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舟還在當金馬門待詔學士時,他曾經回答過新帝的一些問題。
在遇到一個拗口題時,張學舟用了一個較為完整體系的《貨幣的戰爭》作為回答。
這是長篇大論的文章,新帝聽得非常頭疼,感覺張學舟解答了問題又沒完全解答問題。
按書面的答案來說,張學舟敘說了顯而易見的道理,甚至講解得很通俗,但在實際的操作中并非如此。
作為新帝身邊的近臣,桑弘羊的官職不高,但他屢屢配合新帝執行過相關的嘗試。
比如打造三銖錢,尋求利用發行的新貨幣兌換物資。
但他們這個舉措沒濺起什么浪花,畢竟張學舟一直以來都是用半兩錢,他連三銖錢都沒聽過。
新帝覺得張學舟《貨幣的戰爭》過于理想化,而聽過新帝講解的桑弘羊則是覺得眾人學藝不精。
難得聽張學舟在叨叨民生問題,又開口提及一些熟悉的理論詞,桑弘羊站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
直到張學舟招手,桑弘羊才小跑了進來。
“打擾了打擾了,打擾諸位了!”
桑弘羊連連拱手,禮儀十足,倒是沒引得什么人意見。
但多了桑弘羊這個外人,眾多人沒有再亂開口。
“弘羊兄,你怎么出宮來這兒了”張學舟問道。
“我找你呀”桑弘羊道:“東方兄你真是當什么官都不上任的嗎?”
“嗯?”
張學舟微微一尬,桑弘羊則是滿眼的無奈。
朝廷中當官當成張學舟這樣的人非常罕見,但張學舟的官職偏偏又很穩。
安樂宮派系主持朝政時,沒有什么官員彈劾張學舟,到了長信宮介入朝政后,還是沒什么官員彈劾張學舟。
大伙兒仿若無視了張學舟的違規,任由張學舟領空餉。
時至今日,也就新帝等人會催促一下張學舟。
“這個…這個你知道我最近在搬家”張學舟尋思了數秒才道:“對,我一直在搬家,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郭舍人都在你府邸那兒守了六天了,也沒看你搬什么東西過去”桑弘羊吐槽道。
“他眼神不好,沒看我都進出過好幾趟了!”
“他眼神…”
桑弘羊思索了一下,他一時覺得郭舍人的眼神應該是眾人中最好的,但張學舟的修為也是眾人中最高的,說話不會信口開河。
“郭子的眼神是有點不好”桑弘羊最終認定道。
“就是了”張學舟道:“我這一天天忙來忙去,他就盯大門閑得慌,也不知道給我幫幫忙!”
“那要我幫忙嗎?”桑弘羊想想才問道。
“弘羊兄來得正好,我想要個煉制內丹的丹爐”張學舟道:“你有什么便宜又好用的丹爐一定要引薦引薦!”
“雖說鍛造丹爐的材料和大鼎沒什么區別,但兩者的價格天差地別”桑弘羊尋思道:“丹爐好不好用也沒個標準,但凡有點門道的丹爐都成了寶貝,價格都飛上天了!”
“寶貝丹爐是什么飛上天的價格?”張學舟問道。
“寶丹爐一般不會賣,而只能租借使用,每使用一天都要付錢,我聽聞有人一天付百金才得以租借寶丹爐,那價格一般人都承受不來”桑弘羊道。
“這么離譜?”
看似煉丹師和丹爐聯系緊密,實際上是煉器師才是制造丹爐的一方。
不入行不知曉內情,仔細一問讓張學舟沒轍。
朝廷的治粟內史府掌控谷貨、丹鼎、制藥等,如太醫館想制作丹藥還需在內史府走流程。
張學舟不是在相關部門工作,想越職權使用朝廷的丹爐難度較高,私自給自己煉制更是大忌。
種種因素下,張學舟要么自己購置丹爐,要么則是在外租用丹爐。
但張學舟不以煉丹為生,他不需要天天使用丹爐,租借丹爐的成本無疑會低一些。
“南陽孔家、曹氏、卓氏、程鄭等家族擅長煉器,如果東方兄對寶丹爐有興趣,可以前往那邊看一看,到時候是買是租都行”桑弘羊推薦道。
“成!”
張學舟來回尋思后點了點頭。
一尊頂級的寶丹爐租借一天的高價就需要一百兩黃金,想買下來無疑是個天價。
這和現實中研究所的那些儀器沒區別,制造儀器的材料無非是一些合金,但成品的儀器有錢都買不來。
雖說制作丹鼎的無非是銅鐵之物,但加持了煉器手段就完全變得不同。
張學舟一時間有些明白煉丹師們為何售賣的高級丹藥價格高得離譜,甚至根本不以半兩錢等財物流通。
除了高級丹藥材料的珍稀珍貴,又涉及煉丹制藥的成功率,張學舟覺得丹爐絕對是價格因素之一。
“東方兄,你說咱們身為朝廷官員怎么煉丹都要落到自己花錢出去借丹爐的地步”桑弘羊忽地嘆氣道。
“那咱們沒有能有什么辦法,只能花錢去外面買或借了”張學舟道。
“咱們身為陛下近臣不應該如此艱難”桑弘羊認真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張學舟擺擺手道:“冶鐵采礦這種事本就不該被私人所占用發展,搞得我們要啥沒啥用啥缺啥!”
“不該嗎?”
桑弘羊眼皮一跳。
如果不是切入實際的需求,從而與張學舟探討,桑弘羊覺得自己依舊難于理解《貨幣的戰爭》。
等到張學舟隨口反駁了一句,桑弘羊才發覺大漢王朝的經濟弊端嚴重。
譬如占據了土地的鄉紳土豪,譬如擁有冶鐵采礦的鐵商,又或采鹽制鹽的鹽商,諸多不該由私人把控的行業被占據,也導致了他們身為帝王近臣還需要花錢租借丹爐的尷尬。
層層疊疊的關系網不斷蔓延,也讓官員們被種種利益集團所包圍,從而不得不束手束腳。
桑弘羊會算賬對賬,與張學舟等人所負責的方向不同。
作為盤算經濟方面的官員,桑弘羊覺得正常的情況下,他不應該只給張學舟指出哪兒有煉器世家可以租借丹爐,而是應該能拿出丹爐供給朝廷官員使用,這甚至應該是朝廷官員們所具備的正常福利。
“難怪陛下此次征調十萬大軍會被皇太后斥責一個上午,這都是錢財損耗鬧騰的!”
新帝征調了大軍出兵閩越,軍團行軍的時間至少需要兩到三個月,調動大軍所消耗的錢財是個無底洞,后勤的補給耗費巨大。
但凡來來回回征調,大漢朝廷的積蓄再多也會被耗空。
若非醉翁之意不在酒,新帝圖謀的黎祁能帶來不可限量的回報,這種出征就是純粹的賠錢,被皇太后斥責也就不奇怪了。
“陛下挨了罵”桑弘羊低聲轉告道:“他下令發兵前召了你好幾次,后來一個人在未央宮大殿發了兵,只有莊助出列愿意領命,其他人幾乎都在反對!”
“陛下挨罵關我什么事,我又不帶兵打仗,我也沒啥好辦法”張學舟吐槽道。
“我也覺得沒道理!”
桑弘羊搖頭晃腦連連認同,他只覺衛青等人才是負責軍事的,張學舟和這趟出兵壓根搭不上邊。
他等候了兩天碰上了張學舟,也迅速轉告了自己前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