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變化,是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偉大的哲學家紀德曾經說過,你永遠不會知道,人們為了對生活發生興趣,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接受放棄、接受損失、接受習慣的改變,太難了。]
“我的肉丸給你,你的香腸給我,吃呀。”
食堂角落。
樂檸把餐盤里的獅子頭夾給夏桉,換回他那份里僅有的兩片香腸之一——青椒炒香腸,她親眼看著阿姨抖著手,將原本勺子里的香腸準確無誤地抖了下去,青椒無一損失。
一回想到夏桉剛剛與大媽爭論時悻悻的樣子,樂檸就想笑。
“我就說點丸子,每人兩個,不用爭不用搶。”
“有道理,以后只點丸子。”夏桉一口咬掉半顆。
因為習慣,從小到大習慣了喜歡,樂檸愿意在與夏桉單獨相處的時候,主觀不去想其他人,這是20歲的樂檸能做到的極限。
是昨晚夏桉突然出現在白龍馬的頭套里,暴力拓寬出的極限。
旁邊一桌,路遙仍在悶悶不樂,嘴里念念有詞嘀咕著夏桉的不厚道。
死記硬背了兩天兩夜,損失了上臺的機會,他不服。
不是不服夏桉,是不服齊胖子都能通過昨天的豬八戒一角贏得廣泛好評。
陽光運動項目組走了,校園bbs揭開封印,但三個月來,大家已經習慣了使用傳聲筒。
昨晚的匯演結束后,那四十分鐘震撼人心的舞臺劇就在傳聲筒上刷屏了。
夏桉那段獨白自不必說,感染了無數文藝小青年悸動的情緒,“我會馱著你去那處鮮盛開的河谷”一下子成了表白專用句式。
改編版包括但不限于:
——我會摟著你去看明日初升的朝陽。
——我會為你洗凈每一雙變色的襪子。
——我會背著你去每一家七天和速八。
而豬八戒立地成佛的灑脫,竟然莫名擊中了一些口味獵奇的單身女同學,齊不揚的傳聲筒在過去的一天一夜里,收到了十三封私信。
活活十三封啊!
作為發小,路遙深深知道,這一下子讓齊不揚的“被搭訕”履歷實現了零的突破,數量上還直接超過了自己。
且,內容十分簡單粗暴:qq號,聊聊?
路遙堅信,如果沒有夏桉昨天橫插一腳,今日的自己,就是全校男神。
更何況他清楚,這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與樂檸演這種深情戲碼了。
何其可惜。
如果在青春里,能讓樂檸這種極品白月光對著自己流下一滴…
罷鳥,換成自己,她未必能有感而發哭出來。
作為報復,路遙插走了齊不揚餐盤里的獅子頭。
齊不揚不干了。
“把丸子還我,qq號都給你。”
“哦?你會這么好心?”路遙感覺其中有詐。
“嘁,”齊不揚勾了勾嘴角:“與18號,62號和66號相比,這些都太幼稚了。”
排練之余,齊不揚已經將夏桉為他辦的鉆石會員卡用完了,過程中,他不僅日漸消瘦,在減肥路上邁出了一大步,金牌魚塘里還多了三個號碼牌。
吃過飯,夏桉和樂檸并肩在校園里閑逛,成為被指指點點的對象。
“就他倆,昨晚的話劇的主角。”
“嘶,男才女貌。”
有外向的上來問:“你們的話劇社還什么時候有表演?”
夏桉微笑回答:“請關注小劇場門口的告示牌。”
濱海市也入冬了,但還沒下雪。
湖畔的垂柳白楊都成了光禿禿的蕭索模樣,湖面被寒風吹出層層褶皺。
坐在長椅上,裹著白白羽絨服的小樂檸像只乖乖的兔子,倚在夏桉肩頭。兩條腿搭在一起,褐色的小靴子一下下晃啊晃。
“冷么?”
“不冷,你呢?”
夏桉也搖頭,“家里已經下雪了,我看天氣預報,這邊下周有初雪。”
他剛說完,樂檸仰起臉,額頭就接住了一片雪。
冰晶轉瞬融化,小樂檸笑道:“下雪了。”
她摟著夏桉的胳膊看向水面。
淡淡陰沉的天氣,讓湖水看起來似混濁的玻璃,像每年夏天坐在教室的陰雨天,窗戶上淌著雨水,那一扇扇每個學期都不同的窗戶里,倒映著不斷長高的自己和記憶中不愿意搭理自己的那個男生。
男生長大了,她也長大了,她依在男生的肩頭,看著長大后的世界。
果然,寬廣好多,即便下著雪,也溫暖好多。
妥協,未必是壞事。
樂檸問他:“是同情我嗎?”
男生感覺心臟像被充滿老繭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
“不是同情,不是執念,沒有妥協,也無關過往,像昨天的臺詞,就是喜歡,一直喜歡。”
樂檸咯咯笑,再沒有一絲女俠的灑脫和矜持,像歡脫的小兔子。
一粒粒閃耀的冰晶像倒映太陽的沙礫,落在她熾熱的臉上頃刻融化,她記得老師曾經說過,每一片雪都有著專屬的美麗。
是啊,就像昨天的臺詞。
可能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蘇醒,在那里,我一定獨享著這段愛情,有著專屬于自己的河谷。
那么,就讓這個世界的我,替那位妥協吧。
樂檸轉過身,跨在夏桉腿上。
“我們接吻吧,像其他情侶那樣,我幻想過很多年,你會在哪里,會在什么樣的一個場景下親我。這里就很好了,這個雪天就很好了。”
白白的小兔子,有兩片溫暖柔軟的唇瓣。
夏桉甚至不知道該送樂檸什么,即便他很想送她一個定情禮物。
可略微知道夏桉有些錢的樂檸,依舊不讓他亂。
他把樂檸的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一步步沿著海邊走到沙灘。
“你想要房子么?”夏桉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樂檸歪著頭問:“你現在連房子都買得起了?”
夏桉誠懇點頭:“其實我真的買得起。”
樂檸好奇地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想問是不是唐琬的錢,畢竟唐琬這幾天在省內的名氣太大了,學校里的人都知道校園里出了一個全省首富,不是家長,是女博士。
她不想去想唐琬,近半個月來,自卑的她已經開始對左柚產生好感,好吧,那個先接觸的女人一下子變成了富婆,似乎和唐琬相比,還沒成為大明星的左柚,才應該是自己陣線上的戰友。
但,現在…
她似乎沒那么需要戰友了,占有。
“不要房子,我們以后的房子我也出錢買的。爸爸媽媽說我有嫁妝。”她在給自己加權重。
夏桉擠眉弄眼笑道:“你爸媽現在就跟你聊這個?”
樂檸說:“我偷聽到的。”
她伸出另一只手,一根根放下手指頭。
“我記得他們說有錢、有首飾,奶奶和姥姥都有傳下來的首飾,還有不少亂七八糟的…”說著,自己又開始咯咯笑。
夏桉記得樂檸是冷面俠客,不是個喜歡笑的女孩子。
愛情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包括他自己也是這樣吧。
“你呢?你有彩禮給我么?”她轉身問。
“一定有的。”
夏桉記得自己似乎提前攢了黃金。
樂檸:“爸爸說我們家不要彩禮,你就算給了,我也會拿回我們自己家的。”
夏桉說:“那我多給點。”
雪大了起來,風就小了。
沙灘上的紅色長椅落了一層白。
樂檸想起了暑假的那個大雨天,每一次感情的進階,似乎都沒趕上太好的天氣。
以后吧,以后就都好了。
夏桉電話響了,是導員。
徐婉瑩給夏桉叫到辦公室,遞給他一個信封,里面裝著兩千塊錢。
夏桉頭上冒出一個感嘆號。
“按這么算,用不上一年就可以還完。還是給的利息?”
聞言,徐婉瑩回了一句:“想得美。這個月我有獎金,留下的夠生活,多還你一些。”
夏桉收好信封,徐婉瑩說:“周五晚上我請你們項目組的人一起聚個餐。”
這次的舞臺呈現效果超出預期,不論是陽光運動巡視組還是校方,都給予了高度好評,校領導更是在上午開總結會時,單獨表揚了徐老師親自登臺的表現,乃至給了一千塊獎金。
“今天周三…你該不會又要請假吧?”
徐婉瑩說了一半,瞪了眼夏桉。
夏桉表示短時間不走了。
“那好,你去通知他們吧。周五班會后我們一起去唯ta坐坐。”
唯ta是美食街有且僅有的一家酒吧。
夏桉提醒一句:“不便宜。”
徐婉瑩說:“不用你操心,我是老師,獎金是因為這出劇目拿到的,有你們的功勞,我不能自己獨享。”
夏桉說:“那不叫路遙了吧。他也挺能喝的。”
徐婉瑩片他一眼,整理著桌面的文件問夏桉:“你的小劇場這次算一夜成名,以后的劇目要跟上,有想法了么?”
夏桉試探問:“今天好多人問我這個問題,我的想法是趁熱乎,要不咱們多演幾場《西游?”
徐婉瑩手上動作一頓。
她心里是覺得挺過癮的,尤其昨晚那一句句臺詞,都是自己參與編寫和打磨,真的上臺演出來,字字入心,是與觀眾們并不相同的震撼。
她本能喜歡夏桉這個提議,但明確知道自己不能,那太不務正業了。
搖搖頭,她說:“好好編排下一個節目吧,常看常新。”
夏桉看出了她的想法,也覺得一遍遍扎人小丫頭的心不太好,便不再多勸,想了想,他拋出了自己的第二計劃。
“我想申請校園院線,也就是把小劇場上加一塊可升降的大銀幕。老師你幫我問問校方,能不能配合或幫忙研究研究需要什么手續?”
徐婉瑩眨眨大眼睛,沒聽明白。
夏桉:“你直接問校方就行,他們懂。”
隔天,夏桉還是請假了。
白楠說市工商有港澳臺業務特快通道,香江的酒店管理公司在內地開設一般戶,給了加急,拿著這套手續去銀行,直接就給開了。
杭洲的還要兩天。
夏桉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兩個戶頭都下來再給維納斯一起發過去。
昨晚他給維納斯發了一封郵件,說一切準備就緒。
凌晨時就收到回復,對方也說早就準備好了。
夏桉知道,最遲一個星期,自己就會成為身家九位數的土豪。
即便錢還沒到,可夏桉還是腦袋暈乎乎的。
現在卡里還有何貞貞的1100萬沒用光,但千萬和上億是兩個概念。
他明白,自己只要不學何貞貞養成奧門一手大的習慣,這輩子都不會再缺錢。
從資金量上,自己實現了階級跨越。
當然,照比正在省城東山竭力扮演女總裁的唐琬,還是要差一些的。
劉有為和張天成不在,辦公室屬白楠這個應屆生官最大。
他問白楠會不會開車。
出乎意料,白楠說會。
“是會開,還是只有票?”
“我爸是開出租車的,我上初中時,他就偷偷教我摸車。”
夏桉笑了,把賓利車鑰匙和寶馬車鑰匙都遞給她。
“去機場把這輛開回來,這輛,留在公司當公車,你先管著,等以后后勤部組建出來,再放過去支配。”
一下子,白楠相當于有了寶馬使用權。
幾個其他部門的領導品出一股別樣的味道,很明顯,夏總對這個女生的偏愛是放在明面上的,單從白楠的長相看,未必是他們之前猜的那種。
那么就只剩一種可能,白楠獲得了老板的青睞,在大力栽培中。
不是,為什么?
夏桉沒再同別的員工單獨說話,走到技術部的工位巡視一圈傳聲筒3.0,也就是微博初版的內測情況后,徑直離開了公司。
他要去給樂檸買禮物。
是的,房子。
他想來想去,還是想給樂檸買套房子。
原世結婚時,樂檸沒管他要任何一樣禮物,戒指隨他買,車子隨他買,亂七八糟的都隨便,唯獨婚房,不,應該說婚房里屬于他們兩個的那間屋子,樂檸提出由她設計。
夏桉記得樂檸有個本子,應該是日記本,裝修時,她是拿著那個本子跟設計師商量的設計方案。
夏桉猜得到,也許在樂檸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幻想過未來和他會住在一間怎樣的屋子里。
也正是因為年紀小,她只能幻想出一間屋子的風格。
想來,那間屋子現在就已經存在于日記本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