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但余缺也不會真個閑暇下來。
他的袖袍一揮,一張張符紙就卷著從他的袖子中飛出,然后鋪開散去,最遠的直接鋪陳到了三里開外。
做好一應準備后,他方才盤膝在地,雙目微闔,靜靜等待著那三道煙柱的主人奔來。
另外一邊。
謝白玉帶著蛇家的兩姐妹,乘坐在一條精致小巧的船只上,其形狀猶如桃核,上面還篆刻著云紋、鬼臉,充滿了靈性。
“看來二位妹妹所要找的人,當真不是個簡單角色。”
謝白玉睜開眼睛,悠悠的看了一眼余缺所在的方向。
蛇青蛇紫兩姐妹,當即歡喜的出聲:“聽剛才那些逃去的考生所說,前方應當就是那山下的泥腿子了!”
“白玉哥哥,這次參加宮考的天廟道種,并沒幾顆。你若是將此人淘汰掉,此番的真傳弟子,非你莫屬了。”
兩女你一句我一句,都是暗暗攛掇著謝白玉上前,幫助她們倆個將余缺給趕出考場。
這不僅僅是因為灰蛇道人的身死,以及蛇家和余缺有大仇,還是因為她們從自身的角度考慮,萬不能讓余缺這等賊子的排名,排在她們的前面了。
否則的話,對方本來就是天廟,一旦再得到了道宮中某些人的器重,抑或是和師徒一脈不計前嫌,那么她們今后,可能就得一直被此子壓過一頭了。
這樣一來,蛇家指不定為了再度和此子回轉關系,又會將注意打在她們倆的身上,想要將她們嫁給這個泥腿子。
“特別是不能讓此子奪得了真傳之位!”
兩女目光閃爍,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一點。
不過下一刻,她們心間就又都哂笑:“且不說山上的幾家,都已經訂好了今年的真傳要落在謝白玉的頭上。
便是謝白玉不在,考場中也還有王家公子,真傳怎么都輪不到這個小門小戶的家伙來當。”
幾番閑談中,片刻鐘的功夫。
一男兩女就趕到了余缺的面前。
余缺這時緩緩的睜開眼睛,他從容起身,朝著前來的三人頷首,笑吟吟道:
“諸位遠道而來,可有要事相談?”
桃核舟上,一男兩女俯視著地面上的余缺,目光不一。
謝白玉手中持著一柄折扇,啪的打開,拂了拂,也笑著回道:
“久聞山下縣學中,今年能人輩出,有一寒門學子開了天廟,道氣十足。
今日一見余兄,果非尋常中人。”
便是那兩個心思不善的蛇家雙姝,他們在瞧見余缺的身量和氣度后,也都是眼中微亮:
“此人看上去,倒也并非俗不可耐。竟比仙城中的不少世家子弟,都要不凡些許。”
但是一想到來時,母親的痛苦聲和咬牙切齒,兩女面色都是凜然,目中泛起狠色。
蛇青冷聲叫道:
“余缺是吧,今日我等收你來了!”
此女不等余缺出聲回話,便將手腕上的一個環子,猛地朝著余缺投擲而去。
滴溜溜的,那環子化作為一道銀色的匹練,直沖余缺的脖頸而來,竟然是意圖直接取了余缺的大好頭顱。
余缺瞇眼看著環子,一動不動,只是微皺眉。
鏗鏘一聲,白脊劍自行飛出,將那環子撞飛了出去。
如此一擊,讓心間有所準備的蛇青,面上也是一驚,口中呼道:
“我的飛環!”
她急忙的就念動咒語,將自家的手鐲收了回來,然后看著手鐲上的一道缺口,肉疼不已。
旁邊的蛇紫也是面色微變,低聲道:“好一柄厲害的劍器,一劍斬破銀環,此子果真兇性十足。”
余缺原本還打算和幾人言語幾句,能暫且免掉一場斗爭就免掉,畢竟對方三人聯手,對于他而言,還是有點壓力的。
但瞧見一女下手如此狠辣,他臉上的笑容也是轉冷,改為幽幽道:
“此劍當然厲害,又被余某喚作蛇骨劍。
能煉成這一柄劍器,還多虧了紅蛇教諭的幫襯。若非她入魔化妖,本道也撿拾不到這等厲害的賤骨頭。”
蛇家雙姝聽見,粉面都是勃然大怒:
“好賊子,竟然敢拿紅蛇姑姑煉劍!”
余缺只是冷冷一笑,并沒有再搭理兩女,他轉而將目光看向了桃核舟上微笑不語的謝白玉:
“在下余缺,閣下何名。”
謝白玉旁觀著雙姝和余缺嗆聲,這時方才拱手道:
“在下謝家中人,名白玉。道友,也請賜教。”
話音一落,此人也懶得和余缺啰嗦。
甭管彼輩和蛇家究竟有何仇怨,誰對誰錯,都和他謝白玉無甚干系。
今日既然遇見了,且淘汰了此子,收了那兩女的好感便是。
蠻橫霸道之色,出現在謝白玉的眼中,此子僅僅是揮舞著手中的折扇,朝著余缺輕輕一扇,口中道:
“風來!”
呼呼呼,一陣陣狂風,忽然就從他的折扇上面涌起,化作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勁風,朝著余缺的身子猛撲而來。
方圓一里之地,都是霎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這等場景落在余缺的眼中,讓他面色微凝。
“不愧是世家天廟,隨意一手,就有如此法力。”
他可以清晰的看出,謝白玉這一擊,靠的純粹是其自身的法力,法器僅僅是個工具。
嗖嗖的,余缺并沒有莽撞的硬碰硬,而是身形閃躲,避開了那無形刀劍般的勁風。
只是勁風撲空后,其落在地面上,頓時又化而為龍卷,騰騰的涌起,好似粗壯的梁柱般抵在四周,將余缺的后路截斷。
在這時,還有兩道嬌喝聲響起:“小賊,受死!”
蛇家雙姝也是連連打出了法術,不過她們的法術,就不是風刀一類了,而是一條條蛇蟲,忽然從她們的袖袍當中鉆出,看起來花花綠綠的,迅速朝著余缺撲來。
這兩女竟然各自都煉制了一口蛇兵,眼下就是在用蛇兵幫助謝白玉助陣。
“白玉哥哥,我等法力不如你,就不上前給你添亂了。
我和姐姐在外圍助陣,免得賊子逃掉。”
她倆信誓旦旦的說著。
但是下一刻,兩女的面色就微變。
因為她們放出的蛇兵,尚未將余缺給圍困住,眾人四周忽然就冒出了一幢幢高大的身影,看模樣,像是騎兵。
鬼呼尖嘯中,近百只騎兵呼嘯而至,將那些蛇兵吞的吞、踐踏的踐踏,輕輕松松就埋沒掉了。
且它們還反過來,將三人包圍在了中央,甚至隱隱結成了一道陣勢,鎮壓四方,能夠防止他們乘坐飛舟離去。
蛇青的面色難堪,罵道:
“可恨,若是我等能攜帶族中的密煉蛇兵而來。你這些游魂野鬼,如何能夠造次!”
余缺面對這等叫囂,面色未變,眼中的譏笑之色卻是更盛了幾分。
此番乃是武考,眾多考生們無法動用外物。即便是善于驅使鬼兵道兵一類的仙家,也只能使用自己煉制的。
否則的話,驅使數目過多,又沒有仙家自己的氣息覆蓋,連帶著仙家本身,也會一并被淘汰出考場。
嗖的!
一道寒光,突然就從余缺的身旁飛出,白脊劍直撲彼輩。
“小心!”蛇紫急忙叫喊:
“此子不僅擅長養鬼兵,那口劍器也不是好惹的。”
謝白玉站在桃核舟上,此人的面色未變,反而更是對余缺感到好奇了。
他口中低聲:“既能耍劍,又能煉兵。余道友的手段,當真不少。”
面臨群鬼撲面而來,謝白玉吐聲:
“謝某并無太多手段,唯有胸中這兩口氣,可堪和道友比試。”
呼,他繡口一吐。
青紫色的兩道氣息,就從他的口鼻中噴吐而出,還發出了驚雷聲音,好似老天在打雷一般。
其中一道,直面余缺的白脊劍。
一氣一劍在半空當中纏斗,叮叮當當敲響不停。
另外一道,則是盤旋在桃核舟的左右,將撲上來的鬼騎兵們,輕易的洞穿,并且吞掉了不少的鬼氣,煉入氣息之內。
現場宛若割麥子一般,先前蛇家兩女的蛇兵是如何倒下的,眼下余缺的鬼騎兵便是如何倒下。
見此一幕,蛇家雙姝面上大喜。
余缺面色凜然,他緊盯著謝白玉所放出的兩道氣息,暗忖:“這是何種法術?只一口氣息,竟然就能和我之本命劍胚抗衡。”
不過他心間倒也沒有懼色。
下一刻,余缺不僅沒有避開謝白玉的胸中二氣,反而還湊上前,將白脊劍虛抓在身側,親身施展起劍術。
幾番爭斗間,謝白玉的胸中二氣雖然堅韌靈動,但是比起余缺的劍術,仍舊是呆板了一些。
十數個呼吸后,余缺便持劍撲殺至桃核舟跟前,嚇得那兩個蛇家女子都想要棄舟而去。
謝白玉這時的目光晶亮,他認真看著撲到跟前的余缺,依舊是從容不迫,笑道:
“倒也有兩下子。”
此人將手中的折扇抬起,朝著余缺狠狠的揮動,喝到:
“風止,霧來!”
縷縷白霧在他的腳下涌起,迅速就將桃核舟淹沒在其中,遮蔽了余缺的視線。
余缺見狀,他微閉雙眼,不再目視,而是只以神識捕捉四周。
雙方落在云霧當中,劍氣相互糾纏,一下子斗得是難解難分,風雷赫赫,聲音可以傳遞至十里開外。
此景落在遠處外人的眼中,彼輩雖然看不清究竟,但依舊是感到瞠目結舌。
而那同樣身處在戰場的蛇家雙姝,則是絲毫插手不了。
且她們冥冥之中有所感應,若是自己敢胡亂下船,立刻便會有性命危機,即便謝白玉想要出手相助,也是極難。
忽然,一道吼聲在現場響起。
謝白玉等人乘坐的舟船猛地震動,然后底部傳來巨力,讓他們的身形踉蹌,差點摔倒。
還是謝白玉及時的分出一道青色氣息,往船底下一絞,方才讓舟船恢復平靜。
余缺的眉頭微皺,急忙就將半只鬼身都被打爛了的餓牛家神收回,放入了祖廟中溫養。
剛才正是他驅使著家神,意圖將彼輩的舟船給掀翻掉。
這時,謝白玉的聲音再次響起:
“道友,你我戲耍了這么久,還不肯放出祖廟,和本道真刀真槍的做過一番嗎?”
此人的話聲依舊悠然,顯得云淡風輕,一點兒都不吃力似的。
余缺聽見,目中終于浮現出了棘手之色。
“好個世家天廟,果真是底蘊扎實,還等著我先放出天廟么?!”
雙方斗法,余缺這邊不僅法術頻出,白脊劍、鬼騎兵、家神也都動用了,現在他就差祖廟和鴉火,還尚未展現。
反觀那謝白玉,此子除去兩三招風云起霧的法術外,便只使出了胸中兩口氣息。
一時間,余缺目中猶豫,思忖著要不要徹底暴露手段,再將天廟和鴉火也放出。
不過就在這時。
他的心間一寒,忽然收身,猛地從云霧中退出,退離了那桃核舟。
舟船上的謝白玉發出了一聲輕咦,以為余缺是見機不妙,打算退去。
但是他口中的聲音剛發出,便目光一變,猛地提起身旁蛇家二女,縱身一躍,飛離了舟船。
咵嚓聲猛地響起!
一道金光無聲無息間出現,嗡嗡間,撞在了那舟船上,直接將此舟船撞得破碎,跌倒了地上。
隨著金光出現的,還有一陣強勁的狂風,將謝白玉的法術直接吹散。
下一刻,現場響起了可惜的聲音:
“二位果然警惕,王某等候如此之久,方才動手,居然也沒能抓住良機。”
只見一輛金燦燦的馬車,忽然出現在了眾人眼中。
其形制古樸,乃是上古戰車的模樣,并有三頭鬼氣騰騰的大馬并駕齊驅,只只腳下生云,身上起火。
一個身著甲胄的男子立在馬車上,他單手持著韁繩,俯視著落地的謝白玉,以及余缺。
謝白玉面色不善,凝視對方后,皮笑肉不笑道:“王麒麟,你可當真是光明磊落,頗有將門之風。”
駕車考生哈哈大笑:“兵者,詭道也。多謝謝兄的贊賞。”
余缺見此一幕,則是心中明悟:
“此子姓王,這人便是今年宮考中的第四尊天廟么。”
王家考生駕馭著鬼車,主動奔走到了余缺的一側,大聲呼喝道:
“這位道友,那姓謝的并非善茬,且他們以多敵少,不甚磊落。
道友不妨與我一同,聯手解決了這廝!”
余缺只是遲疑了片刻,當即便點頭,應下此事。
緊接著,現場風雷赫赫,并有火光沖天,更是龍爭虎斗的場景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