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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殺你王家貴胄者,我陳執安也

  秋意漸濃,天邊的晚霞如同被打翻的顏料,色彩斑斕。

  陳水君站在小院池塘邊上,低頭看著池水中幾條金魚正在游尾嬉戲。

  一條格格不入的鯉魚則在慵懶的游動,與那幾條鮮艷的金魚相比,看起來便越發普通了。

  可陳水君的目光,時不時瞥過這條鯉魚,眼神中多有些探詢之色。

  秋水如鏡,天空中的晚霞,以及岸邊的垂柳。

  秋風平穩,帶起絲絲涼意…

  可陳水君知道,對于他而言,這是最后幾日平淡的光陰了。

  紅豆院中的紅豆即將盛開,天底下無數貪婪的目光都要落在他的身上。

  陳水君不怕,可卻有些不舍。

  他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這一處小院子。

  院中,那北寅馬正慵懶的吃著草,時不時噴出炙熱的鼻息、

  白間躺在一處假山上睡著了。

  郁離軻戴著木質面具,又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本菜譜,正專心致志的研究。

  雖然他前來懸天京不久,可這樣的日子,這一處小院,仍然讓他有些留戀。

  尤其是當陳執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笑意走來。

  陳水君也就越發貪戀這種光陰了。

  天下廣大,萬物皆有枯榮之時,逍遙自在,灑脫出世自然極好,可若是身上有親情羈絆,也并非是什么壞事。

  正因為有此羈絆,才會有陳執安,才會有這一場義無反顧的冒險。

  而陳執安走入院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他來到陳水君身旁,忽然嘿嘿一笑,探手之間,一柄黑色的長劍就出現在他手中。

  陳水君原本溫柔的眼神,難免變得僵硬起來。

  他皺著眉頭,又仔仔細細看了這北陸寶劍一眼,眼神中猛然迸發出一道光彩。

  他輕拂衣袖。

  這院中頓時霧氣升騰,就好像到了晚秋的山林中,飄渺一片。

  陳執安明顯感覺到當霧氣升騰而起,這長劍上熾盛劍氣突然變得暗淡起來,而其中躍動的某種靈氣也似乎更加遲鈍。

  陳執安知道,這是陳水君在遮蔽這把寶劍之靈,以免謝無拘留在寶劍中的神蘊探知到什么。

  “這謝無拘向來小心謹慎,又怎會如此輕易的信你?”陳水君接過寶劍,寶劍入他手中,那劍氣更加暗淡,寶劍上的光輝也幾乎將要消失。

  陳執安搖頭:“他并非是信我,而是信他親自留下的珍貴的魔種,更是信他自己。”

  “修為強大的人物,對于修為弱小者,總帶著一種天生的俯視,俯視中往往帶出輕視。

  他覺得哪怕我天資無雙,哪怕我根骨不俗,可一旦遭了魔念侵襲,就無法躲過魔種探查。”

  陳水君身上長衣飄飄,他眼中的疑惑卻并未消解,甚至仔細看了站在他身前的陳執安一眼。

  莫說是謝無拘。

  就連他陳水君,也不知他這孩兒,究竟如何騙過那魔種。

  直至幾息時間之后,陳水君這才點頭:“確實如此,而且這一柄名劍,已經被謝無拘祭煉許多年。

  哪怕是尋常的造化強者,想要搶奪,想要煉化此劍,只怕也并不容易,最低也是一個劍毀靈散的結果。

  所以這謝無拘也并不擔心。”

  “造化修士,也無法輕易掌馭?”陳執安皺起眉頭:“老爹,你可要爭點氣,我費盡心思給你把寶劍騙來了。

  你倘若無法煉化,豈不是白騙了?”

  陳水君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一根手指落在寶劍上,周遭濃霧中忽然傳來一聲聲蟬鳴。

  “我雖然不是造化修士,可我早就跟你說了,也曾經和我那一位觀主朋友說過…這把劍,與我的劍心相合。”

  隨著他說話。

  一道細碎的光輝出現在那寶劍之上,正悠然閃耀。

  陳執安看到陳水君這般自信,終于放下心來,催促陳水君:“爹,這等傳世名劍價值難以想象,這樣的寶劍丟了,就算是謝無拘只怕也要發瘋。

  你暫且莫要留在懸天京中了,出城找一處安全之地,盡快煉化了寶劍再回來。”

  “那你怎么辦?”陳水君輕聲詢問:“你丟了這劍,我又不在你身旁,你又該如何應對那謝無拘?”

  陳執安胸有成竹道:“經此一遭,我已經看出這謝無拘對于…母親身上的那道果極為在乎,甚至不惜因此而殺戮其余世家嫡脈。

  我若丟了北陸寶劍,謝無拘在這道果二字上付出的代價更是高到了極點,在確信道果到手之前,他即便心有懷疑,必然也不會動手殺我,否則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叫沉沒成本。

  陳執安在心頭補上一句。

  “那王衍呢?”陳水君又問。

  陳執安表情平靜:“他明日便出城了,我會隨謝無拘麾下之人,一同前去。”

  陳水君目光落在北陸上:“若是有這一把劍在手中,你必然能夠成你心中所愿。”

  他能夠清楚的察覺到,帶著北陸回到院中的陳執安,哪怕臉上帶著笑容,可眼底深處終究還蘊藏著怒火,蘊藏著縷縷殺機。

  很明顯,那太白山誓殺貼,并非只是騙取北陸的手段。

  陳執安卻搖頭說道:“明日隨我一同前去的,應當是謝無拘麾下的枯瘦中年人,他自稱龍公,可身旁卻有那吞天虎齊天沖。

  不需要費力猜測,也知道他便是那西蓬萊大將軍蛟驤公,此人修為極其高深莫測,對比謝無拘只怕也弱不了多少。”

  “他陪我一起去,再加上同去的還有同為玉闕境界的獅子叟、七尾將軍這兩位玉闕人物。”

  “我如果帶著寶劍前去,等到料理了王衍再將這把劍給你,必然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陳水君:“三位玉闕,倒也無妨。”

  陳執安轉頭望向懸天宮方向:“太白山的檄文引出了我的怒氣、殺機,可卻也同樣引起了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以及南海褚家的注意。

  王衍這一次回歸姑嵐府,必然會有朝廷中人以及南海褚家暗中監察。

  若是你出手了,但凡蛟驤公有些保命的手段,拖到這些人物來,事情就更加麻煩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你先帶著這北陸前去煉化。”

  陳水君聽到這番話,眼神平靜,卻忽而問道:“其實最好的法子,便是我佯裝襲擊這東街院中,鬧出一些動蕩來,再取劍而去,也就免了諸多危險。

  代價便是讓王衍活著回到姑嵐府中。

  仔細想來,那些死在姑嵐王家手下的山民其實也與你無關,你又何須為此鋌而走險?”

  陳執安一笑,回答道:“我未曾見到那些山民的死狀,也不知道這些可憐山民死之前究竟何其凄慘。

  因為我未曾見到,所以若要問我多么憤慨,多么惱怒,其實我也說不上。”

  陳水君發絲飄動:“那你為何還要冒險前去阻攔那王衍?”

  “因為那琉璃居中,王衍說出來的話,讓我有些反胃。”陳執安隨意回答道:“爹,仔細說起來,我們都不過只是岐黃街上的尋常百姓。

  和那些山民比起來其實也沒有好上多少,岐黃街上的街坊鄰居也是如此。

  可按照王衍的說法,倘若我沒有這一身修為,沒有闖出這一番名堂,或許有朝一日…如同姑嵐王氏這樣的世家,又要煉什么需要吞噬生靈血肉的,說不準就要落在我的頭上了。

  我不僅要被他們砍頭,我的血肉不僅要被他們用來喂養邪器,我臨死前還需要感到光榮。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正因如此,我才非要砍了王衍的頭,讓他知道,被人殺了,可不會覺得死是光榮的。”

  陳執安瞇著眼睛,轉身回房,聲音卻還悠然傳來:“爹,此事你莫要管了,趕緊找個地方煉化這把劍吧。”

  他走入房中,開始盤膝修行,準備明日前去殺人。

  陳水君看著手中的劍,這位沉默寡言的父親,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來,那笑容還頗為燦爛,臉上也與有榮焉。

  一個白日,一個夜晚就此過去。

  次日清早,陳執安走出房門,不見陳水君的蹤影。

  可那池塘邊上,一柄劍卻隨意放在假山上。

  秋風飛過,一片落葉飛來,落在那劍上。

  一道劍氣從那寶劍上飛出,掌握了這片落葉。

  陳執安眼神中帶著些許意外,卻仍然拿起這北陸寶劍。

  寶劍之上閃爍光輝。

  清風徐來,陳執安耳畔響起陳水君的聲音。

  “許多事,都要持本心行事,借劍之事有真有假,我知道你想殺王衍之心是真的,既然如此,便恪守真的部分,再來行假的部分。”

  “這把劍在謝無拘手中許久未曾飲過惡人血,執安,你帶著寶劍前去,用惡人之血為這把寶劍開一開新刃。”

  這聲音平靜而又堅定,又讓陳執安眼中生出難得的光彩來。

  他站在原地,撫摸著這把劍,只覺得這寶劍上劍氣依舊,劍光縱橫。

  “也好,這北陸寶劍本來便是正道名劍,以這寶劍殺妖鬼頭顱,也算是相稱之事。”

  陳執安將這一柄劍配在腰間,他去了謝家別院。

  院中不見謝無拘的身影,那自名為龍公的中年人,與獅子叟以及七尾將軍已然在等候。

  龍公身著黑衣,面容依然枯瘦,眼神頗為平靜。

  獅子叟已經老朽,佝僂著腰,半閉著眼睛。

  那七尾將軍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出頭,乃是一個極為美艷的婦人,烏發如瀑,挽起云髻,眼尾處暈染著一抹嫣紅,藏著一種獨特的風情,眼神仿佛能夠煽動人心。

  齊天沖今日卻不在此地。

  陳執安知道,自己與魔種的聯系生出波動,謝無拘懼怕陳執安在此關頭認出齊天沖,所以才特意未曾讓齊天沖一同前去。

  陳執安倒覺得有些可惜。

  “如果這齊天沖去了,老爹出手時,便可以順手殺了他。”

  他心中這般思索。

  而那龍公黑色廣袖輕拂而過,一陣波瀾在他周遭凝聚出來。

  這謝家別院中,又有一塊假山綻放光輝,朦朧的光輝遮掩住幾人的行蹤。

  須臾之間。

  虛空中的波瀾竟然不斷凝聚,化為一條若隱若現的蛟龍。

  龍公率先邁步走上虛空,走到這蛟龍的背上。

  獅子叟和七尾將軍同樣如此。

  陳執安撫摸著腰間的北陸長劍,一縷縷劍氣在長劍周遭凝聚出來。

  他感知著這劍氣中的肅殺,心中殺機逐漸熾盛起來,眼神也越發冷冽。

  他也就此踏上蛟龍,甚至站在蛟龍頭顱上,望向姑嵐府方向。

  “啟程。”

  陳執安開口。

  龍公彈指,這虛無的蛟龍頓時騰飛,甚至遮掩了眾人的蹤跡。

  長風吹拂,陳執安拿出一張地圖來,隨意拋棄。

  一道真元在他身上綻放出來,展開地圖。

  陳執安指了指一處峽谷,道:“我們…去這里等他。”

  龍公站在他身后,望著眼前這玄衣少年,眼底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貪婪。

  獅子叟盤膝坐下,閉目休息。

  而那七尾將軍舔了舔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四人各有各的心思。

  有人想要吞了這根骨奇絕的少年,從而走蛟化龍。

  有人并無什么太大的壞心思,只想著在大將軍吃了他之前,嘗一嘗這詩畫雙絕、刀劍雙絕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滋味。

  而陳執安將他們視作手中的刀。

  以惡刀殺妖鬼,也算是一件難得的事。

  王衍并未如同褚岫白那般乘坐馬車,而是騎上了自己的馬。

  他座下這一匹馬名叫鱗馬,不知是什么異種,渾身覆蓋鱗片,血氣好似無窮,又能夠加持主人真元,殊為奇異。

  他騎著馬走在中間。

  身旁足有四位王家門客,又有一隊十二人的兵甲。

  除此之外,在懸天京中為官的幾位王家人物又派來了一位大理寺金甲,一位督察院斗牛使,以及…一位僧人。

  這人手持禪杖,身著灰色僧袍,看起來頗為年輕,臉上也有慈悲之相,手中拿著禪珠,行路之間不斷念誦經文。

  這一隊人馬行路。

  可謂是風馳電掣,速度極快。

  甚至若無那一隊十二人的兵甲,他們走的還能更快許多。

  王衍騎在馬上,神蘊流轉而出,四散而去,探查周遭。

  周遭十里方圓之內風平浪靜,查知不到絲毫異狀。

  王衍嘴角露出些許笑容。

  如此多的玉闕修士,暗中又有一位玉闕第四重玄池境界的強者護持,甚至還有褚家供奉的玄門人物也在暗中等候,他就不信這太白山敢來。

  倘若這太白山有玉闕五重乃至更高修為的強者,總不至于這般默默無聞。

  “自有天羅地網等著你們。”

  王衍嗤笑一聲。

  正在此時,那手持禪杖的僧人卻趕上了他的鱗馬。

  這位年輕的僧人閑庭信步走在王衍身旁。

  王衍笑著朝他點頭:“靜回大師。”

  這位靜回大師雙掌合十,朝著王衍回禮:“王家施主抬舉,靜回不過只是一個云水僧,游走天下,修行求法,弘法利生,希望能夠磨練身心,更想要傳佛法于天下。

  只是如今我已年過三十,卻終究一無所獲,如何能擔得起大師二字?”

  王衍騎在馬上,目光時不時掠過四處,但臉上卻仍然在笑,客氣回應:“靜回大師以前也是雛虎碑上的人物,年紀輕輕就已經踏入玉闕天門。

  往后必然前途無量,稱一聲大師,實不為過。”

  年輕的靜回并未繼續反駁,仍然走在鱗馬旁邊,走出許多時候,直至天上明月升起。

  靜回抬頭望向天上明月,忽然開口說道:“行慈心者,如月清涼,照破眾生,熱惱暗障。”

  “王家施主,這句出自法句經,以明月比喻慈悲,慈悲也如同月光般柔和普照,能夠消解眾生的煩惱熾熱,無明黑暗。”

  王衍轉過頭來,有些不解的望向這年輕的僧人。

  僧人仍然看著天上明月,繼續說道:“天地眾生皆有其命,若是有人犯了殺孽,也并非無可獲救。

  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有獲救之門,只需往后莫要行殺戮之事,行慈悲之念,也可成佛。”

  王衍神色驟然冷了許多,他望著這位苦行已久,顯得面黃肌瘦的年輕僧人,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大師,你這些話,是在與我說?”

  靜回嘆了一口氣,道:“我在佛觀中枯坐已久,日日為王詹事講述佛法,希望他能夠生出一絲佛性。

  后來,我又在懸天京中見了施主,見到了施主身上染著惡念,又見施主年輕,靜回不忍心見施主這般墮落下去,所以才自薦而來。”

  “涅槃經中有言,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悉當成佛,是故應慈,施主,我這里恰好有一本涅槃經,望施主收下,回到姑嵐府中,便可仔細參研,必然收獲良多。”

  這僧人說話間,又從寬大的僧衣中,拿出一本經文來。

  王衍低頭看著這又破又舊的經文,眼神中忽然閃過一抹厭惡。

  他轉過頭去,直視前方:“我向來對佛門不感興趣,也并無參禪的天賦。

  大師,你想要度我,卻不知我身上有什么惡念?”

  靜回不再雙掌合十,而是一只手化為皈依印,謙遜回答:“我曾經登上雛虎碑,得到一門觀惡神通,我看到施主身上血債累累,不知造出多少殺孽。

  這些殺孽也讓施主沾染邪性,施主若是不去理會這邪性,必然在殺孽道路上越走越遠。

  洗去這邪性其實也頗為容易,只需時時誦讀我手中這涅槃經,或者得來道家清靜言時刻誦讀,又或者尋來一位慈悲大儒寫下的洗心錄時時描摹,不消三年光陰,必然能夠洗去一身邪性,重歸大道。”

  這位云水僧語氣真摯,勸人向善。

  可王衍眼中卻多出幾分譏嘲之色,他勒停鱗馬,令周遭幾位玉闕修士同樣停下。

  他望著靜回,冷笑說道:“靜回和尚,你來說一說我身上這邪性,對我而言究竟有什么害處?”

  “殺戮成性,難免貽害他人…”

  “我是問你,對我有什么壞處。”王衍打斷他的話,冷笑依舊:“這些日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厄運,先是有太白山匪徒,又有那不自量力的陳執安。

  現在倒好,我回姑嵐的路上,還能遇到你這么一個和尚要對我說教。

  你既然見了我身上的殺孽,又平白冒犯我,難道就不怕你自己也成為我身上的殺孽?”

  靜回道了一聲佛號,眼中并不懼怕,仍然平靜說道:“王家施主出身不凡,天生便有貴氣相伴。

  一言既出,又有許多玉闕修士好為施主出手,要殺貧僧最是容易不過。

  可是這天地間自有因果輪回,殺人者必為人所殺。

  施主砍了我的頭,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也被人砍下頭顱?”

  “砍我的頭?”王衍臉上笑容越發燦爛,笑道:“我自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可這里是大虞,我王家這二百年以來也沒有幾人是被他人所殺,最多不過只是深染惡疾,活不到壽終正寢罷了。

  和尚,我不妨告訴你,這大虞六姓,來自尋常世家中,身上背負著與我一般殺孽之人不在少數。

  他們至今未死,我也不會死在他們前頭。”

  “好了…我不愿與你多費口舌,念及你一身修為不易,也念在你是出家人的份上。

  今日之事我不與你計較,你便留在此處好自為之,莫要跟著我了。”

  他說到這里,眼中驟然閃過一道寒光,眼神越發冰冷:“否則,莫要怪我再行殺孽。”

  鱗馬又動,踏步而去。

  站在原處的靜回嘆了一口氣,結出一個期克印來。

  期克印者,乃是降魔印決,表摧毀、降伏。

  而這和尚的神蘊卻在此刻傳來雷音:“既然殺孽無可避免,貧僧愿意以身止惡。”

  只見兩道金光從靜回和尚眼中迸發而出,他身后猛然映照出一道金剛神相。

  那金剛怒目威嚴,一手結出降魔印,另一只手捏出不動明王根本甲印!

  一道佛門神通驟然在虛空中凝聚,化作難以想象的巨大手印,朝著王衍轟然落下。

  與此同時,這靜回和尚身上綻放出洶涌火焰,燃燒自身。

  他額頭多出一點紅印,那紅印中隱約可見他元神也在燃燒。

  他在催動一種佛門秘法,燃燒自身,以出其不意,想要趁著那些玉闕人物未曾反應過來,頃刻間就殺了這殺孽深重的王衍。

  “燃盡元神、神相、肉身也要殺我?你這和尚著了什么魔?”

  王衍猛然大怒:“這幾日,總是遇到這樣的瘋子。”

  可即便是在大怒之中,他神色也并無慌亂,他束發的發冠突然亮出光輝。

  那光輝有靈,在虛空中凝結出一片若隱若現的龜甲,籠罩王衍。

  靜回強絕的佛門手印猛然砸下,卻未曾落在王衍身上,而是落在那龜甲之上。

  龜甲忽然震動,碎成一片。

  而那恐怖的手印,同樣碎成無數佛光。

  王衍眼中殺機畢露,他微微仰頭,俯視著靜回,冷哼一聲說道:“我這寶物原本是為太白山那些山匪準備的,卻未曾想倒是防住了你這同行的禿驢。”

  “靜回,你現在可看清了我王家的底蘊?”

  周遭幾位玉闕人物那恐怖的神通已經落在靜回身上。

  靜回身上火焰消散,身軀殘破,元神零落,奄奄一息。

  可他仍然緊握著手中的禪杖,站在原地,不曾跪俯下來。

  王衍策馬而來,從虛空中拔出一柄長刀。

  那長刀上寒光閃爍,長長的血槽泛著清冷的光輝。

  “靜回,你說殺人者人恒殺之,沒想到是你想殺我。”

  “可現在,你卻將要死了,死在我這殺人者手下。

  那你來告訴我…這天下究竟誰能殺我王家貴胄?”

  靜回閉著眼睛,氣息如絲。

  王衍眼中兇光四射,那兇光中又藏著張狂,他舉起手中長刀,即將落下…

  忽然一道龍吟聲咆哮而出,破空之聲就此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傳入眾人耳畔。

  “王衍,我來殺你。”

  一只雄獅虛影忽然在天空中顯現出來,只怕有二三十丈,那虛影吞噬云霧,又猛然張開血盆大口,狠狠朝著這天地一咬。

  剎那間,這天地猛然一顫,運轉神通的王家門客、大理寺金甲、督察院斗牛使同時運轉神通,想要抗衡這只雄獅。

  天上又有桃花落下,天上的云氣似乎都變作桃花之色,那美艷的婦人站在云上張開雙臂,七條尾巴就如同花瓣在她身后綻放開來。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七條尾巴并非神相,而是切切實實的肉身。

  七條尾巴猛然砸落下來,恐怖的真元四散流出,便如大河滔滔,沖擊四處。

  “西蓬萊,獅子叟!七尾將軍!”

  大理寺金甲、督察員斗牛使那是衙門中人,頓時認出出手的二人,大喊出聲。

  其中那金甲已然拿出傳訊的靈寶,就此催動。

  卻發覺這一片天地,有更加不凡的人物,已然用元神隔絕天地,這傳訊靈寶已經如同死物一般。

  可王衍卻望向云間深處。

  那里有一位佩劍少年站在若隱若現的云流蛟龍上,目光直視著他。

  望向他的眼神頗為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漠視。

  王衍頓時暴怒出聲,遠遠指向陳執安:“陳執安,你竟敢與這些西蓬萊山匪勾結一通,想要做什么?”

  “我來殺你!”陳執安踏蛟龍而來。

  王衍冷笑:“就憑你,憑這西蓬萊兩個所謂的將軍?”

  他話語落下。

  不遠處的山頭,有一位手持拂塵的道人站起,元神照出神相。

  神相周圍猛然亮出光芒,化作一道天關,又化作一道天門,繼而天門中又立起一座玄樓。

  玄樓之下開辟一片玄池,玄池另一邊,甚至有一座玄府熠熠生輝。

  竟然是一位玉闕五重的玄府修士!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位玄府修士不遠處,竟然還有八十位身著奇異鎧甲,手持長矛,座下騎著駿馬的兵甲。

  兵甲血氣、真元連成一片,運轉戰陣,氣息獵獵!

  那道人揮動拂塵,皺眉說道:“我記得西蓬萊乃是謝家執掌…怎么?龍溪謝家倒向了懸天宮?既然如此,蛟驤公何在?”

  而那八十位兵甲中,有一位將軍策馬而出,冷笑說道:“蛟驤公?所謂太白山便是西蓬萊歹徒換面?我褚家岫白公子也死在你們手中?

  蛟驤公究竟長了幾顆膽子,膽敢謀害我褚家嫡脈?”

  便在此刻,猛烈無比的咆哮之聲傳來。

  有人自更深處的云中走來,身著黑衣,低頭俯視這一片戰場。

  而他頭頂,一盞燭光燃燒,照出光輝,遮掩了三十里之地,隔絕燭光內外。

  “蛟驤公?”

  “此人是什么修為?”

  有玉闕修士察覺出不對了。

  卻只見這蛟驤公身后飛出一條蛟龍神相,入駐一座天宮,天宮中有一座天闕直刺云中,氣魄無雙。

  “天闕?”方才冷笑的那一位將軍猛然色變。

  而那王家的門客望著踏步而來的黑衣人,喃喃自語:“蛟驤公多年以來始終在藏拙!”

  “不…并非是他在隱藏修為,而是謝家在刻意隱藏。”

  蛟驤公就站在云上,低頭俯視著廣大的戰場,輕聲說道:“諸位,我欲要走蛟化龍,成為第一位人中天龍。

  請諸位成為我腹中大丹,助我一臂之力!”

  大戰一觸即發。

  陳執安卻仍然低頭看著王衍。

  王衍咬牙,抬頭看著氣魄兇猛的蛟驤公,忽然冷笑說道:“陳執安,你也成了身染邪性的山匪?

  你親自到那琉璃居中質問我殺良冒功之事,還以為你心中懷著什么樣的道義?

  可最終,卻還要靠西蓬萊這樣的山匪殺我?”

  陳執安跳下蛟龍,拔出腰間長劍,搖頭說道:“我來殺你,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

  “好!”

  王衍身后一座天關橫空,那天關那里,一尊神相便如同一位披甲的將軍,低頭俯視陳執安。

  “我來看你如何殺我!”

  陳執安拔劍而來,那一日未曾念完的半篇檄文,隨著神蘊而來,在王衍耳畔炸響。

  “日月昭昭,乾坤朗朗,豈容魑魅魍魎久踞天地?太白山必以仇讎之血染黃土,以慰十三峰冤魂!此檄飛傳,神鬼共鑒!”

  “太白山驚世將軍必殺王衍!”

  陳執安冷笑:“王衍,你那一日與我說了許多所謂此事的結果,我今日特意持劍而來,便是想要告訴你…此事還有一個結果,便是你死在我劍下。”

  “死在你劍下?”王衍同樣神韻流轉,一尊神相玄妙無比:“就憑你先天三重的修為?”

  陳執安拋出手中長劍,笑道:“我先天一重時,手持巒岫,不過激發出巒岫二成力量。

  如今我臨近先天四重,已經能發揮這一柄北陸名劍,四成的力量。”

  “名劍珍貴,四成偉力,可并非只強過二成一倍!”

  “來…我來看看你如何殺我…”王衍眼神便如同萬年不化的堅冰,噴涌出洶涌殺意。

  而他身后的將軍神相同樣顯化出一柄長刀,隨著王衍手中長刀一同斬下,帶著真元激流,帶著一種四品神通,又帶著呼嘯的狂風,狠狠斬下!

  頃刻之間,天地生出變化,自那長刀中綻放開來。

  陳執安九霄神通運轉,劍意云中君肆意橫流。

  北陸寶劍上傳來難以想象的偉力,與他劍意云中君生出共鳴,令陳執安頓時有些意外。

  可緊接著,北陸寶劍上寒光陣陣,天地間大雪紛飛,夾雜著無盡的殺伐之氣,連同陳執安一身厚重無比的真元、神蘊疾馳而去。

  寶劍嗡嗡而鳴,興奮無比。

  又有劍氣橫飛,散發著蒼茫寒冷的氣息。

  一縷劍意炸開,北陸寶劍的鋒銳之氣猛然爆發,橫斬而過。

  不過剎那。

  已經踏入玉闕天關境界的王衍,神相、神通猛然消散。

  陳執安手中北陸名劍綻放輝光,仿佛要斬去一切。

  事實也同樣如此!

  王衍身上又有寶光閃爍,可卻同樣被就此斬去。

  哪怕王衍已經調集真元,施展身法神通全力躲閃,那殘留的劍氣仍然濺射出一道光輝,落在他的一條腿上。

  一道血光綻放。

  王衍一條腿猛然被這劍氣斬下。

  他慘呼一聲,探手之間,手中多了一枚療傷的天丹,被他吞入口中。

  天丹入口,身上真元猛然略有恢復。

  他眼中兇光畢露,抬頭看向遠處的陳執安。

  陳執安斬出這名劍,身上真元消耗殆盡,正站在遠處。

  離他不遠處,氣息奄奄的靜回和尚猜出了王衍想要做什么,奮力張開雙臂,身上再度燃起火焰,似乎想要阻擋王衍。

  可王衍已經曲起一條腿,猛然躍出,便如同一道劃過天空的流星,朝著陳執安爆射而去!

  “陳執安,你能掌馭這等名劍又如何?只要不曾殺我,但凡我只剩一縷真元,也足以殺你!”

  “你如今真元殆盡,可后悔今日前來送死?”

  王衍神蘊炸響。

  而站在遠處的陳執安卻在此刻抬起頭來。

  他眼中仍舊平靜,就此深吸一口氣。

  霸下龍軀體神通運轉。

  潮汐吐吶!

  天地之間似乎有真龍攪動周遭的云流,狂風越發猛烈。

  而陳執安這一息之間,渾身十二處隱竅中,噴涌出難以想象的血氣,注入他身軀中。

  霸下負岳!

  他身軀上,一條條若隱若現的金色氣血浮現出來,讓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就如同覆蓋了一層鱗片。

  陳執安雙足扎根如同霸下負岳,氣息卻仍然平靜。

  他便在這般平靜下,朝著疾飛而來的王衍伸出一只手。

  這一只右手五指散開,金色細線發出光芒,便如同龍爪。

  他神色終于生出變化,多出一些威嚴怒目來!

  碎星爪!

  霸下龍軀被陳執安催動到了極致。

  他手指上仿佛燃燒火焰,狠狠一抓!

  憑借著一縷玉闕真元疾飛而來,長刀斬下,想要斬殺陳執安的王衍,神色猛然大變。

  他看到陳執安呼吸吐納云氣,看到陳執安帶起狂風,又看到陳執安一只手便如真龍一般朝他咬下。

  他手中長刀燃起火星,又猛然拋飛而出。

  陳執安另一只手順勢探出,瞬間便抓住王衍的脖子。

  強烈的沖擊力讓王衍疼痛難忍。

  遠處幾位王家門客正要施以援手,卻又被那七尾將軍阻攔。

  此時,這一處戰場已經亂成一片。

  神通、神相、戰陣不斷轟鳴。

  有人身死,有人負傷。

  甚至那位執印的道人拂塵入大河,卷起萬千樹木,燃燒火焰,化為法陣,想要困住蛟驤公。

  而那將軍帶著八十位兵甲一同沖鋒,氣勢猶如山崩。

  七尾將軍嬌媚笑著,七條尾巴轟然砸下,砸碎朝著陳執安而去的神通。

  而戰場的正中央。

  陳執安長身而立,身上玄衣飄動。

  他一只手已經背負在身后,另一只手仍然捏著王衍的脖子。

  讓他硬生生懸空而起。

  王衍身上那最后一縷真元,也已經全然消散了。

  身上的骨頭,被陳執安方才的碎星爪爪碎了一半。

  他口中不斷吐出鮮血來,眼神中帶著驚恐。

  陳執安直視著他,又望向遠處那位徹底燃盡自身,站立而死的靜回大師。

  “王公子,這天下,如同這位大師一般的人越發少了,可你又害死了一位。”

  陳執安眼神中帶著清晰可見的遺憾。

  王衍嗚咽,口中鮮血直流,流在陳執安手上。

  陳執安有些厭惡的看著這位王家嫡脈,搖頭說道:“昨日你在琉璃居中說過的那些話,我并不認同。”

  “比如你說那些山民的性命不算什么,也無人會去理會。

  你說等你回了姑嵐府,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付出幾座藥山,幾個官職。”

  “除了昨日的話,我趕來的時候,依稀聽你詢問這位大師,說這大虞天下,究竟有誰能殺你王家貴胄。”

  王衍眼中滿是恐懼,已經全無力氣的身軀還在不斷顫抖。

  他知道…以陳執安的膽魄,自己馬上便要死了。

  于是他匆忙調動僅剩的一絲神蘊,哀求說道…

  “陳執安!陳先生!我不過奉命行事,王家王冠侯得到一方圖紙,想要鑄造一把傳世名劍。

  鑄造那一柄名劍,需要一方染血石,或者以玉闕圓滿修士血液日夜浸染,又或者需要…需要五萬人的心頭血!”

  “我不過奉長輩之命…”

  陳執安眼中陡然生出一絲暴虐來。

  “殺你王家貴胄者,我陳執安也!”

  只見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劃過。

  王衍已經被他劃開腹腔,他一只手探入腹中,抓出他的心臟。

  “心頭血?”

  陳執安一只手捏爆王衍的心臟,頓時血肉橫飛。

  王衍死于當場。

  陳執安隨手將尸體扔在旁邊。

  他不斷想起心頭血三字,只覺得心緒越發暴虐起來。

  “施主,守住本心!”

  一道微弱的聲音傳入陳執安耳畔。

  陳執安轉過頭去,卻見方才站著死去的那位大師,不知何時已經盤坐于地。

  他原本蒼白的面色如今變得飽滿豐潤,臉上還帶起微笑,手中捏了往生蓮花印,佛相莊嚴。

  可陳執安清楚的感知到,這位大師確實已然死了。

  剛才那聲音,便是最后一縷神蘊。

  他突然心生警兆,連忙觀想南流景,南流景中那殺生天王法相若隱若現。

  當南流景的光芒綻放開來,陳執安心中的暴虐之氣頓時被驅散一空,他的精神也逐漸清明起來。

  陳執安皺起眉頭,溝通青山樓,卻見那魔種趁著他方才心境失守,青山樓光輝剎那暗淡,竟然生出魔氣,影響了他的心緒。

  “這魔種究竟是何來歷,竟然如此玄奇。”

  陳執安溝通白玉京,青山樓中熾盛的光輝落下,沿著先天胎宮中與魔種的那一縷聯系,補全青山樓光輝。

  “怪不得謝無拘如此信任這魔種,這魔種若是算作寶物,只怕比起一品靈寶,甚至更上一級的玄寶更加珍貴。

  怪不得謝無拘能夠名上騎鯨碑,也怪不得他能夠發覺父親口中的道果。”

  陳執安心思閃爍。

  他低頭看到王衍的尸體,心緒稍定。

  旋即又多出些煩躁了。

  “這天下究竟怎么了?如王衍這樣的人,只怕多到數不勝數。”

  “憑我一人,就算再加上云停、郁離軻這幾人,又能殺多少?”

  “大虞六姓,天下世家幾乎成了禍患,甚至…”

  陳執安想到那廣大的懸天宮,想到那一座望星樓,只覺得普天之下,滿是妖孽為禍。

  他思緒紛亂,又緩緩搖頭。

  “天下廣大,并非我一人可以撐起來,莫要給自己擔上什么枷鎖。”

  陳執安自言自語:“等我執印,先砍了那幾個膽敢殺了我想救之人的狗官再說。”

  他想到這里,不再糾結許多,又抬起頭來。

  卻見方圓十余里之地,已然如同煉獄一般。

  混亂的神通蓋壓天地。

  幾尊神相破碎又凝出。

  大風大雨相繼而來,令陳執安不如目瞪口呆。

  他抬起頭來,又看上遠處。

  那里有一只蛟龍不斷騰挪。

  黑衣的龍公張開手臂,血色的蛟龍亮出龍牙,龍角之上又穿刺著那些褚家兵甲的血肉!

  天闕修士!

  強大至此!

  即便是大虞六姓也絕不可輕視。

  可陳執安看到這蛟驤公大殺四方,眼神中卻并無欣喜,反而越發平靜。

  他還記得那一位扛著扁擔的老翁第一次見他,與他說過一件事。

  西風州有一座山川,自詡世外仙山,山上大王自號蛟驤公,聚攏了二十三位將軍,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甚至聚攏起一處農鎮,聚攏了五萬子民對他頂禮膜拜,甚至為其獻上嬰孩、獻上妻女,供其吸食人氣…

  只因他以人身修行蛟龍神通,妄圖以人身走蛟化龍…

  靠著如此邪法,這蛟驤公竟然已經修成天闕神通。

  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陳執安低下頭來,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水君腰間配著兩把劍,站在極遠處的云端。

  他身上全然沒有半分真元波動,也沒有任何一縷神蘊流轉。

  而百里之外那一處戰場被謝家一盞燭光寶物徹底隔絕,未曾被他人察覺。

  可天地四時,明月清風自然會為陳水君捎來消息。

  他靜默站在云上,等待著遠處那一場大戰,打出一個結果來。

  正在這時。

  云下的山上,站起一個身影來。

  讓人氣息猛烈,站在山上,連綿的山岳竟然不斷震撼。

  他的氣勢升騰上天,竟然壓的天上云霧紛紛破碎。

  他踏虛而上,腳下漣漪蕩開。

  他手中并無長刀,方圓百里之地竟然刀氣如獄。

  此時,天上明月仍然照下光輝。

  此人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明月頓時暗淡下來,光輝收斂而去。

  他一步步走來,陳水君轉過頭看向此人。

  “陳水君,蘇南府一別,已過半載,你考慮的如何了?”此人直上天穹,與陳水君齊平。

  陳水君眼中并無懼怕,向著那人行禮:“宮前輩。”

  此人正是天下第一武夫,不久之前還“鞭起臥龍我騎去,揮戈斥問五雷君”的宮龍宿!

  這位蓋世武夫,曾經一路前去蘇南府,前去虎丘山,引得天下震動,甚至引得懸天宮猜測連連,以為他要煉化虎丘山龍脈。

  可誰又能想到,宮龍宿之所以前去蘇南府,只是為了見那時還在蘇南府中教授蒙童的陳水君。

  陳執安在此,也許會想到陳水君曾經兩日不在家里,只說自己去見一位故人。

  他以為陳水君是去見楚牧野,不曾想陳水君竟是去見這位天下第一武夫。

  陳水君行禮,與宮龍宿說話。

  宮龍宿模糊的面容上,露出幾分可惜之色。

  “為何不吞下那一枚道果?”宮龍宿詢問:“你不是那些無命脈之人,他們便是有了道果,也不過是成造化,又或者更上一兩重境界罷了,而你道果入口,你便可以登臨道上,不再是道下的螻蟻。”

  陳水君搖頭:“音希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兒的母親。”

  宮龍宿低頭思索一番,又抬起頭來,眼中露出幾分贊許之色:“心有羈絆,才不忍看天傾,不像他。”

  宮龍宿說到這里,抬頭看向百里之外。

  那里還有一座荒山,有一位身軀高大的長發少年背負雙手,遠遠望向此處。

  那少年眼中戰意雷動,躍躍欲試。

  “魁星…”宮龍宿搖頭:“你不敵我,你這化身更不敵我。”

  他話語至此,彈指之間,一道精血落在百里之外,化作一道人影,那人影轟出一拳。

  悄無聲息間,那身軀高大的長發少年,以及他身軀下的荒山同時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這里從來沒有一座山。

  唯獨那如同被削平的山根,昭示著這座山曾經存在過。

  而這荒山處,還有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來…

  “宮龍宿,你命脈如神,名姓中卻偏要有一個龍字,天下龍屬因為你名中之龍而氣運崩解,它們不配與你同名!”

  “你該叫神宿。”

  聲音遙遙傳來,陳水君抬眼。

  宮龍宿已然消失不見,天上的明月又照出光輝,落在他身上。

  而遠處那戰場,戰事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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