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郁健這邊尚且能算是比較不錯的,攻略云中郡的和連那邊才是真的倒霉。
其實和連所部的實力還是很強的,一萬騎兵,六千仆從軍,攜帶了大量攻城器械,兵力雄厚,這是檀石槐特意給自己的兒子準備的,目的就是讓和連立下戰功,積累威望,好在他死之后繼承他的位置。
鮮卑人發展到現在也是漸漸地從選舉首腦轉變為世襲首腦,但是時日尚短,規定還不夠明確,所以除了世襲血脈之外,領袖個人的威望也很重要。
檀石槐有足夠的能力和威望,但這并不代表他的兒子也一樣,和連從小就不太優秀,檀石槐一直擔心他不能很好的繼承自己的位置,所以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獲取戰功和威望的機會。
但是很不巧的是,云中郡太守是盧植。
一心會二號人物、袁樹麾下第一將、最有統帥能力的盧植。
其實袁樹一開始并不打算讓盧植擔當這個云中郡太守,他覺得盧植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帥才,應該承擔更重要的任務,比如統帥步軍、做他的副帥之類的。
但是盧植自己請愿去云中郡鎮守。
理由是想要積攢一些行政經驗,也想要更加了解邊疆的風土人情,要是鮮卑人真的來了,也能更好的為袁樹擋在最前面。
“子嘉,一直以來,都是你充當我們這些人的傘,為我們遮風擋雨,但你可是一心會的首領,總不能一直沖在最前面,也該讓我們這些人為你沖在最前面了。”
這是盧植對袁樹說的話。
袁樹嘆了口氣,答應了盧植的要求,讓他擔任了云中郡太守,給他施展才能的機會。
盧植上任之后,按照袁樹的執政方略貫徹落實,不說事必躬親,也是勤勤懇懇,到處巡查,各種督促,又快又好的完成了各項建設任務,屬于并州九郡里的第一位。
除此之外,在軍事建設方面,他也不含糊,用之前練兵的經驗組建了云中郡的三千郡兵,還派遣袁樹撥付給他的五百親衛騎兵奔赴各農莊訓練農莊防衛隊,搞云中郡大演武,給云中郡折騰的紅紅火火。
在前幾個月里袁樹進行的并州九郡軍事巡查之中,云中郡的軍事武備狀態排名第一,受到了袁樹的高度稱贊。
當和連率軍南下的時候,盧植已經在武泉縣和北輿縣這兩個邊地縣分別安排了五百名郡兵搭配城中青壯駐守的防御隊伍。
另外,距離這兩個縣比較近的五個良莊也完全成了全面武備,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時刻警戒著鮮卑人的進攻。
他自己率領五百親衛騎兵和兩千郡兵主力坐鎮云中縣,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率軍主動出擊,為袁樹大軍主力的抵達爭取時間。
但是和連并不知道這一切。
身為檀石槐的兒子,和連自幼成長于檀石槐的光環之下,所以從小就受萬人敬仰,自視甚高,對于邊境漢人非常不屑,覺得他們都是自家老爹的手下敗將,是自己的后花園、羊圈。
三年多以前,他也跟隨過檀石槐多次南下侵略并州,眼睜睜看著檀石槐取得戰果,看著那些漢人狼狽奔逃,接著被殺死、被俘虜。
盡管出兵之前檀石槐多次告誡他要小心謹慎,并州漢軍今非昔比,但他還是懷著驕傲的情緒帶兵南下,大搖大擺的進入漢境,當先就沖著武泉縣來了。
武泉縣是云中郡最靠北的縣,和連抵達的時候,武泉縣已經完成堅壁清野,五百名郡兵和九百名縣中青壯已經全部完成了武備,做好了城頭的防御工作。
和連毫不猶豫的下令六千仆從軍展開進攻,而武泉縣漢軍也隨即展開了猛烈的反擊。
弓箭、強弩、蹶張弩、投石機接連展開攻擊。
城外仆從軍洶涌而來,漢軍的還擊迅猛而去,第一場攻防戰就打得昏天黑地,一直打了半個時辰,和連才在部下的強烈建議下滿臉不甘的下令暫時撤軍。
沒辦法,損失有點太大了。
這座縣城對于鮮卑人來說并不陌生,和連自己沒來過,但是隨軍的很多老資格的鮮卑部落首領都來過,親眼見過,所以對于這座整修一新、城墻又高又厚的武泉縣城感到些許的陌生。
對于他們來說,這座城池就像是已經整了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座城池,且遇到進攻之后的反擊力度遠超往日。
那射程更遠、力道更強的弩箭就不說了,隔著老遠都能威脅到鮮卑人的弓箭手。
那能夠拋出很大的石塊的又是什么東西?
巨大的石塊騰空而起,迅猛的墜落在仆從軍頭上,一砸一片,很多仆從軍被砸的頭破血流、血花四濺,更有甚者直接被砸成肉醬,場面極度惡心,令人作嘔。
這一戰之后,把包括和連在內的整個鮮卑軍隊領導層都給整不自信了,他們搞不明白為什么情況會變成這樣。
過去只知道逃竄、慌亂抵抗的漢人,怎么忽然變得如此強力?
防御強力,守衛強力,感覺就像是迎面撞在了一塊石頭上,給鮮卑人整的滿臉是血,連連后退不敢向前。
這太不對勁了!
和連對此感到非常不解。
他向身邊那些老資格鮮卑軍頭們詢問情況,但是那些老資格軍頭們也是一頭霧水,感覺他們遭受到的抵抗強度遠遠超出曾經漢人能夠進行的抵抗強度。
原先就算是攻不破城池,這些漢人也不會奮力反擊,而是躲在城里面當縮頭烏龜,直到他們把周圍農莊都給搶一遍離開之后才敢冒頭,更別說什么主動出擊。
而現在周邊繞了一圈找不到好下手的軟柿子,所有漢人不是在城池里就是在大圍墻里,旌旗飛揚,全都是弓弩手和長矛手,對鮮卑人的來犯就是一個字——打!
而且打得還賊疼!
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
幾個老軍頭與和連說起了出發之前檀石槐的警告。
“單于說了,這些年并州牧袁樹對并州做了很多事情,又是修建城池又是修建農莊,還修路練兵,那些來交易的漢商不也說過整個并州已經換了一副模樣嗎?現在看來,這話不假啊!”
和連緊緊皺著眉頭,心中十分不爽。
此番出征,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獨領一軍的機會,正是要展現自己的能力、樹立自己威望的時候。
這種時候卻被漢人的城池擋住了前進的腳步,這讓他如何能忍受呢?
“漢人再怎么變,也是一群羊,躲在城池里,就是膽怯!我們兵馬多,比他們更強,沒理由怕他們!傳我軍令,明日開始,繼續攻城,不要停!一直進攻!”
在和連看來,他手頭有六千擁有攻城能力的仆從軍,而且還不是鮮卑人,完全是優勢在我。
一般的鮮卑人他尚且需要顧慮一下,不能讓鮮卑人損失太多,但是仆從軍又不是鮮卑人,是扶余人和高句麗人,打光了就打光了,繼續抓捕就是,總比損失鮮卑人要好。
打仗橫豎都要死人,沒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大手一揮,從第二天開始,鮮卑軍隊又開始圍著武泉縣城猛攻,鮮卑人在后,仆從軍在前。
仆從軍頂著箭雨和石塊負責主攻,鮮卑人則在后頭負責用箭矢射擊城墻上的漢軍,多少給仆從軍一些幫助。
武泉縣城雖然得到了加高、加厚,但畢竟是一座只有四千余人居住的小城,規模不大,守軍人數也不多,這六千仆從軍圍攻而來,打久了還真是有點吃力。
不過還是那句話,居高臨下,勢如破竹,有城墻就是比沒有城墻更具優勢,更別說城內漢軍還有各式精良裝備,不僅把仆從軍打得滿頭包,后頭聚在一起射箭的鮮卑人也被蹶張弩和投石機打得滿頭包。
損失實在不能算小。
但架不住和連不把人命當人命,也架不住鮮卑人確實人多,圍攻一座縣城需要的人手有限,大部分士兵都在軍營里白吃飯。
和連本著人力資源最大化的思想,覺得讓士兵留在軍營里吃白飯實在是太浪費了,于是大手再一揮,調遣了兩千仆從軍和兩千鮮卑騎兵去圍著與武泉縣城唇齒相依的北輿縣城攻打去了。
一口氣攻打兩座城池,和連覺得自己還是有很大優勢的。
打了幾天之后,他發現留在軍營里白白吃飯的人還是比較多,人力資源還是沒有最大化,于是再次一揮大手,又安排了五千人馬兵分五路去圍攻兩座縣城周邊的五座良莊。
他聽說這些名為良莊的農莊里有很多很多的糧食、物資,都是鮮卑人過冬緊缺的物資,所以決定搶奪一番,補充一下并不寬裕的后勤物資。
有部下覺得和連兵馬不多卻要兵分七路,風險有點大,但是和連覺得自己超勇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于是,他的一萬六千軍隊愣是被他分做了七個部分各自開打,各自負責一個目標。
硬是要說有什么好處的話,也不能算沒有。
本來可以互相支援的七個漢軍駐地現在必須要各自防衛,難以互相支援了,對于鮮卑人來說,這確實算是一個優勢。
可是戰場并非只有這么一點,戰場的規模是很大的,和連這一萬六千人在這個小范圍內算是大軍,可要是放眼到整個云中郡乃至于并州,就不算什么大軍了。
反正在盧植眼里,這確實不算什么大軍。
但是當盧植得知和連率領的軍隊兵分七路各自圍攻城池和良莊的時候,都愣住了,搞不明白這個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兵分兩路三路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到兩萬人卻兵分七路,這是什么路數?
你該不會以為整個云中郡沒有其他的軍隊了吧?
你不會覺得我這邊剩下的軍隊會見死不救、不管不顧你這邊的攻擊了吧?
我是那種人嗎?
盧植覺得無法理解。
而且因為距離比較近的原因,在和連展開攻擊的同時,袁樹安排的援軍已經開始向北部五郡進發了。
度遼將軍張泉統領度遼營兵三千和匈奴騎兵四千支援朔方郡。
南匈奴單于屠特和度遼將軍司馬蔣威統領六千匈奴騎兵支援五原郡。
云中郡這邊,袁樹安排了五千天雄軍騎兵來援,統領這支騎兵的是太原太守臧旻。
袁樹留下五千騎兵和五千步軍作為預備隊留在太原。
剩下的兩萬騎兵和一萬五千步軍則由袁樹親自統領,與雁門郡太守夏育合兵一處,北上迎戰進攻雁門郡的鮮卑單于檀石槐。
所以在盧植有些難以理解和連的腦回路的時候,臧旻已經帶著五千漢軍騎兵趕來了云中郡,在云中縣毫無阻礙的和盧植會合了,然后從盧植口中得知了和連的操作。
他也不太理解。
“堅城難以攻破,要么撤退,要么留下兵力看守,主力繼續南下,為什么要分兵進攻更多的堅城呢?而且還兵分七路?”
“我也無法理解,我還派人去他們后方探查了,他們也沒有后手,周邊也沒有伏兵,不像是為了故意吸引我軍前去主動進攻。”
盧植捻著自己的胡須,皺眉道:“臧府君,不管他們是如何設想的,如今,天雄軍五千精騎已經抵達,我軍已經有了一戰之力,不如趁鮮卑人被城池和良莊分散了兵力的時候,集中主力各個擊破,如何?”
臧旻知道盧植和袁樹之間的親密關系。
所以眼下他們二人雖然地位平等,都是一郡太守,但是關系的遠近親疏還是擺在眼前的。
臧旻是個有政治頭腦的人,沒打算指揮盧植干什么,而是準備聽從盧植的建議。
現在盧植有了建議,他當然沒什么好說的,表示自己會聽從盧植的安排。
于是盧植決定帶領包括云中郡兵在內的七千人馬向北與鮮卑人展開戰斗,爭取在武泉縣和北輿縣一帶將這支鮮卑入侵軍擊破。
他并不認為鮮卑人多就能怎么樣,從他們和幾座城池、良莊的交戰情況來看,他們的戰斗力并沒有在這幾年里有什么質變,就算是那支攻破了幽州城池的仆從軍在并州城池面前也顯得軟弱無力。
鮮卑人拙劣的表現給了盧植信心。
于是盧植以天雄軍騎兵校尉黃忠為先鋒,統領一千精騎在前開路,自己和臧旻帶領六千主力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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