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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誆

  “你胡說!”

  沈靈舒一聽就不信,指著韋壯道:“你想誆我,你們這些鷹犬就沒好心眼!”

  她瞪大雙眼,發現自己看走眼了。

  眼前的女鉤子并沒那么美,臉上的脂粉不時往下掉,仔細一看便能看出臉上的皺紋與粗大的毛孔。

  有種古怪的氣質。

  韋壯低著頭,像極了一個委屈的小媳婦,輕聲道:“我怎敢拿這種事騙沈姑娘呢?”

  他臉上脂粉雖重,但這柔弱女子形象確實不像是陰險狡猾的開平司鷹犬。

  說罷,他返身,從案上拿出前幾日西面遞來的信報,道:“這是機密消息,帶著開平司火漆與信印,仿冒不了,可給沈姑娘一瞧,但萬不能外傳。”

  “給我看看。”

  沈靈舒上前搶過那些信報,一封封看去。

  這些信報發出的時間與地點不同,有各地不同經手人的印章,開平司各級官吏的批注,確不是一時半會能仿造的。

  上面仔仔細細記載了沈季螭進入居塞城之后發生的諸事。

  末了,還有對沈季螭最終下場的推測,即被顧經年煉化了。

  沈靈舒很早就猜疑過她父親有秘密,卻是今日才知道沈季螭是異人,再聯想到從小到大許多她感到疑惑之事,大有豁然開朗之感。

  因此,她不難看懂上面說的內容。

  諸如“傳影之術”、“煉化”等等,她能夠猜到是怎么回事。

  再回憶起當初在藥鋪,顧經年以異于常人的能耐救下她,連此事也變得可怖起來。

  終于翻到最后一張信報,卻只有短短四個字。

  “武定侯歿。”

  好一會,一滴淚落在那“殃”字旁,暈開了墨色。

  握著紙張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沈靈舒搖著頭,道:“不會的,我爹才不會死。這些都是假的。”

  “沈姑娘,你知道這些都是真的。”韋壯道,“戰死是武將的宿命…可惜,武定侯沒死在疆場上,而是死在了顧經年那個陰險小人的手里。”

  “顧經年?”

  沈靈舒喃喃著這個名字。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刻意不去想這個名字了,不問不聽不理有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今日,這個名字卻又帶著強烈的情緒沖擊,再次撞進她的腦海,轟轟烈烈。

  可她的第一反應,反而因為顧經年而感覺到她爹沒事。那個曾經救過她性命的少年,在她意識最深處,還是對她好的。

  但這種直覺只出現了一瞬間。

  “是啊,顧經年一直深恨武定侯。”韋壯道,“沈姑娘還不知道吧,顧經年的生母,便是死在武定侯手里。”

  “什么?”

  韋壯繼續道:“武定侯正是因為覺得愧對于他,才想把沈姑娘你許配給他,后來,顧經年得知真相,因此退婚…”

  各種紛亂的信息在這一刻被一股腦地塞進沈靈舒的腦海中,她來不及細想,但當初她確實很執著于探究顧經年退婚的原因。

  原來如此。

  她終于恍然大悟,這是她最能夠接受的理由。

  韋壯確實很懂沈靈舒的少女心思,以這一句話極大幅提高了他話語的可信程度。

  之后他再說什么,也就順理成章了。

  “顧經年自幼就一心為生母報仇,為此不擇手段,不惜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妖魔,他不停地煉化、汲取旁人的能力。直到這一次,他終于殺了武定侯。”

  “他…殺了我爹?”

  “他不僅殺了武定侯。”韋壯道,“他還要殺了我們所有人。”

  沈靈舒呆呆地站在那兒許久。

  韋壯輕吁一聲,道:“本不該與沈姑娘說這些,此事朝廷尚未公布,以免引得邊境軍心動蕩,另外,此次朝廷與雍國和談,也與此事有關。只是,擔心沈姑娘萬一見到顧經年沒有防備,我才違禁開口,還請沈姑娘保密吧。”

  “好。”

  “對了,這些事你問裴念也無用,她與顧經年的關系頗為可疑,開平司正在查她。”

  “顧經年…我還會見到他?”

  沈靈舒問了一聲,語氣沒有期待,只有恨意。

  韋壯道:“想必會的,武定侯府或許還有他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什么?”

  “不知道。”韋壯道,“沈姑娘千萬小心,請回吧。”

  他只講述、提醒,并未提任何的要求,反而更能取信于沈靈舒。

  沈靈舒轉身往外走去,忽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問了一句。

  “我該怎么做,才能殺了顧經年?”

  韋壯摸了摸自己的耳環,心中暗笑,臉上則顯出擔憂之色,溫柔道:“你一介弱女子,對上那樣陰險的魔頭,如何能是對手?”

  “韋娘子你也是一介女子不是嗎?你能當上提司保家為國,我又為何不能為父報仇。”

  韋壯不由挺了挺他墊得甚是豐滿的胸膛,道:“好志氣!稍待。”

  他轉身,從架子上尋了一把匕首,交在沈靈舒手上。

  “你拿好了,但有兩件事千萬記住。一則,這匕首莫輕易拔出,唯等遇到了顧經年再拔,到時候我能夠有所感知,可來為你助陣。”

  “好。”

  “二則,這匕首上是淬了毒的,顧經年體質特異,中之或只是昏迷麻痹,旁人若被劃傷了,卻是必死無疑,你務必小心。”

  “好,謝韋娘子提醒。”

  沈靈舒收了匕首,抹干凈了眼角的淚水便往外走去。

  待出了門,她已不似方才那哭哭啼啼的柔弱模樣。

  從今往后,她要變成一個狠厲果絕之人。

  她心里這般想著,用力吸了吸哭得有些發紅的鼻子,眼睛不由又有些酸。

  裴念回到了緝事堂,很快便見亭橋丙迎了上來。

  “緝事,你見到沈姑娘了?”

  “沈靈舒?”裴念問道:“她來過?”

  “是。”

  “人呢?”

  亭橋丙回頭張望了一眼,道:“前院的張門房領她去候茶了。”

  裴念點點頭,便去找張門房,卻得知沈靈舒已經自己走掉了。

  “沈姑娘嗎?風風火火的,等不住裴緝事便走掉了,說沒什么要事。”

  “是嗎?”

  裴念喃喃了一句,心中大概明白沈靈舒是為了何事而來。

  只是眼下諸事還沒有定論,她也不知該答復沈靈舒怎樣的結果,遂決定暫不節外生枝。

  她按兵不動,又等了幾日,才尋了一個時機順理成章地見了裴無垢。

  這是裴無垢上任兵部尚書的第四天,他似乎有了心事,目光深處始終帶著思慮。

  父女二人相見,依舊是在黃幡之下。

  “如何?”

  “顧采薇對凡人很有好感。”裴念道,“我覺得,她與我們是志同道合之人,若能救出她,必能對顧經年有不可估量的影響。”

  裴無垢點點頭,一時卻并不言語。

  涉及到如何救出顧采薇一事,他暫時也沒有頭緒。

  末了,他抬了抬手,道:“你先別輕舉妄動,雍國使團過陣子便要到汋京了,顧經年很可能提出釋放顧家家眷,到時,我或許可以借助兵部的力量對開平司施壓,尋求轉機。”

  “好。”

  裴念應下,又道:“還有一事,顧采薇向我打探陸晏寧的下落,此事,我們能幫得上她嗎?”

  “陸晏寧嗎?”裴無垢目光微凝,臉上帶了些復雜之色,沉吟半晌,道:“便當他已經死了。”

  “我這般答復顧采薇嗎?”

  “不,你就只說‘已經死了’。”

  裴無垢說罷,低頭翻了翻桌案上的公文。

  他上任兵部之后,其實已知陸晏寧的下落,只是,他還沒想好該拿與陸晏寧有關的那支兵馬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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