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說,肖真明、肖大虎那兩位端公的下落,你這邊也有了一些眉目?楊大爺。”
周昌定了定心神,接著向楊瑞問道。
楊瑞點點頭:“在石蛋子之后,我跟著就發現了肖家這兩個端公的下落。”
“有次起壇的時候,我正遇上肖真明傳鏡到我壇上,試探問詢我的身份。
我沒有和他明說,但幾下試探,卻叫他識出了他的身份。
而后撤了壇,趁著無人的深夜,專門去拜訪了他。
從他那里也知道了肖大虎的下落。
他倆處境不妙,做著的活計,都是自己從前不熟悉的。
勉強蒙混二三日,就被主人家趕走。
幸好他們各自都是獨處,至少不用擔心回家以后暴露身份。
可兩人見這地界的人,大都普通,自負學會一些術法,便常常肆無忌憚地運用術法,達成自身的目的。
盡管不曾損害他人,但術法用的多了,總難免有露餡的時候。
前幾天,肖大虎和我說,這邊官府的人盯上了他倆。
我便暫時和他們斷了聯系。”
“倘若只是這邊官府的人盯上了他們兩個,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周昌思忖了片刻,向楊瑞說道,“怕就怕他們肆意運用手段,在人前顯圣。
可能身后的那扇‘鬼門’已被推開,‘陰生詭’要爬出來了。
按理來說,在陰礦世界須要循規蹈矩,盡量莫要暴漏自身真實身份,否則可能會引來種種可怕詛咒———如此種種,都是他們教給咱們的。
怎么現下他們反倒如此不謹慎?”
“暴露自身真實身份,做出一些在此間不符常理的舉動,會引致身后鬼門打開,陰生詭從中爬出?”楊瑞皺了皺眉。
他也記得肖家三個端公的那番提醒。
但暴露身份以后,究竟會給自身引來怎樣的災禍與詛咒?
此前他是沒有概念的。
若不是今下周昌說起,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在這處陰礦礦區里,事情大抵如此。”周昌道,“在別處陰礦之中,暴露身份,會招來怎樣的災禍,今下還是個未知數。
肖真明、肖大虎他們兩個,在這處陰礦里都叫什么名字?
是什么模樣?
大爺你和我仔細說說,我讓人找一找。
說不定盯上他倆的那些官府中人,正是我和石頭如今所屬的這個靈調局。”
“嗯…”
楊瑞點點頭,告知了周昌肖家兩個端公的名字。
描述那兩人應身的相貌。
依著楊瑞的描述,周昌和門外守候的宋佳交流一番。
很快,兩張照片出現在了周昌的手機里。
周昌將之遞給楊瑞驗看:“是不是這兩個人?”
“嘿?”楊瑞神色訝異,“這礦區里果然到處都是寶藏…真是奇了!
就是這兩個人!
竟這么快就把他倆找著!”
“按圖索驥,又有姓名作標的,自然快得多。
早和你說了,此間處處都是‘天眼’。”周昌笑道,“幸好你反應的快,先給自己安了個喝酒后通了靈的由頭,叫鄰里鄉親首先相信了,立住你今下的身份。
否則要你總是露餡,破綻頻出的話,怕是要有災禍臨門。”
周昌拿回手機,掃了眼手機里的兩張照片。
今時肖真明在新世界中,應身名為‘賀鐘’,原本在一個平面設計的小作坊里上班,日常就是設計一些鋪面門頭、廣告之類的工作。
這種工作,有一定專業性。
尤其需要操作電腦。
肖真明自然不會,在勉強做了二三天后,就遭辭退。
他后來躲在家里不出門,但日常吃喝總得解決,就用術法‘搬運’超市里的食物,或者是搬運別人錢包里的鈔票————他不會操作應身的手機,連手機支付都是在最近才學會。
后來大約是沒撞上甚么可怕后果,肖真明就漸漸放下戒備,開始如楊瑞這般,專門給人‘看事兒’。
但他這般轉變,乃是突然顯現,一蹴而就,這便引起了周圍居民、應身原來那些朋友的懷疑。
因其常有驚人之舉,又引來了靈調局的調查員,開始對他進行暗中調查。
這種種資料,都由靈調局收集而來,周昌加上了自己的猜測后形成。
肖真明這么‘作死’,周昌懷疑,他身后鬼門或許已經打開了些絲。
甚至‘陰生詭’已經悄然出現。
而肖真明自身尚未察覺。
至于‘肖大虎’…
周昌看著手機里那張照片里的半老徐娘,心頭微沉。
他覺得,肖大虎很可能沒有撐住,如今已被‘陰生詭’所取代。
肖大虎在此世中的應身性別,竟是一個女性!
如周昌、楊瑞等眾多舊現世人,下涉此間,應身都和本尊一般性別,目前只有肖大虎一人變成了女性,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周昌懷疑,他可能已被陰生詭所取代。
再加上靈調局發來的資料上顯示,這個名叫‘秦元慧’的婦人,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活動記 她好像一直待在農村老家,等到有其確切活動記錄的時候,她已經出現在白河市城區里。
這種表現,就與‘陰生詭’出世的情形很像。
陰生詭在殺死原身,徹底毀滅原身的尸體后,會進入一段時間的‘休眠’。
就像蟲子蟄伏于地底,無人能知陰生詭在這段休眠期里做過些甚么。
等它們再次出現的時候,它們看起來已經和活人完全沒有異常。
并且,它們都會各自具備正當且沒有破綻的種種身份。
只不過,第一次休眠結束后的陰生詭,雖具備正當身份,但這個身份往往沒有在社會上活動的痕跡,所以這一點在今時常被用來鑒別陰生詭與正常人。
但在此后,陰生詭會為自己謀求更正常化、更難以區分的身份。
它們完成自身下一個身份的布置后,就會開始二次休眠,在休眠結束后,替換成自己的下一個身份。
如將人類社會比作一叢濃密的毛發,那么陰生詭就是寄生在這從毛發中的虱子。
它們越來越往毛發根系處蟄伏,不可被分辨,直至最終牽一發而動全身,對人類社會造成毀滅性的后果。
陰生詭這個名字,真實涵義是‘陰謀化生之詭’。
此種詭類,稱為‘陰謀鬼’也頗為合適。
‘秦元慧’的行跡,確實很像是陰生詭。
陰生詭也會在毀去原身的尸體后,獲得原身的全部記憶。
所以秦元慧會主動和肖真明接近。
它可能得到了肖大虎的記憶,知道有一伙人本來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肖大虎變成了這個女的…”周昌想了想,向楊瑞問道,“你之前和肖真明接觸得多,還是和肖大虎接觸得多?”
“自然是肖真明。”楊瑞理所當然地道,“肖真明也是年輕人,總比肖大虎好適應這個礦區。
和肖真明見面的時候,我只遠遠地看過現如今的肖大虎幾眼。”
楊瑞看著周昌手機里那個老婦人,促狹地笑了笑:“這老端公,在礦區的應身,竟是個女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適應過來的?”
“他不一定就是真正的肖大虎。”周昌搖了搖頭,站起了身來,向楊瑞和石頭說道,“楊大爺,石頭,你們待會兒和王慶、錢克仁,一塊兒去拜訪如今的白秀娥父親。
把他暫時請到這邊來,等著我。
我去找肖真明和秦元慧。”
“好!”石蛋子趕緊點點頭,跟著站起身。
楊瑞還坐在凳子上,只是向周昌問了句:“用不用幫忙?”
“需要幫忙的時候,我會知會你的。”周昌也沒客氣。
他帶著兩人走出了屋門。
在屋外院子各處或站或坐的特調組成員們,紛紛起身向周昌打招呼:
“組長!”
他們眼神里明顯有些好奇與困惑。
不知道周昌為什么能和謝軍良這個從前素未謀面的‘民間異人’聊得這么久?
中途把石頭叫進去,又是為什么?
王慶的神色尤其狐疑,他拉住自己的侄子‘王孟偉’,小聲向其詢問:“那個老頭兒和你說了些啥?”
石頭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將目光看向周昌。
今下知道這個詭秘莫測的特調組組長、自己的頂頭上司,就是周昌之后,石蛋子對他也就沒那么畏懼了。
組長是他自己人,還幫過他好幾回,他有什么可怕的?
周昌瞥了王慶一眼。
王慶縮了縮脖子,趕緊收聲。
就聽周昌這時說道:“說兩件事。
第一件事,咱們特調組即將迎來幾位新成員。
當下的謝軍良只是其中之一。
此后謝軍良的幾個同道,也可能會陸續加入咱們這個特調組。
第二件事,謝軍良捐獻了一本民間秘術給咱們特調組。
這本民間秘術叫《惡尸煉煞刀科》。
內里的主要內容,就是把沾過人血的兇器冶煉成刀劍,寄養在一些惡鬼的身體里,逐漸吸收惡鬼的靈異氣息,把惡鬼煉成刀劍的鞘。
煉成以后的刀劍,具備殺傷惡鬼的能力。”
周昌所說的第一件事,在下屬之中的反響平平。
畢竟在他們看來,組長和謝軍良談了那么久,對方愿意加入特調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第二件事,便叫眾人著實震驚了一回。
連一直在不遠處觀察著‘許向飛’,不時在手機上記錄著什么的袁冰云,都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周昌,眼神訝異。
“能夠殺傷惡鬼的刀劍?!”
“煞刀?”
“真的?!”
眾人無不嘩然。
在處置靈異事件這條路上,他們明顯還處于蹣跚學步的狀態。
可若是組長所言屬實,那他們基本上就可以從還在學走路的狀態,直接進化到蹬上自行車的階段了!
今下的靈調局大部分調查員,對鬼仍只是采取誘離與隔絕的策略,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大家實在沒辦法對鬼做到有效殺傷!
王慶也是一臉震驚地看著謝軍良,沒想到這個老東西,還藏了這么多好手段沒拿出來!
周昌這時轉臉看向王慶,笑道:“謝軍良捐獻《惡尸煉煞刀科》,他自己也有一個要求。
他希望能收你的侄子做徒弟。
不知道大仙你覺得怎么樣?”
“我————”王慶剛想拔高調門,又忽然注意到周昌的神色,頓時變得臊眉耷眼的,“我同意。”
“那就好。”
周昌點點頭:“這門《惡尸煉煞刀科》的手段,目前我只允許你們在特調組內傳播、交流。
在你們各自搜集材料,煉成自身的煞刀以前,不允許把這個科門傳播出去。
等你們掌握各自的煞刀后,可以特調組集體的名義,把這個科門捐獻給靈調局。”
《惡尸煉煞刀》由肖家三端公贈送給周昌與楊瑞,感謝他們援手救命之恩。
與這部科門一同贈送給兩人的,還有副前朝殘毀甲胄,由于沾染了太多戰場沙發之氣,甲胄上偶爾會出現一個慘綠鬼臉。
這副甲胄也是煉造‘煞刀’的好材料,它被周昌一同帶到了新現世。
僅僅是這副甲胄,尚不足以煉造煞刀。
前段時間,周昌通過‘靈靈堂’下單了一些前朝刀劍,如今就寄存在靈調局門崗處。
這些刀劍也會被他用來煉造‘煞刀’。
他將這個科門分享給自己的組員,是為了提升下屬們的整體實力。
最終,他還是要回到舊現世去,解決爺爺被橫死枉死二將拘拿神魂,化為乩妖這件事。
但新現世他必定仍要找機會再次履足。
雖不知下一次來到新現世,會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
但白河靈調局第五特調組,無疑會是他這次楔入新現世靈異復蘇局面的一顆釘子。
這顆釘子楔入得越牢固,他以后就越有可能借到這顆釘子力量。
在現階段,他要求自己的下屬煉成煞刀以前,不把科門分享出去,就是為了形成先發優勢。
而且,這道科門若是直接分享出去,流傳在市面上的那些古代殺人兵器、染血兇器,都可能在短時間內被人掃空,那他的下屬們,豈不是都得空守著科門,卻終不得其門而入?
“我有個問題!”
這時候,袁冰云舉手示意。
周昌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發問。
“我算不算是特調組成員啊?”袁冰云問道。
“不算。”周昌干脆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