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詭 80、寫龍寺,4k,2合1
“哦”
矮漢才從凳子上抬起屁股,聽到周昌的話,困惑過后,不禁失笑,他又坐回了凳子上,道:“閣下今下若是能重新驅使得了‘惡張遼,我當下便將厚禮送上又有何妨”
周昌點了點頭,正要開聲說話。
忽然一陣濃郁的雨水氣息隨風吹刮進了中堂屋內。
堂屋里,互相交談、做著買賣的人們,一時都閉上了嘴。
方才還喧雜吵鬧的堂屋,陡然間變得寂靜。
周昌與其他人一道,將目光投向了堂屋門。
——那陣雨水氣息里,有饗氣流動。
“踏踏踏!”
急促地腳步聲從堂屋外頭傳來,一道披著蓑衣的人影橫穿過院子,直接踏足堂屋之內!
“讓路!閃開!
都閃開!”
那披著蓑衣的人懷里還抱著一個血淋淋的人,他一面高叫著,令堂屋里的人們注意避讓,一面飛快越過堂屋里桌椅板凳的阻礙,將懷中人平放在了一張桌子上。
“五弟!”
“五叔!四叔這是怎么了”
“怎么只有你和老四回來老六老七呢!”
那人才將懷中人平放在桌上,四周立刻有三四個人呼啦一下子圍攏了過去,他們取出各種藥物、繃帶,為桌上那個血淋淋的、失去了一條胳膊一條腿的人包扎,同時連聲向蓑衣人詢問起來。
這四個人應是蓑衣人的同伴。
其余眾人也都聚集過來,有人拿出特制的藥酒送給他們,有人幫忙為桌上的傷者包扎傷口,有人暗中念念有詞,驅散著涌入堂屋里的饗氣。
眾人出力幫忙,倒沒幾個袖手旁觀的。
連周昌也出了手,從旁邊那個躊躇不定的矮漢手中接過針線,在燭火上燙紅了針頭,在滾水里洗過棉線,即在桌上傷者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之上,飛針走線,將一道道傷口縫合了起來。
原本圍在蓑衣人身畔,七嘴八舌地焦急詢問的同伴們,此時也被周昌的動作吸引。
他們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大聲喧嘩會影響了周昌的發揮。
——雖然他們也不是很明白,以針線將傷口縫合住,是否于傷勢有用
但看周昌篤定沉靜的表情,這些人很自覺地不敢去打攪。
“假若傷口太大,純以藥粉覆蓋,怕是不能使傷口彌合。”這時候,提供針線的矮漢小聲說道,“這時若能以針線配合絕佳手法縫合了傷口,會提升傷口彌合的概率。
你們這位兄弟......身上傷勢太重,若不縫合傷口,怕是過不了幾日就會傷口化膿,丟掉性命。
如將傷口縫合了,或許還能從鬼門關里把他拖回來——
這位朋友縫合的手法......很好,比我們趕尸人縫尸體的手法要好得多。”
矮漢不茍言笑的表情,為他的言語增加了很多說服力。
桌上傷者的同伴們,眼中的質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
周昌指尖飛動,那柔軟至極的棉線,在他手里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順著他的心意飛快穿梭著,縫合在傷者血淋淋的皮肉之間。
他將隱針娘娘六針法融入到了這次縫合之中,令縫合效率大大增加。
待到傷者身上那些創口,全被他用針線縫合住了以后,周圍已然鴉雀無聲。
“灑藥。
周昌放下針線,接過旁人遞來的手巾,擦拭著手上鮮血,淡淡說道。
“藥!快灑藥!”
傷者的同伴立刻從旁人手里奪回藥罐來,擰開塞子,將金瘡藥粉一股腦地灑在了傷者身上各處傷口之上。
今下,傷者已然奄奄一息。
雖然周昌為他縫合了傷口,但他傷勢過重,一條腿、一條胳膊都不見了影蹤,失血過巨,能否活命仍舊是個未知數。
“多謝閣下出手相助!”
站在周昌身旁,滿臉絡腮胡的黑漢向周昌抱拳行禮,滿眼皆是感激之色:“未知閣下尊姓大名某家名喚王鐵雄,魯南人氏,與身后這幾個弟兄往來茶馬古道,做些生意。
閣下救了某家兄弟,此番大恩,某家必有厚報!”
名作王鐵雄的黑漢,與他身后那三五個漢子,應當便是常年行走于茶馬古道之上的馬幫人物了。
周昌亦向王鐵雄抱拳回禮,道:“我家就住在青衣,姓周,單名一個昌字。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尊駕不必放在心上。尊駕這位弟兄,傷勢過重,又經過一番顛簸,失血過多,我雖為他縫合了傷口,但還需他自己爭氣,從閻王爺那里掙命回來。
我看尊駕這個弟兄身上的傷口,多為撕裂傷勢,身上多處創口周圍,隱約能見有與人牙印類似的牙印.....不知他這是遭遇了甚么落得如此傷勢”
“人牙印”
“竟是被人啃掉了手腳嗎”
“啃掉他手腳的東西.....難道真的還能稱之為人
周昌話音一落,四下人們眼神變幻,低聲言語了起來。
王鐵雄亦轉頭看向那將傷者帶回來的蓑衣人:“老五,你和三個弟兄外出探路,究竟遇到了甚么”
在這支馬幫中排行第五的蓑衣人‘沈平’,此時即便已坐了下來歇息了片刻,仍舊是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他聞聲喃喃低語:“母山羊.....大哥,我們按著你的意思,往青衣鎮外頭去探......
在將出鎮子的時候,一片下坡路上,遇見了好大的雨霧...
那陣霧里,有個佝僂著背脊的羊倌揮著鞭子,趕著很多母山羊從我們跟前經過....
我們的馬,都被那些母山羊嚼食吃了.…老六老七也被山羊吃了,我拖著老四往回跑,還是免不了被有頭母山羊追上,吃了老四一條手臂、一條腿....”
“母山羊.....”
在場眾人聞聲只覺得毛骨悚然。
何樣的山羊,竟能嚼食馬匹,以人為食
青衣鎮上的氛圍已經愈發妖異,但今下來看,出鎮子的路亦已被封堵,連久經兇險的馬幫人物,都未能闖出鎮子,只得損兵折將地倒退回來了。
“那趕羊的羊倌兒,可是一個剃了寸頭穿藏袍的密藏域人士”
這時,有個剃著光頭的干瘦老者,忽然向沈平問道。
眾人循聲望向那個干瘦老人。
剃著光頭的干瘦老者,即是常年看顧鐵檻義莊的僧人。
歷次鐵檻內會,亦由這個老者組織主持,他在當下一眾江湖人士之中,倒也頗具威望。
“只看到那個人確實穿著右衽肥腰的藏袍......
沒看清他是甚么頭型.....…”沈平喃喃回答道。
干瘦老僧‘善智’點了點頭,眼神憂慮:“看來就是‘阿桑’了。”
“阿桑那個羊倌名叫阿桑”有人問道。
“是….…”善智眼神回憶,緩緩說道,“阿桑本是翻過一道江的密藏域人士,偶然間逃竄到江這邊的青衣鎮上來,給鎮上的富戶做羊倌放羊。
后來他在草坡上放羊的時候,被人發現他騎在母羊屁股上......
這件事情就此傳揚出去,當夜阿桑便沒了影蹤,連同他照管的那十余只羊子。
富戶尋遍青衣周邊,連月打聽,始終沒聽說過這個羊倌的影跡,此事只能如此不了了之一一當時傳言說,富戶在阿桑居處搜查,找到了一些留著人牙印的皮肉,那般皮肉不似羊皮,倒更像是人皮。
于是當時就有傳言說,阿桑成日奸辱羊只,終于有個母羊在他奸辱下成了惡詭,便在那夜將他生吃了去。
羊的牙印與人牙印類似,留在阿桑家中的那些皮肉上的牙印,其實就是那個‘羊女’留下來的……
傳言雖不足為信,倒也能參考一二。
如今來看,是阿桑和他那些母山羊,俱成了詭類。
今下這場詭雨,勾召回了已在青衣鎮上沉寂多年的恐怖傳聞,現下是‘阿桑’和他的母山羊在鎮子周邊巡弋,熟知鎮子周邊,還有沒有其他詭類游走”
善智話音落地,在場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有人忍不住說道:“莫非我們就要一直被困在這窮鄉僻壤之中了么”
有人聞聲冷笑不已:“若只是困在青衣鎮上,那倒還罷了——了不起就在此處落地生根,耕作生活,總算能活些年月!
可這場詭雨忽忽而落,如阿桑、羊女一般詭類滋生,只不過等閑。
再等些時日,人心變動,萬物饗念浮華之中,早晚會有恐怖想魔滋生——雨下起來的那日,鎮上永盛酒坊那邊,飄起來了不少人頭,簇擁著‘溫老祖'那尊俗神高飛去,溫老祖真個就此離開了
我看也不盡然!
或遲或早,這青衣鎮就將變成一處絕域禁地了!”
“不能就此坐以待斃,我們還是得設法逃出去!”有人振聲道,“大家不妨聯合起來,我們各施手段,同心協力,看看能不能闖出青衣鎮!”
“莽撞行事,不過是速死的結局而已......”
“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他們眉頭緊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而在這時候,忽有一人笑著開口道:“事已至此,善智法師,還是先為大家主持今次內會,叫大家把該交易的貨物珍寶交易交易罷!
那人話音一落,登時引得數人對其怒目相視。
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們哪里還有心情販賣貨物,做甚么交易
周昌循聲看向那人,只見那人頭發烏黑,微微起卷,身上穿著一件絲綢質、內襯羊皮的右衽肥腰藏袍,其耳朵上、脖頸上、手指手腕上、腰帶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飾物,看起來‘富麗堂皇’至極。
最為惹眼的是,此人頸上掛了手腕一般粗細的一捆珠串。
那些珠串或為骨骼質地、或為木質、或金屬質、或天然植物樹子質地,琳瑯滿目,叫人目不暇接。
周昌只看了那人一眼,便確定那人應當是個以販賣種種珍玩古董、藏式飾品為生的行腳商人。
“我今次帶來了為數眾多的古物珍玩,砸在手里太可惜了啊....…”那人也感覺到了周圍人對他的不滿,他臉上笑意不變,道,“不過現在你們應該也沒心情買了。
但是我還有一個消息可以賣你們...
這個消息,或許能決定咱們這回是生是死一你們愿不愿意買,價錢你們要多多的給!”
眾人不說話,都冷冷地看著這個藏地行商。
膚色暗紅的行商又笑著看向善智僧人,將雙手合十:“請法師作證嘛——我這個消息,一定值錢的,你們先把錢拍到桌子上,我把消息說出來,消息不好,錢不收你們的。
消息對,你們給錢,不能反悔!
如何”
善智僧人耷拉著眼皮,點了點頭:“可以。’
“說價!”王鐵雄道。
“這個消息,是我用命賺回來的!
我要一百個銀元!”藏地行商伸出一根手指,如是道。
“誠實點,好好說!”矮漢這時也揚起嗓音,喊了一句。
那行商眼睛骨碌碌一轉,將雙手一攤,道:“你們說,你們說個價嘛,我看看。
“十個銀元!”
“不行不行,本錢都沒有,你們多多地給嘛
一番討價還價之后,在場的兩支馬幫,矮漢楊西風帶領的趕尸隊,加上其他散客游商,合出了四十五個銀元的價格,從那行商手里,買回了這個可能對大家都至關重要的消息。
那行商看著桌上亮閃閃的四十五個銀元,一面將銀元在自己跟前疊成一摞一摞,一面說道:“這個消息嘛,就是七天之后——密藏域寫龍寺’的僧人,要來青衣鎮。
你們先不要著急,聽我說完——
寫龍寺,是供奉‘財寶天王’的寺廟。
寫龍寺里的僧人,都是財寶天王的脅侍僧人。
他們是有大法力在身的人,到時候,他們來青衣鎮,應該能打開已經被詭雨封閉的青衣鎮。
到時候,我們和他們里應外合——應該能從鎮上逃出去。'
‘羅布頓珠’說完這個消息的時候,亦正好從桌上的銀元里數出了四十四枚,他本打算將四十四枚銀元全揣進懷里,但又猶豫了一下,或許是覺得四十四這個數字太過不吉利——
他又丟出一枚銀元在桌上,只拿了四十三枚銀元:“我留兩個銀元,算是我買消息出的錢。
到時候,你們出去,不要忘了帶上我!”
有詭 80、寫龍寺,4k,2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