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是一種痛覺。總也不吃辣的人,冷不丁來一口,會受不了。
樂檸就是這樣,即便夏桉點的是鴛鴦鍋,可樂檸還是不斷從辣鍋里往外撈東西,辣得嘶嘶哈哈也不停。
素菜沾了辣油,更是下不了嘴,夏桉就幫她在清湯鍋里涮一涮再吃,不大會兒,清湯也變成了辣鍋。
她不喜歡吃肉,肥牛上腦都一般,但喜歡吃肉丸。
夏桉就一個勁的給她夾丸子,她夾好多下也夾不上來,夏桉一撈一個準。
樂檸調皮地伸出舌頭,舌尖又紅又腫。
“好一條鮮嫩的牛舌。”夏桉笑著要用筷子夾。
樂檸嬌憨地躲開,吐著舌尖囫圇說:“你親。”
兩人坐在小包間,四人桌挨在一側坐著,夏桉低下頭吸溜一口。
樂檸笑個不停,放下筷子喝了口玉米汁。
“王悅說談戀愛的男生會更幼稚,為什么我感覺你不一樣。”
夏桉起開第二瓶啤酒,喝了一口問:
“哪不一樣?”
“你像爸爸。”
樂檸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像看著世界上唯一的亮色,好奇、儒慕還有不加掩飾的欣喜。
夏桉一只手始終放在她的腰上,即便裹著一件羊絨衫,仍然盈盈一握,軟軟的。
“好男人在床下要把愛人寵成女兒。”
見他一臉壞笑,樂檸毫不示弱,昂起紅紅的臉蛋問他:
“那床上呢?”
“也是女兒。”
樂檸片他一眼,褪下手腕的皮套扎起頭發,吃了兩口東西,“下周我們去酒店吧。”
親個臉、摟個腰都會羞赧,說這個卻連心都不慌。
像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一件思考很久的事情,一件不需要男生主動的事情。
“除了你,也不會是別人,干嘛這個眼神看我?”
夏桉晃晃頭,“這個禮拜我早起跑步。”
樂檸哈哈笑他:“你虛?那我給你做養生食譜。”
夏桉說:“虛不虛下周你就知道了。”
說說笑笑,樂檸突然提了件正事。
“我想自己組一個小樂團,在小劇場演出。”
“是我理解的那種樂團還是唱歌那種流行樂團?”
樂檸的專業是需要上舞臺混資歷的,但那是正兒八經的管弦樂團,任何一次表演機會都不是小打小鬧,不存在小舞臺,每一次表演都值得記在履歷里。
在夏桉的概念里,樂檸從來沒有主動張羅過什么。
“不是。”
馬尾辮的女大學生撐著下巴,在一片氤氳的水汽中,試圖給意中人準確描繪出人生的第二個愿望。
“還沒想好。沒想好是管弦樂團還是流行樂團,我跟悅悅說了這個事,她除了低音提琴沒學過別的樂器,但她也很感興趣,我和她都沒進別的社團。”
社團招新是國慶后的事,整的風風火火,但夏桉當時不在,好多人因軍訓期間的風頭,慕名來找他。
但他們全寢都是lsp成員,完全沒加入別的社團的心思。
樂檸名義上是小劇場的顧問,但校樂團基本沒空閑的時候,她更沒時間做的別的。
現在想組單獨的小樂團,也要硬抽時間。
夏桉問:“為什么突然想做這個?”
說著給她夾了個丸子,樂檸嘟嘟嘴,拉著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再吃我也成丸子了。”
摩挲著夏桉的手掌,樂檸說:“我想做點事情,大學四年呢,不能這么稀里糊涂的過。”
夏桉剛想打趣幾句,驀然從她的盈盈目光里看出來一丟丟淡淡的愁緒。
他想明白了。
“因為…唐琬?”
樂檸抬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你真敢說出來啊?”
她撒嬌似的瞪他一眼,旋即無奈點點頭,笑了。
愛情有甜蜜,也少不了苦澀,這種苦澀總是會讓少男少女無師自通地學會強顏歡笑。
妥協了的樂檸告訴夏桉:“有點吧,在新聞上看見她了。”
夏桉摟她靠上自己的肩膀,說:“這個就不用比了吧?她家的情況…”
樂檸打斷他說:“不是比,是怕。”
她悠悠說:“一個去努力當大明星了,一個雖然命苦,但…我再努力也趕不上的,就是不想傻乎乎做個大學生,在這四年一事無成,被你們恨恨落下,怕你厭了,倦了。”
哄是一定要哄的,甜蜜的話必須梭哈,說完好話,夏桉直接道:“流行樂團吧,試試,或者搞些新形式,你會的樂器多,王悅的低音提琴可以上手貝斯試試。你以小劇場的名義去招人,如果招不到,我可以充當吉他手。”
夏桉升出一股豪氣,他驀然想起林佳佳當初的“皇帝論”,雖然距離億萬富翁還在倒計時中,距離鶯鶯燕燕愉快相處更是還有不短的距離。
但道理一直都在,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再說他也不想把這幾個丫頭當隨身掛件,當功成名就的附屬品。
他想和她們一起成長,相互支撐,相互依存,話題永遠在,愛情永遠在,他想讓她們做自己的賢內助。
而賢內助或者賢內助們,需要培養和成長周期。
培養她們,是門比培養員工更大的學問。
樂檸甜甜地勾勾嘴角,側頭看著他:“你同意?”
“我當然同意,去做你想做的事,在你喜歡的路上發光發亮,任何事我都支持。
更何況,小劇場之后的節目也要定,有你在,上座率肯定能保證,說吧,要人還是要錢?”
樂檸又抬起他的胳膊,在剛剛自己咬出的牙印上輕輕舔了一下,“要你。”
夏桉的支持不僅僅是嘴上說說,第二天,周四,他載著陸非去了市內最好的樂器行,只要眼睛能看見的,能放進車里的,直接拉了回來。
看不見的,全部下訂單,擇日送貨上門。
當然,太冷門的東西沒要,最大的物件是臺三角鋼琴。
陸非第一次坐夏桉的車,或者說第一次坐這么好的車,連靠背都不敢倚,板板正正像在課堂一樣,隨著起停不住一忽悠一忽悠。
夏桉看得想樂,“不是,你覺得自己能靠塌座椅?”
陸非憨憨撓頭,小心翼翼地摸摸中控臺,“老夏,你家到底是干啥的?”
等紅綠燈時,夏桉調小了音樂音量,“跟你說個事,你可能不信。”
陸非說:“現在咱們這些人里,哪個不信你?你說吧,我肯定信。”
夏桉一笑,看著橫亙眼前的車流,“其實…我高考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白胡子老爺爺…”
陸非猛一拍大腿,又驚又喜十分激動地看著夏桉:“真的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小學、初中、高中,都夢見過白胡子老頭,我跟爸媽說,他們都不信!”
這還嘮個屁啊,夏桉腮幫子抖了抖,抬起剎車一腳將陸非固定在靠背上,“然后呢?”
陸非捂著胸口說:“后來信了,爸媽帶我去墳頭給爺爺燒紙。你夢見的你也是你爺爺嗎?”
夏桉把音量調回來,默默往前開。
不一會兒,他又問陸非:“你和笑如咋樣了?”
陸非的臉一下子變成燒紅的碳條,訥訥不知所云。
夏桉嘎嘎樂,“臥槽大哥,都大學了,處個對象至不至于害臊?”
陸非扁扁嘴,難得露出一絲悵然,說:“我配不上人家,不敢。”
夏桉好笑道:“你就說稀罕人家不吧?”
對這個階段的陸非,夏桉可以無條件幫扶,陸非不是呆也不是傻,是他腦袋里還有根弦沒系上。
在別人的青春里,愛情的第一條件是臉,你再有錢,你不好看,我都不搭理。
但陸非第一句是我配不上人家,這就是他的難得之處,其實他心里很多事情比同齡人看得反而清楚。
陸非傻笑著回答:“她白,五官又那么好看,真有一天瘦下來,應該去找你這樣的對象才算門當戶對。”
“我謝謝你。”
夏桉不打算勸了,他能想到李笑如現在的心態八成和自己一樣,跟這種一根筋認死理的人講多了沒用,得事兒上見。
他知道,陸非和李笑如肯定能成。
把樂器搬回小劇場的時候正值午飯時間,樂檸和王悅剛好在后臺休息間跟李笑如一起吃飯。
樂檸看到夏桉大冬天搬樂器搬得一頭汗,眼里柔情萬千。
王悅背著手蹦蹦噠噠過來,左右打量陸非,好奇地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歪,笑如把你的午飯都買好了,你快去吃。”
陸非放下架子鼓的零件,跑到屋子里,在褲子上擦擦手就坐下吃,李笑如溫柔遞給他一張濕巾,“擦擦手。”
陸非憨笑:“在地里干活習慣了。今天也是18元嗎?”
李笑如點點頭,拿出隨身的小本本給他看:“兩份兩素,十八元。”
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自己給陸非買東西的價格,不然陸非不要她買飯了。她明白,這是男孩子倔強又好笑的自尊。
樂檸也給夏桉帶飯了,王悅在后面研究新樂器,他們對象倆坐在第一排觀眾席嘮嗑。
樂檸說在班級里找到了三個人,兩女一男,都打算參加樂隊試一試。
夏桉扒拉著米飯問:“那人手不就夠了么?”
樂檸搖頭說:“我們商量了,打算按你說的,弄個新形式的。”
夏桉笑道:“別搞民樂團那個《致愛麗絲風格就行,我沒給你們預備嗩吶。”
樂檸幫他擦擦嘴角,“反正是新形勢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幾天我們會開始排練。”
夏桉問:“用得上鋼琴么?”
樂檸搖搖頭:“電子琴就行。”
夏桉說:“那白買了。”
聞言,樂檸抿著嘴看他:“你老實說,你現在有多少錢?”
來了條短信,是白楠的。
“老板,賬戶都開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