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橫亙數千里的黃山山脈,大小弟子,皆數返回宮中。
道宮內的個個世家、道觀,其內但凡不是閉了死關的仙家,全都是被喚醒,等候登上天都峰觀禮。
黃山道宮之內,眾多弟子長老們,依舊還是沉浸在了一股恍惚的氛圍當中。
許多人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反應過來:
“司法宮主?不知這宮主,和天都峰、光明頂相比,孰高孰低?”
一些剛剛出關,完全不知道余缺名諱的老仙家們,更是忙著打聽“余缺”此子受封的來龍去脈。
不過在這些人等中,還是有部分人是實打實的歡喜,對于余缺受封“司法宮主”一事,報以極大的熱情和期待。
其中自然是包含了煉度峰上下、余家上下,以及部分和兩家較好的人等。
而除此之外,讓余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蛇家、石家、考評峰三家中,竟然也有不少人等對此歡呼雀躍。
當彼輩得知了四山合一的事情后,立刻就跑到了煉度峰上,想要投誠,使得煉度峰的弟子們還懷疑彼輩有詐,居心不良。
好在等到煉度峰弟子們調查了對方一眾的跟腳之后,方才知道這些人等都是在三家內的旁系子弟,平日里被三家的嫡系嫡脈給壓制得死死的。
即便是考評峰當中,也存在著諸如余缺當年的處境一般,被迫束縛在了考評峰中黃山弟子。
因此他們雖然是出身于三家,但是論起對三家的仇恨,其實還更甚于余缺。
而如今余缺已然掌權,且他在走下蓮花峰后,已經將三家的老祖宗都教訓了好幾番,并將黃山宮主的話傳給了對方。
面對宮中的大勢,以及余缺的法力,這三個老家伙也就都選擇了屈服,都同意加入余缺的司法宮中,充任副宮主之類的角色。
余缺連三個老家伙都收服了,對于剩下的三家之人,更是無甚好臉色。
因為時日尚短,他還來不及在三家當中進行清洗。但也是發出了話,令三家當中的人等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當然了,他并不是讓彼輩私下解決,而是讓彼輩登記造冊,報到煉度峰中來,一等司法宮開辟完成,余缺這個司法宮主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刀刃向內,將四山撮合而成的司法宮狠狠的處置一番。
面對余缺這樣極容易引起反噬的舉動,石家、蛇家、考評峰三家的老祖宗們,卻是絲毫沒有想要火上澆油,趁機利用的意思。
他們自從被余缺放還后,便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各自山門中,等待著參加余缺的受封大典。
如此情況,便讓三家內被壓迫許久的等人,猛然爆發,煉度峰的門檻差點就要被踩破。
而他們既然來都來的了,同時也擔心返回各自家中后,容易被族中的掌權者報復,便都逗留在了煉度峰主,幫忙經營大典。
這樣一并的,他們還能在余缺的面前混個臉熟。
很快的,時間流逝,距離正午時分已然是不差多少。
天都峰處,日光宛若金輪一般,播撒下道道金燦燦的陽光,天空中還有云朵浮動,并且結成了蓮花、如意等吉祥圖案。
黃山上空,可以說天公是作美到了惹眼的程度。
當然了,它便是不想作美,那也是極難的。整個黃山數千里范圍內,上有罡煞仙家巡游、下有鬼神駐守,區區一地天象而已,自有千百種法子進行操控。
若非余缺不喜歡太過出奇,天上四方,每一方都能變換成不同的顏色,以示天意垂青之意。
這時,一簇簇人員,候在天都峰四周,各自都是身著道袍,安靜的侍立著。
等到一幢輦車,從山間翻滾的云霧中駛出,其身后又跟隨著成百上千道靈光,天都峰四周的道人們,方才略有鼓噪。
輦車駛來,其并非使用奇珍異獸拖車,而是鬼神。
但它卻并非是尋常的鬼神,而就是余缺所煉度而成的那一只元神道兵。
此物周身紫氣濃郁,雖然只有一只,但所過之處,云霧也被一時侵染成為了紫色,極為吸引人的眼球。
這等元神道兵拉車的氣度,比之黃山道宮內的一切出行方式,都要震撼人心。
天都峰下,那些只聽聞了余缺事件,但是并沒有見過余缺及其元神道兵的人,此刻都是眼睛瞪大,死死的盯著余缺的輦車所在的。
等到輦車抵達天都峰下后,其左右又轉出了四道身影,彼輩身上青光皆是濃郁,杵在輦車的作為,個個都好似青松一般。
他們正是蛇家、石家、考評峰、煉度峰,四座山頭之主。
其中煉度峰主雖然修為還只是凝煞,但是他手中自有煉罡級別的道兵可以驅使,此刻正加持在身上,所表現出的靈光自然也就是青光。
四個太上長老級別的仙家出現引路后,都是齊聲呼喝:
“司法宮主,特前來叩山,受封太上!”
雖然余缺還沒有受封為司法宮主,流程剛開始走,但是并不妨礙考評峰主等人,對他一口一個“宮主”。
天都峰四下的人等聽見了呼聲,當即也是紛紛折腰,朝著余缺躬身而拜:
“福生無量,參見司法宮主。”
其話聲轟隆隆,宛若滾雷一般在天都峰四周回蕩。
若非余缺早就見過了不少大場面,興許還會這場景給嚇到幾下,不知該當如何面對。
余缺并沒有在輦車當中過多的逗留,其身子化作為一道劍光,倏忽就落在了天都峰腳下,然后便一步一步的,朝著天都峰上走去。
煉度峰主、石家老祖、余家子弟、四家弟子等等,全都是尾隨在其中,踩四方步,大搖大擺的朝著峰頂走去。
底下那些恭候在天都峰外的仙家,也是終于可以動彈,紛紛的向上圍攏,靠近行事。
其中還有人暗自嘀咕:“大仙家,當如是也!”
以余缺的腳力,哪怕他控制著,也是一刻鐘不到,就已經是抵達了天都峰。
此刻的天都峰上,備好了一方白質地的法壇,瞧上去靈蘊充沛至極,那天都峰主,也是正候在法壇左右,含笑晏晏的看著余缺。
“道友,來了?”
余缺拱手相禮,對著這位老仙家道:“今日勞煩道友了。”
天都峰主面上的笑意不變,揮著手說道:“不麻煩不麻煩,此事乃是我黃山道宮的幸事。多來幾件,老夫都是求之不得。”
簡單言語幾句后,余缺方才有空閑功夫去仔細的打量此人。
和蓮花峰的黃山宮主相比,天都峰主不僅并非女性,其模樣也是年長不少,看上去便是個中年美髯公,一身的道氣青玄,只是站在那里,就有著一股飄飄乎遺世獨立的感覺。
緊接著,天都峰的兩側有金光閃爍。
黃山宮主和光明頂上人,不差分毫的同時趕到了天都峰上。
這兩人便不似余缺這般,是一步一步攀登而來的了,都是駕馭著遁光而至:“諸位,好久不見。”
“司法宮主,別來無恙。”
黃山宮主身著鵝黃色的道袍,頭上隨便戴了個蓮花冠,素手而立,但是背著手,整個人看上去頗是英氣十足,活脫脫一個少年郎的景象。
光明頂上人的真身則是白發白須,模樣看上去應當是現場幾人中最大的了,但是屬于是童顏鶴發,身上的氣質一點兒也不像是個老人,反而屬于是幾人中最為“孩童”的,有點老頑童的模樣。
余缺連忙朝著兩位見禮:“多謝二位道友,百忙當中抽空而來。”
天都峰主也是含笑的朝著對方兩人點點頭。
黃山宮主道:“此乃宮中大事,來此乃是本宮應有的責任。”
光明頂上人則是嘟囔:“必來、必來!”
四人站在法壇上,談笑自若,頗為融洽。
這一幕落在了隨后走上來的石家、蛇家、考評峰等人的眼中,三家的老祖宗都是深吸了一口山巔的涼風。
雖然他們已經知道余缺和黃山宮主等人搭上了關系,但親眼瞧見四人關系如此友善的一幕,還是讓他們心間恍惚。
不過三人也沒有太過舉止出格,僅僅是一晃神,便回過神來。
在煉度峰主的帶領下,幾人走上前去,連同身后的其余仙家、弟子們,朝著法壇上的四人見禮:
“我等參見宮中太上。”
雖然壇下也有人同是黃山道宮的太上,但是三座主峰的太上,可是和其余太上有著極大的不同。
前者乃是當前太上,后者只不過是繼承了前人的名號,在宮中理論上享受“太上長老”的待遇。
論起境界和法力來,后者哪怕也是踏入了半步元神境界,也并非是距離成仙只有一線,而屬于是修煉到了此生頂點,或是使用秘法、秘寶種種,強行提升上來。
而似黃山宮主他們,則是屬于靈氣復蘇之前,此世無有成仙之機,便一直卡著、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打磨修為,不得不限制于半步元神境界。
黃山宮主幾人見狀,也是都朝著煉度峰主等人拱手,互相見禮。
“好了,諸位也別傻站著了。”
天都峰主一揮手,指著山巔四周的座次、席位:“挨個按著山頭落座,本峰頗大,所有弟子、所有觀禮之人,皆可裝下。”
“是。”
坐席之事,煉度峰同天都峰的弟子們,早就有所準備,一連緊鑼密鼓的排練了三日三夜,自然是明白天都峰主的意思。
眾多值守的弟子立刻就像是麻雀般,在人群中蹦蹦跳跳,這里引導一下、那里指點一下,讓上山的龐大人群,很快就好似花朵般散開,均勻有序的落在了山巔四周。
行動中,山頂人雖然多,但是亂中有序,且往來的人等,都知道斂氣屏息,不去驚擾法壇正中央的余缺。
余缺此時在寒暄過后,便已經是自顧自的走到了玉壇中央,盤坐在五色土鋪開的九宮八卦圖案當中,微闔雙眸,平心靜氣。
按禮而言,受封司法宮主這等大事,受封者應當是齋戒至少七七四十九天,嚴格的甚至可能達到九九八十一天,占卜大吉后,才能來此受封。
但余缺乃是以“元神仙人”的位格,來此受封,其手中煉就的元神道兵,足以替他免去這等麻煩事情。
且在黃山宮主等人看來,這等事情越早解決,他們越好將黃山道宮整個交給余缺,然后他們自己去閉關,閉死關,以求自個成仙!
因此余缺僅僅是意思一番,臨時在這五色玉壇上調息片刻即可。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時,時間僅僅是過去了四百九十個呼吸而已。
一個呼吸代表一日。
此刻四下已經是寂靜一片,黃山宮主和光明頂上人也已經落座,唯有天都峰主,身著玄衣,手持金表,面容肅穆。
見余缺醒來,對方雙手捧著金冊表文,站在壇外,向著四方拜了拜,隨即口中長吟,將手一揚:
“黃山余缺,接表!”
余缺當即起身,回道:“余缺接表。”
咻得,那金表立即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了余缺的手中。
隨即余缺朝著四方、上下,各自拜了拜,一抖衣袍,捧著金冊表文,口中誦讀:
“奏臣余缺,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謹以清酌庶羞之儀,敢昭告于三清上圣、昊天至尊、五岳群仙、黃山土地正神之前:
伏以大道無形,化生天地;真風廣被,統御陰陽…黃山道宮肇基于鴻蒙之始,承玄元之旨,歷劫弘道,護佑生民。
臣缺,幼慕玄風,長參真訣…竊聞黃山道宮司法之位,掌宮觀戒律,辨正邪是非,理陰陽訟事,護道法尊嚴,非德才兼備者不能勝任。
臣無任惶恐激切屏營之至,謹具表上聞,伏候天裁。”
其話語一落,手中的金冊表文,噗的就宛若紙張般點燃,化作一道沛然粗壯的金色長煙,騰空而起。
這煙冉冉直上,瞬間就將整個黃山的上空,化作為了一片金色祥云狀。
祥云之大小,不斷的延伸,一直達到了三千里之大!
余缺駐足天都峰上,身上的發絲顫動。
他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天意”從天而降,其體內停頓了些許時日的凝煞修為,此刻仿佛窗戶紙般,隨著他的呼吸,一動一靜,便已經是悄然邁過。
這情況,讓余缺面色訝然。
他沒有想到祭天受封一事,還能順帶著將“煉罡祭天”也順帶著做掉,且效果如此之明顯,連罡氣都沒引,就讓他的境界當場越過了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