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
“臣在。”
“開始吧。”
“是。”
魏皝沒說要開始做什么,只是轉身朝山洞中某個方向走去,同時留下了一句“你等在此等候。”
顧北溟邁步跟上,很快便隨著魏皝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了一會,魏嬋小聲道:“父皇去做什么了?”
她也就是隨口一問,原不指望得到回答,沈季螭卻還是答了。
“陛下需要更信任顧北溟。”
“哦。”
魏嬋想了想,便知她父皇是要讓顧北溟以心血相連而臣服。
等了很久,魏嬋有些待不住了,終于見到魏皝與顧北溟回來,她偷眼向魏皝瞧去,意外地發現魏皝眼角浮現出了淡淡的皺紋。
她愣了愣,再定睛一看,還見到了他臉上的法令紋。
而這些皺紋,不久前剛見到魏皝時分明還沒有。
或許是察覺到了女兒的目光,魏皝也變得有些隱隱的焦慮。
“陛下,臣等護送你回宮?”沈季螭適時詢問道。
“不必。”
魏皝像是想要獨自離開,卻又不太放心,再環視此間的臣子,各個都很虛弱,遂以恩賜的口吻說了一句。
“沈卿、顧卿,你們隨朕來。”
說罷,他轉身走過長長的石階,將一面巖壁推開,里面是一塊由玉砌成的石榻。
他走了上去,身后沈季螭、顧北溟猶豫了一下,方才跟著站了上去。
魏嬋心中好奇,也跟了上去,撒嬌般地道:“父皇,帶我也見識一下嘛。”
顧皝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只是雙手一拍,那石榻倏然墜落。
強烈的失重感讓旁人俱是一驚。
他們在泛著柔光的隧道里不停向下穿棱,許久,待感到腳下終于有了軟綿綿的緩沖,環顧看去,眼前是一個玉石如地脈般起伏的巨大地宮。
它像是一個冰川雪原,只是積雪換成了聚靈玉,凜冽的冰風則是濃郁的靈氣。
廣袤的玉脈中什么都沒有,唯有一塊巨大的玉石顯得十分光滑。
魏皝徑直在那玉石上落座,如同坐在他的龍椅上。
但龍椅置于宮殿中,周圍有各種奢侈之物,有歌舞美人,有整個瑞國的權力,而這里什么都沒有。
偏偏魏皝顯然更喜歡坐在這里,坐下之后,臉色迅速變得安詳,原本縈繞著一絲淡淡的戾氣與焦躁也不見了。
仿佛只有到了這里,他才有安全感。
閉目養神片刻,魏皝臉上的皺紋便淡了下去,他又回到了那個年輕英挺的昂揚模樣。
“顧卿。”
“臣在。”
“你可知朕唯一忌憚的是什么嗎?”魏皝問道。
顧北溟道:“那界主六識靈通,未必不能猜到我們的計劃。”
“是啊。”魏皝喃喃道,“顧經年一旦斷開與你的心血相連,你會立即知曉。”
“是。”顧北溟答道,“陛下放心,十一郎現在依舊與臣心血相連。”
“那就好,他快回來了。”
魏皝不知是如何知曉的,但隨著他這句話,須臾,確有一道人影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咳嗽,劉玉川的身形便顯現出來。
他滿頭的長發變得花白,原本光潔的皮膚也出現了斑斑點點。
沒有向魏皝行禮,他先是盤膝在玉脈上坐了下來,閉目吐納,好一會才開口,語氣平淡中帶著些許振奮之意。
“陛下,老臣沒有辜負你的重望。”
“老師辛苦了。”
魏皝早已親自起身,走到劉玉川身旁,以弟子之禮扶起他,贊道:“一直以來,就沒有老師辦不成的事。”
劉玉川道:“紫蒼空有大志,實則自私淺薄,無容人之量,我等三言兩語,便引得界人內斗,他殺了兩個界人之后,我一掌重傷了他,已引起伏界山之震動。”
“沃民呢?”魏皝第一時間問道。
“老東西沒有中紫蒼的計,躲在界中當縮頭烏龜。”
魏皝微微一哂,心知待到破界之時,那沃民自是躲不掉。
他轉過頭,望向玉脈中某個方向,喃喃道:“伏界山還在啊。”
按道理而言,兩個界人身亡、一個重傷,伏界山的界會迅速崩塌,魏皝方才也通過靈氣的運轉感受到了這點,因此判斷劉玉川要回來了,可他現在看去,卻發現伏界山已穩定了下來。
可見,是界主用了某種手段。
“是啊。”
劉玉川感慨了一聲,與魏皝相視,俱是微微一笑。
“顧經年當成了。”
“他也該回來了。”
兩人目光看向顧北溟。
顧北溟遂閉上眼,用心去感受著,漸漸能感受到顧經年越來越近。
他張開嘴,喃喃念叨著,道:“十一郎,到為父身邊來。”
如同咒語一般,隨著他這句話,顧經年顯現在了眾人面前。
顧經年眼神有些迷茫,手里還握著一把匕首,匕首上沾著血,血淌下,滴在他腳邊的玉脈上,須臾便化作一縷煙氣,飄向了玉脈中某個方向。
“你殺了界主?”魏皝問道。
“沒有。”顧經年搖了搖頭,道:“她自己暈過去了。”
顧北溟叱道:“逆子,還不向陛下行禮?!”
魏皝抬手止住,表示這種時候不必在意一些虛禮,他更關心界中發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顧經年看了劉玉川一眼,道:“他殺了界人之后,界主便引纓搖到了一個石臺上,給纓搖灌輸了一些東西,之后,界主就暈了過去。”
他說的干巴巴的,旁人雖都在聽,卻有些不耐,目光紛紛落在了顧經年緊握的一只手上。
魏皝抬手一指,道:“那是什么?”
顧經年遂攤開手,卻見那是一面如鏡子般的石頭。
魏皝一見,目光中遂顯出了興奮之色。
“給朕!”
魏皝伸手一捉,手卻穿過了那石頭,直接握在顧經年的手上。
“陛下是傳影?”顧經年問道。
此事他早在魏皝拾起那顆藥丸卻不吃之時就看出來了。
魏皝不答,道:“老師。”
劉玉川遂上前,從顧經年手中接過那石頭,仔細打量了一眼。
“這便是破爐石嗎?”魏皝道。
“是。”
顧經年應道:“紫蒼想要的就是此物,但我沒有交給他,我一拿到,父親便喚我回來了。”
“該是。”劉玉川道,“臣亦是初見此物。”
“夷海異人是想以此壞中州啊,若此石真能破了朕的巨爐,往后中州何以自保?”
“臣這便為陛下毀了他!”
劉玉川神色一肅,手中泛起熾烈,瘋狂地灼烤著那塊石頭。
但石頭并沒有因此被燒裂。
劉玉川眼神凝重了些許,手中熾烈消退,轉而凝結出冰來。
“咔噠”一聲脆響,那石頭終于是碎成了數塊,跌落在玉脈之上。
“好。”
魏皝見狀,眼神又放松了些許。
如此,如紫蒼之流,便不可能再以此毀掉他的煉爐。
但凡那些界人敢出界,他便可開啟中州最巨大的煉爐,煉化了所有異人。
至于那些縮頭烏龜若想躲在界里,也沒用,因為他有辦法將他們都逼出來。
“讓纓搖回來。”魏皝道。
顧經年沒有反應。
“顧卿。”魏皝有些不悅。
顧北溟遂叱道:“你還不照辦?!”
“是。”
顧經年閉上眼,也不知在心中如何召喚著纓搖,不一會兒,纓搖便出現在了顧經年身后。
說不上來她有什么變化,但顯得更光彩照人了,氣勢也強大了許多。
“果然…鳳凰后裔成了鎮界之柱石,現在,朕要你毀了伏界山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