大日紋路與驍果軍刀鋒共鳴,竟在陣前掀起一陣金光閃爍!
鄭均手中龍淵刀悍然斬落,刀鋒迸射出百丈金芒,落日刀陣中的五萬驍果軍士卒一同發力,真氣匯集,與熠日流光交織纏繞,竟在虛空中凝成一條百丈長的金色真龍!
龍鱗紋路由坍縮大日勾勒,龍須卷動時連洹水浪濤都被蒸成氤氳白霧。
“吼——!”
龍吟聲震碎十里云層,而后方的滄刀軍四萬余悍卒也是休息的差不多了,當即齊振長刀,刀鳴如海潮迭浪涌入龍軀。
真龍虛影瞬間凝如實質,爪牙掠過處連空間都扭曲出焦黑裂痕!
玄鳥衛軍陣上空的赤凰虛像亦不甘示弱,賀蘭山咬破舌尖噴出精血,三萬長戈燃起的流焰陡然暴漲三成!
火鳳雙翼展開遮蔽半壁蒼穹,尾翎掃過時帶起燎原赤炎,竟將沿途潰兵殘甲熔成鐵水!
“不要殺我,我也是嵐州兵啊!”
“前有凰,后有龍!我等該如何是好?!”
處于戰陣中央的一些潰兵絕望不已,無論是前方的玄鳥衛還是后方的驍果、滄刀軍,都不可能因為這些潰兵而停下自己的軍陣。
相反,因為互相作用的緣故,金龍與赤凰正在迅速靠攏!
兩股力量轟然相撞的剎那,洹水兩岸大地如巨鼓般震顫!
金色龍影與赤焰鳳軀撕扯糾纏,爆開的沖擊波將十里內草木連根拔起。
驍果軍陌刀手們以刀插地勉強穩住身形,卻見玄鳥衛前排數百重甲步卒被余波掀飛,鐵甲在半空便崩解成齏粉!
兩股虛像撕咬的裂隙間陡然炸開刺目烈芒,賀蘭山鬢角滲出冷汗,那金龍鱗甲正將赤凰焰火鯨吞蠶食,玄鳥衛士卒握戈的虎口已被反震得血肉模糊,這一波沖撞,分明是自己落入了下風!
‘鄭均,在整軍列陣方面竟然比我更加厲害?’
此刻,賀蘭山內心之中忽然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賀將軍,莫要分心,五行輪轉!”
一旁的通竅武者房存突然暴喝一聲,將賀蘭山驚醒。
房存根本不知道賀蘭山在扭捏著什么。
鄭均是通竅五境,你是通竅四境。
鄭均有五萬驍果軍、四萬五千滄刀軍,有近十萬人列陣而來。
玄鳥衛只有三萬人。
唯一勝得過的,只有單兵素質了。
如此,也是二比一的局面,你憑什么覺得鄭均會比你弱?
房存雖然心中不解,但現在是關鍵時刻,他也自然不會說這種打擊軍心的話語,而是繼續提醒賀蘭山。
而這玄鳥衛軍陣之中的五名通竅武者的真元驟變,赤凰虛像尾翎倏地分裂出青木藤蔓纏住龍頸,玄鳥衛陣型忽如八卦流轉,三萬長戈竟借潰兵血氣凝出腥紅陣紋!
鄭均瞳孔微縮。
潰散士卒的殘肢突然詭異地懸浮半空,血霧化作赤凰第三只利爪,帶著腐骨蝕髓的陰煞之氣狠狠扣向金龍逆鱗!
“倒是有些意思。”
鄭均刀鋒陡轉,忽有千道水柱沖天而起。
鄭均先前服下的溟鯤心血藻藥力轟然爆發,坍縮大日竟與洪流相融,整條金龍瞬間蛻變為玄墨真龍!
龍尾掃過處血爪冰封,張口噴吐的已非烈焰,而是裹挾星辰碎片的渦流!
“咔啦!”
赤凰左翼在絕對低溫中脆裂,那玄墨真龍兇戾萬分,如同捕食一般,上前撕咬赤凰,令得赤凰不斷掙扎了起來。
通竅三境的武者劉南昀見此情況,當即喊道:“賀將軍,情況不對,殊死一搏吧!就算是敗了,也能止住鄭均的這股沖勁兒,讓大軍回旋,歸于紫陽!”
聽到了劉南昀的話語,賀蘭山眼角迸出血絲,略作猶豫之后,便雙臂經脈暴起如虬龍:“陣,起!”
“以吾精血,祭玄鳥!”
玄鳥衛士卒周身毛孔滲出猩紅血霧,三萬鐵騎竟在絕境中結出焚血秘陣!
霎那間,赤凰殘軀在血雨中浴火重生,雙翼展開竟遮蔽整片蒼穹!
鄭均刀鋒劇震,龍淵刀坍縮大日被這漫天火焰侵蝕大半。
浴火重生了!
“這般厲害?”
鄭均不由感覺有些棘手了起來。
自己列陣在前,驍果、滄刀二軍凝聚,讓鄭均短暫的擁有了可比元丹武圣的力量,但對面同樣如此,而且燃燒了精血,竟還能做到第二次浴火重生。
赤凰雙翼卷起的焚天烈焰竟將虛空灼出焦痕,玄墨真龍節節敗退,龍尾處坍縮大日被赤焰蠶食出猙獰缺口。
賀蘭山全身真元正在迅速被抽離,手中令旗卻揮得愈發癲狂:“焚天,殺!”
“殺!”
三萬玄鳥衛喉間爆出野獸般的嘶吼,周身血霧凝成赤色翎羽。
赤凰虛影猛然振翅,千萬枚血翎如流星火雨傾瀉而下,所過之處連驍果軍陌刀上的金輝都被腐蝕出斑駁黑痕!
“頂住!”
于慎橫刀格開一枚血翎,虎口瞬間崩裂。
他驚駭的發現,被擊碎的血翎竟化作火焰滲入經脈,身后三名驍果軍悍卒猝然跪地,周身燃起赤紅的火焰,不過是短短幾瞬之間,便化為灰燼!
見此情況,于慎暗叫一聲不好,當即道:“大都督!”
而鄭均見此,也是沒有絲毫猶豫,再度拔刀出鞘,厲聲道:“滄刀軍,準備列陣;驍果軍,拔刀,前壓!”
說罷,鄭均也毫不猶豫,刀鋒迸射出百丈金芒,化為一道金刀,朝著天空之上的赤凰轟去!
“轟!”
赤凰第三度振翅,風云涌起!
“這等精銳,確實強悍。”
鄭均額間青筋暴起,天目破障神通催至極限,真龍驀地張口吐出輪轉大日,水火相濟的刀意如天罰般貫穿火鳳胸腹!
而在玄鳥衛上方,賀蘭山慘叫一聲跌下戰車,赤凰虛像悲鳴著炸成漫天流火,竟將天空映得血紅!
“噗!”
房存、房賀、劉南昀齊齊噴血,腳下軍陣瞬間潰散,玄鳥衛如遭雷擊,手中長戈甚至斷裂開來,赤凰圖騰在鄭均的龍威下寸寸湮滅。
遠處的一些戰車、云梯竟被沖擊波攔腰截斷,到處都是飛濺而起的飛沙走礫,不幸被席卷其中的潰兵哀嚎響徹四野。
鄭均踏著龍首從天而降,刀鋒所指處地裂山崩!
賀蘭山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見那輪轉大日的虛影已懸在玄鳥衛軍陣之上!
“殺敵!”
玄鳥衛的一尊外罡武者見狀,毫不猶豫,當即裹挾真罡,舉戈朝著鄭均刺來。
鄭均不躲不閃,任憑這長戈刺來。
“鏘!”
只聽見一聲輕響,這長戈應聲而斷,鄭均身上卻連一個白點都沒有留下。
看到這一幕,那外罡武者不由大驚,還不等他動手,卻見鄭均真元外放,直接將其卷飛。
“又是你啊?”
鄭均落到了這已經被掀翻的戰車旁,望向倒在地上咳血的賀蘭山,與一旁另一個他不認識的通竅武者,當即淡定張口問道:“可愿降我?”
還不等鄭均的話說完,一旁的房家初境的通竅武者房賀猶豫片刻之后,竟直接強拖傷軀,對著鄭均俯身下拜:“房賀愿降大都督!房冀為虎作倀,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房賀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今得見大都督,方知何為雄姿英發!”
身為房氏人的房賀,在見到鄭均的第一刻就選擇了歸降。
無他,鄭均實力太過強悍。
若是不降,今日必死。
他不想死。
而且這樣做,也是為了家族計。
若是房氏功成,老祖房冀突破元丹,家族自然更上一層樓。
但如果房氏失敗,這嵐州被鄭均奪走,那他此番投降之舉,也能為房氏保留一絲火種,不至于亡族滅種、滿門族誅…
“呸!”
賀蘭山‘呸’了一聲,吐了一口血沫,抬頭看向鄭均,無所畏懼,厲聲道:“生為房氏人,死為房氏鬼!”
而見到賀蘭山這么不識抬舉,房賀也有些驚愕,接著便低聲道:“賀將軍,那房冀老賊卑鄙無恥,大都督攜天兵而至,正是我等棄暗投明,歸順朝廷的大好良機啊!”
賀蘭山聞言,看向房賀,一臉憤懣之色:“我賀蘭山,可不似汝這般,貪生怕死、諂媚阿諛!你身為房氏之人,竟做出如此之事,你父隨秦王血戰西狄之時,可曾教過你這等搖尾乞憐的做派?”
聽聞此言,房賀身形一僵,不再言語,將頭顱埋得更低了。
面露羞愧之色。
“不愿降就死吧。”
鄭均淡定張口,剛剛抬起龍淵刀,便見賀蘭山猛然并指成劍,裹著血痂的指甲深深刺入太陽穴,竟是當場自絕!
“倒是剛烈忠義。”
鄭均不由贊嘆一句。
賀蘭山選擇兵敗自殺,這是鄭均所沒有預料到的。
畢竟之前自己突然殺到紫陽郡時,此人明顯是有所收手,似乎坐視自己斬殺房寒,又被自己言語挑動,好像心有異心。
怎么到了戰陣之時,竟死的如此干脆利落?
雖然心生疑惑,但鄭均并沒有過于深究其中問題。
人都死了,想那么多干嘛?
鄭均搖了搖頭,望向四周,大喝道:“傳我軍令,盡量生擒敵軍玄鳥衛正卒,不得殺俘!”
接著,鄭均便轉身望向那歸降的房氏通竅,冷聲道:“你,隨我一同收繳降兵!”
“諾。”
房賀拱手稱是,接著便是緊緊跟隨在鄭均身邊,為鄭均收攏殘兵,招降士卒了。
此戰結果差不多了。
其余四個通竅武者都已經讓他逃了,鄭均也沒什么一路追殺而去的想法,他現在只是想要慢慢來收攏士卒。
玄鳥衛,還是比較讓鄭均眼饞的。
原因無他。
這賀蘭山比自己弱太多了,雖然身邊還有五尊通竅武者輔佐,但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若是賀蘭山帶著這五個臭魚爛蝦一起來圍殺自己,自己斬殺他們大概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但憑借著這三萬玄鳥衛,賀蘭山竟然足足阻攔了自己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玄鳥衛只有三萬人。
這一個時辰的廝殺,鄭均沒有計算,但鄭均基本可以推算出自己麾下的驍果軍大概戰歿了上萬人,而玄鳥衛大概死了四五千。
其余兩萬余人伴隨著賀蘭山身死,也是發生潰敗。
有的玄鳥衛開始后退潰逃,有的則是依舊留在原地,結成數百人、上千人的小型軍陣持續抵抗,也有少部分扔下兵刃要投降的。
這一戰雖然自己勝了,但玄鳥衛的實力也是被鄭均看在眼里,鄭均很眼饞這支來自關中的精銳士兵啊!
當然,鄭均也很清楚,真正視死如歸的精銳是不會投降,甚至已經戰死了,但無所謂。
鄭均想要的就是玄鳥衛的功法以及訓練方式。
俘虜的玄鳥衛士卒將會被鄭均運回大后方,負責按照玄鳥衛的方式培訓新兵,將玄鳥衛這種培訓方式真正納入自己的麾下。
這就是鄭均的想法。
隨著鄭均一聲令下,驍果軍與滄刀軍如潮水般朝潰散的玄鳥衛殘部壓去。落日余暉下,戰場被染成血色,鐵甲碰撞聲與喊殺聲交織成一片。
數十名玄鳥衛老兵背靠斷戟殘戈結成圓陣,甲胄上的赤凰紋路已被血污覆蓋,卻仍高舉斷裂的長戈嘶吼:“赳赳老秦,死戰不降!”
“秦王與妖魔為伍,棄汝等為敝履,何故為其效力?關中秦地多壯士,待平逆賊,爾等榮歸故里,也是極好!”于慎發聲勸道。
“從軍打仗,不管這些,只管殺敵!”
一名獨臂的玄甲老兵冷哼一聲,厲聲喝道:“我等寧死不降,爾等只能得到我們的尸首,絕對不會得到活著的玄鳥衛正卒!”
聽聞此言,驍果軍陌刀手當即以三丈長的陌刀組成刀墻推進,為首的校尉冷喝:“殺!”
刀光閃過,圓陣瞬間崩解。
獨臂玄甲老兵突然暴起,想要沖殺過去,但隨即被五把陌刀同時貫穿胸膛。
不多時,不愿投降、拼死反抗的玄鳥衛士卒便被屠戮殆盡。
而差不多同一時間,西北角的三百名玄鳥衛士卒在一尊外罡將領的帶領下,集體拋戈,為首的外罡隊正跪地高舉兵符:“我等愿為大都督訓新軍!關中鐵騎的陣列之法、焚血秘陣的催動口訣,皆可獻上!”
見另一旁的玄鳥衛士卒投誠,于慎大感意外,飛遁而去,問其緣故。
那外罡將領聞言,當即道:“三年前征西狄時,我等拼死血戰,寧死不降,是為中原人廝殺,如今都為中原人,先前戰陣之中各為其主,如今戰歿,又緣何要送死陪葬?”
于慎聞言,大感意外,同時也略顯尷尬。
畢竟從成分上來講,他是北戎出身。
雖然祖上記載,說什么是中原逃難來的…但無論怎么說,確實有北戎生活經歷。
不過這種尷尬的念頭一閃而過,于慎輕笑道:“好,不愧是中原好男兒,不過還請諸位幫我勸一勸那些不愿降的兄弟,大都督有令,降者不必參與后續對秦王征伐,只管練兵!”
“是!”
那玄鳥衛外罡將領拱手稱是。
戰場上其實十分混亂。
畢竟有十萬多人被打亂,在紫陽郡到處亂糟糟的逃竄。
因為玄鳥衛的待遇不錯,甚至有一些嵐州的潰兵想要扒了戰死的玄鳥衛甲胄,冒充玄鳥衛來濫竽充數的投誠,但奈何無論是修為還是習俗都和關中老秦完全不符,總會輕易被識破。
而后方定秦軍、嵐州軍、博州軍等兵馬也慢慢與鄭均匯合,收攏這些潰兵降卒。
至于鮮卑鐵騎,乃是此行最為郁悶的部隊。
原本的計劃,是鮮卑騎兵突襲到后方,來阻止潰兵南逃。
但潰兵的數量有點太多了,根本估計不過來,甚至可以說他們根本繞不過去,到處都是潰兵。
而騎兵,又無法有效的俘虜士卒,便只能在戰場上亂逛,將一切還有反抗能力與反抗之心的敵軍集中絞殺而已。
暮色漸深時,許厚捧著竹簡來報:“大都督,已經統計清楚了,此戰俘獲玄鳥衛兩千四百余人,其中主動歸降者唯有八百余人,已單獨關押;繳獲完整赤凰戈七百柄、陣圖三十卷。”
鄭均聞言,微微頷首,接著問道:“嵐州兵呢?”
“嵐州兵俘獲六萬余人,統計尸首時,此戰大概斬首五萬人,逃兵不計其數,算不過來。”
許厚輕咳道:“至于玄鳥衛,統計了一番,應該有兩萬一千余人被斬,還有六千余人,應該是跟著退兵一起逃回去了。”
鄭均聞言,不由嘆息一聲,接著問道:“我軍損失如何?”
“定秦軍戰歿三千余人,博州軍此番損失最大,渡河之時被河水卷走、敵軍射死一萬八千余人,嵐州軍死傷七十三人,是為搭建浮橋之時,敵有一名外罡將領發狂,突然殺之后方,斬殺所致。”
許厚繼續匯報道:“滄刀軍,死傷兩千一百人;驍果軍,戰歿一萬一千人。”
聽到了這等消息之后,鄭均不由呼出一口氣。
損失最大的,其實是驍果軍。
畢竟效果軍的士卒含量可不是博州軍可比的。
博州軍死傷,最重的乃是跟著陸續從五光郡來的五光郡郡兵,他們的死傷在鄭均的可接受范圍之內。
但驍果軍,鄭均不是那么可以接受。
都是自己嫡系精銳啊!
這死傷毋庸置疑,都是在和玄鳥衛硬碰硬的時候被波及,以及后續追擊玄鳥衛殘兵的時候,單打獨斗被斬殺的。
鄭均問道:“府庫還有銀子嗎,撫恤可有壓力?”
“額…”
許厚聞言,略顯沉默之后,委婉的提醒鄭均:“大都督,博州軍多為五光郡郡兵傷亡,五光郡前番時間被那叛賊杜惠攻占,杜惠在五光郡多遭殺戮,所以…”
“至于滄刀軍、驍果軍士卒中,雖有軍士立功得爵,但您也是清楚的,兩軍士卒原本多為流民,早就已經家破人亡,其中有部分士卒根本沒有娶妻,徒留先前戰功賞賜的土地,如今軍士已亡故…”
顯得有幾分尷尬。
博州軍的五光郡郡兵暫且不論,滄刀軍、驍果軍確是如此。
士卒大多為當初的流民,后來被鄭均收攏,選擇其中精壯練兵,一步步培養出來的,身經百戰,立功得爵,但卻沒有什么家庭,雖然之前數次戰役得到了不少田產。
但都是交由佃戶、屯田兵耕種,他們本質上是沒有親人的。
如今一朝身故,這些田地徹底淪為了無主之物,無人可以繼承,便又是要被收為鄭均國有。
“將士們愿為大都督效死,也是為報大都督活命之恩!”
一旁的魏權最深有體會,當即對著鄭均拱手道:“肅州、宣州的父母官不管我等流民,我等當初深受張本功之害,幾欲餓死,各地視我等流民為蝗蟲,想要賣入豪門為奴也是要被挑挑揀揀,唯有大都督不顧一切,將我等流民安置,又選擇青壯入伍,得以吃飽飯。”
“若無大都督,將士們早就餓死街頭,安有今日?大都督平素也是多有賞賜,或賜美酒、或賜肉食,為大都督征戰,就算是戰歿,也是無怨無悔。”
“唉。”
鄭均深深地嘆了口氣:“五光郡的事兒,我來解決,待平了嵐州,我去一趟五光郡,斬了那姓杜的。”
鄭均道:“至于滄刀、驍果二軍軍士,盡可能為他們物色適齡女子婚嫁。”
聽到鄭均的話語,許厚猶豫片刻,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被鄭均制止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軍士陽氣若喪,陽氣會降,恐在戰陣之中凝氣時效果會變差。”
“若是不能為麾下將士謀得身后之事,如何能讓將士們安心?”鄭均冷聲道。
“諾!”
許厚聞言,當即稱是。
軍中單身漢確實不少。
適齡未出閣的少女哪兒有這么多?
不過天下紛擾至今,屠城者不在少數,尤其是秦王這一路殺來,惹得直隸地區也產生了不少流民,寡婦多出不少。
這些個寡婦孤身在外,容易被人欺凌,也想尋找一處安身之所。
正好,一拍即合。
許厚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事兒比較適合衛圖去干。
軍陣衛圖不行,但安排相親,衛圖應該是一把好手。
不過這些事情,都要至少在打下紫陽郡之后再論。
暫時,要壓下去。
許厚、魏權拱手告辭之后,不多時,獨孤愿又匆匆求見,據于慎所言,獨孤愿還帶來了兩三名自稱是‘顏家子弟’的外罡武者。
“顏家?”
鄭均聞言,略有所思。
這顏家,鄭均聽過。
要征討嵐州,鄭均自然要收集情報消息,整個嵐州房氏屬于第一大門閥世家,而緊隨房氏之后的,便是顏家了。
顏家祖上也是出過元丹武圣的,有一門神通流傳下來,如今族內共有三尊通竅武者。
一者為家主顏尋真,通竅三境。
一者為少家主顏采,據說天資聰穎,通竅初境。
最后一位則是有些特殊,乃是一位罕見的女性武者,顏尋真的妹妹顏從凝,通竅二境。
這位顏從凝嫁給了當朝戶部尚書劉大人,居于神京,因此本人并不在嵐州。
“也算是個實力不錯的家族。”
鄭均微微頷首:“讓他們進來吧。”
鄭均并不知道,那所謂的顏家少家主在第一波攻勢的時候,已經被自己隨手斬殺了,死的十分隨意,好似拍死了一只蒼蠅。
不多時,獨孤愿便押著兩人入內,而兩人見了鄭均之后,立馬下拜道:“大都督。”
“說罷,什么事兒。”鄭均十分隨意道。
說罷,其中一人便直接當機立斷,掏出親筆信:“我家家主有要事要與大都督,請看信件…”
鄭均伸手,將那親筆信拿出來掃了一眼之后,面無表情,隨手一指,一團金色火焰便在這信件上熊熊燃燒了起來。
眨眼間,便消散無蹤。
看到了這一幕,那兩名顏家子弟不由一怔,完全不知道鄭均要做些什么。
“告訴你們家主,嵐州城不用他開城門,明日我會突襲紫陽,他只要能把紫陽城門打開,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不愿打開城門,便同房家一起死吧。”
鄭均目光如電,周身真元驟然沸騰,一股磅礴威壓如山岳般傾軋而下!
那兩名顏家子弟瞬間如墜冰窟,膝蓋不受控制地‘咚’地砸在地上。
“大,大都督饒命!”
兩人臉色慘白,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撐地才沒被壓得匍匐倒地。
“沒說要殺你們。”
鄭均十分淡定,接著道:“回去傳信吧。”
說罷,這強悍的氣息便從外界收了回來,這兩名顏家子弟登時松了口氣,狼狽的從地上爬了出來,連忙告退,打算回去給家主傳信了。
而做完這一切之后,鄭均極目南方,似乎穿透了層層障礙,看到了那紫陽郡的郡城。
“公羊瑾,明日便是取你性命之時!”
嵐州,紫陽郡。
公羊瑾踉蹌地登上紫陽郡城墻,甲胄上的血污早已干涸成黑褐色。
這些血污,是撤退時斬殺內奸所染。
有一個外罡將領鬼迷心竅,想要偷襲斬殺公羊瑾,拿公羊瑾的腦袋去投奔鄭均,結果被公羊瑾輕松鎮殺。
這件事讓公羊瑾有些憤怒。
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想要來自己腦袋了!
自己雖然一味退讓,但也好歹是一尊通竅五境的武者,怎么可能會被外罡武者刺殺?!
但,當他縱觀局勢之后,又感覺尤為悲涼,那股憤怒感也全然消失。
是啊。
有外罡武者竟然會為了鄭均的榮華富貴,來行這種可能性極低的刺殺事情,真是讓公羊瑾感覺有些頹然。
他扶著箭垛望向城外。
城外夕陽如血,潰兵如蟻群般涌向城門,斷戈殘旗拖曳在塵土中,哀嚎聲隨風飄上城頭。
彼此之間為了先入城推搡、爭搶,若非是有外罡武者在城頭巡視,怕是會有人會為其打起來。
“瀚城侯,戰報出來了。”
一尊通竅武者捧著軍報站在公羊瑾身后,欲言又止:“玄鳥衛折損八成,歸者僅有六千余人,而賀將軍兵敗后自絕陣前,而房賀他…”
“說!”
公羊瑾猛地攥緊箭垛,青磚在指間崩出裂痕。
那通竅武者道:“房賀率千余殘部降了鄭均,還帶頭招降我嵐州兵馬。”
聽到這句話,公羊瑾直接就笑了。
沒有生氣,而是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羊瑾聽完戰報,突然爆發出一陣癲狂大笑,笑聲中夾雜著難以抑制的諷刺與悲涼。
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滲出淚,手指死死扣住城墻箭垛,青磚直接被公羊瑾活生生的攥成了一團齏粉!
“好!好一個房家!”
他猛地收住笑聲,嗓音嘶啞如刀刮鐵銹:“房垣、房彥、房寒、房度這四個廢物,好歹還死在鄭均刀下,算是給房氏掙了塊‘忠烈’的牌坊!”
“房平更是不堪,我讓他去回援,他直接高呼什么‘我軍敗了’,引發大規模潰敗,然后他帶著自己的兩萬兵馬當了逃兵!現在更是不敢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口氣逃到了安龍郡去!”
說罷,公羊瑾突然抬腳踹翻身旁的火盆,炭火滾落了下來,進而怒道:“這房賀!房賀!房賀!”
“這孽障竟敢陣前跪降!領著鄭均的刀鋒捅自家袍澤的心窩?!”
公羊瑾已經有些頭昏腦漲了,當即大喝道:“房冀老鬼閉關前是不是把房家子弟的脊梁骨都抽去煉丹了?!”
城頭守軍被這癲狂之態駭得紛紛低頭。
這也不怪公羊瑾憤怒。
因為這嵐州就是他房家的啊!
他房家人這么搞,這讓公羊瑾都要瘋了。
房垣主動去送人頭,房彥軍報說是出門被鄭均碰上斬殺了,房寒、房度這兩個倒是死的最正常,只是單純沒打贏。
房平不僅當逃兵,還他媽引發群體效應,帶動后軍十余萬直接潰逃,間接導致了公羊瑾只能讓玄鳥衛去當后盾。
而這房賀直接投降,而且還幫著鄭均宣傳,招降嵐州兵。
哦對,還有房家那個女婿張文,公羊瑾都不想說了,帶著巴塘、廣平兩個郡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投降了。
他們這群姓房的到底在干嘛?
嵐州不是你們家的產業嗎?
這嵐州難道是姓公羊嗎?
反觀外姓人。
慕容靈第一波留下來斷后,顏采雖然腦子不怎么好使,但也為了嵐州死在了疆場之上。
賀蘭山兵敗之后,更是不愿受辱,直接兵敗自殺。
這房家人在干嘛啊?!
這豬隊友真是讓公羊瑾受夠了。
他開始懷念攻打南楚的時候,大家都是聰明人,彼此之間心有靈犀,根本就沒有這么多腦殘的操作。
深吸一口氣后,公羊瑾的心態逐漸調整正常,他冷笑一聲,毫不遮掩的張口道:“房家還有兩個通竅,老夫倒要看看,這群姓房的還能給本侯演出什么新戲碼。”
身后的那尊通竅武者沒有多言。
而冷靜之后,公羊瑾道:“房存回來之后,鎮守北門是吧?讓房存下來‘休息’,換顏存真鎮守北門。”
他真的怕了。
怕房存被一觸即潰,也怕房存頂不住壓力投降。
所以,公羊瑾決定換人。
換和鄭均有殺子之仇的顏存真。
公羊瑾可算發現了,這些外姓人比房家人更值得信任,信任房家人,只有死路一條。
“是!”
那通竅武者聞言,當即領命而去,準備下去布防。
至于公羊瑾,則是視線模糊,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了起來。
他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顏存真端坐軍營之中,聽著兩名子弟傳來的消息,一時之間驚疑不定。
他不得不考慮鄭均的意思。
雖然兒子顏采的死訊已被其得知,顏存真十分悲傷,但還是被他強壓了下來。
一個兒子,不算什么。
家族的存續與繁榮,才是重點。
“今日之戰,可見鄭均實力斐然,就連玄鳥衛也只能拖延其一個時辰,若是他打到了嵐州,或許真有可能滅了房冀。”
在經歷了一番思想斗爭之后,顏存真決定,降了!
不過,該如何和鄭均配合呢?
顏存真眉頭一皺。
而就在此時,門外來了一名斥候探子,為顏存真傳遞軍令。
軍令內容很簡單。
公羊瑾命顏存真移防北門,鎮守北方門戶,防止鄭均沖擊。
北門乃是最直面兵鋒的大門,最為重要,故不得有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