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風物志 第79章 動手(一)
“快!快!”
天上的飛車在飛,地上幾個人正在拼命地追趕著。
漸漸地,高長竿落到了最后。
他此前瞬移了太遠,已耗費了所有體力,跑也跑不動,開口想喊“等等我”,話到嘴邊覺得不對,便喊道:“別等我!”
說罷,他返身回到了馬車邊,捉起一把干糧胡亂地往嘴里塞。
四下無人,只聽到嚼干糧的聲音。
高長竿一輩子沒有獨立生活過,在這荒郊野嶺又怕狼又怕虎,更怕迷了路一個人活不下去,心下愈急,倒有些像個孩子般慌亂。
那邊,老黑等人沖過樹林,抬頭一看,月空朗朗,已然不見了那飛車的蹤跡。
“怎么辦!”
“往那里去!”
老黑環望四周,遠遠見到了一片山崖附近環繞著霧氣,遂當先往那里跑去。
枯木崖。
霧氣已開始漸漸淡了。
顧經年跟在一隊兵士身后,再次走過那崎嶇山路。
目光落處,由他點燃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了。
其實顧繼祖布置了足夠多的火油與木材,可以把整個枯木崖燒成灰燼,只要徹底燃起,任褚丹青有天大的能耐,也得葬身火海。
可惜關鍵時刻,顧繼祖還是停手了。他想治愈雙腿的迫切愿望,戰勝了理智。
前方,有兵士過來,對杜行嚴稟報道:“杜先生,已經拿下那妖人了!”
“玉殊公主呢”
“正在親自審問那妖人。
“去報與三殿下吧。”
杜行嚴又連番下了諸多命令,分派士兵收拾戰場,同時吩咐盡可能地不與顧家的驍毅軍老卒起沖突。
他安排得井井有條,行軍打仗的能力竟是不遜于軍中宿將。
顧經年不在意這些,看向高臺,預感到褚丹青就在那邊,遂舉步走了過去。
走到臺下,杜行嚴攔住了他,道:“顧捕尉,今夜之事,非南衙所能干預,你不宜上前。”
“杜先生也知南衙北衙之區別”
杜行嚴點點頭,道:“若不知,三殿下為何派我來”
顧經年道:“我奉梅提司之命查案,杜先生還是讓開為妥。”
杜行嚴目光中隱有了然之色,沉吟著正待開口,卻有披著黑色斗篷的護衛從高臺走了下來。
“讓顧捕尉上去。”
見狀,杜行嚴只好放下攔著顧經年的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由他登臺。
“杜先生,收拾局面的事便交給你了。”黑衣護衛又道,婉轉地禁止了杜行嚴登臺。
至于顧經年,才走了兩步,那黑衣護衛忽然出手,以快得幾乎看不清的速度搶下了他手中的噴火柜,丟到一旁。
“這個不能帶。”
顧經年回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么,一步步登上高臺。
月光與幾團火光照亮了這個不大的臺子,他漸漸見到了顧繼祖、魏嬋,以及正與他們侃侃而談的褚丹青。
顧繼祖手里還抱著細猴,像抱著一個美人;魏嬋雙手抱懷,微昂著頭,顯得很高傲;褚丹青一派云淡風輕的姿態.....他們并沒有如顧經年期望中那樣自相殘殺,反而相處得不錯。
見顧經年來了,魏嬋偏了偏頭,笑道:“多謝你的線索,我捉到這個藥師了。”
“何不殺了他”顧經年問道。
“為何殺他我要他為我煉藥。”
“大瑞嚴禁煉術。”
“我才不管。”魏嬋道:“我偏要煉,此事我在昭文館與你說過。”
顧經年繼續裝傻道:“我不知公主此言何意。”
“你嘴真硬。”
魏嬋罵了一句,倒也沒有立即為難顧經年。
她聽顧經年在昭文館說的那些話,認為他的立場還是支持魏禥的,可以算是半個自己人。
顧經年看向顧繼祖抱著的細猴,道:“放開他吧,就是個普通的開平司差役,你捉著他沒用。”
“你還在用障眼法。”
顧繼祖明知細猴是假的,卻還打算用他來當籌碼。只要擅于虛張聲勢,真能作假,假也能作真。
因此他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冷笑,又道:“你分明已經逃走了,為何特意回來來救他不成。”
被他摟在懷里的細猴也是很無奈,心想這人腿斷了、腦子也瘋了不成,分明親眼看過,竟還說的出這種瞎話。
顧經年看向褚丹青,道:“你想要沃民,我可以給你。只有一個要求,除掉顧繼祖。”
說話間,月光被什么擋住,有陰影罩了過來。
眾人抬頭看去,是三輛飛車正緩緩從空中落下。
當看到鳳娘與纓搖的一刻,顧經年目光一凝,表情有些失神。
褚丹青淡淡一笑,道:“現在,你還有資格與我提要求嗎”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我給過你很多次合作機會,是你不要,偏要自作聰明,算計我,何苦呢”
顧經年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鳳娘。
飛車落下,鳳娘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頭發,款款走下,目光卻只是一掃顧經年,很快看向了褚丹青,笑罵了一句。
“好個老賊,你的貍貓兒咬死了我一只鳥;此事可沒完。”
雖在罵,可罵的只是一樁小事,并不是想得罪褚丹青的態度。
褚丹青撫須道:“此事雖是你不對在先,但
老夫賠你一件寶物又何妨”
鳳娘這才轉嗔為喜,道:“老賊可別小氣了,此番我找到沃民,可是立了大功勞。”
包糊伸長脖子道:“也有我一份!”
“你們的功勞,籠主會有獎賞。”
褚丹青目光一轉,看向了纓搖,眼神專注,臉上漸漸浮起了由衷的笑意。
“是她。”
簡簡單單地兩個字從褚丹青口中吐出,包含了苦尋多年的期待。
萬春宮的那場血肉盛宴,原本就是為這個小女孩準備的。
見褚丹青滿意,鳳娘這才美目一轉,瞥了顧經年一眼,捂嘴輕笑了起來。
“為找到她,奴家可是費了許多心思。顧捕尉這人,軟硬不吃,奴家只好騙一騙他,他果然中了計。”
褚丹青不置可否,道:“騙或不騙,我只要結果。只要你還是籠人,籠主不會怪你。”
“是。”
鳳娘笑容一斂,萬福一禮,不敢再多說。
褚丹青仔細端詳著纓搖,只見纓搖十分害怕,強忍著沒哭,低著頭努力不去看顧經年,可目光有時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顧經年的方向瞄。
“果然是心血相連。”
褚丹青點點頭,回看顧經年,道:“你不信我,卻信鳳娘,是少年好色也好,目光短淺也罷,如今遭她背叛,咎由自取。”
顧經年失魂落魄,閉上眼,像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藥渣。”
褚丹青輕嗤了一聲。
對他而言,顧經年這個藥渣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接下來,無非是一些收尾的小事,把沒用的人都處理干凈。帶著藥材回去繼續煉藥。
可下一刻,一敗涂地、心灰意冷的顧經年卻是開口了。
“我還可以幫你一個忙。”
“是嗎”褚丹青訝然。
“先說我的要求,我不在乎你們是否為惡。我只在乎少數幾個人。”
顧經年指了指纓搖,道:“哪怕你需要用她煉藥,她也可以不死的,可以成為藥渣,不是嗎”
“不錯。”
纓搖聽著這些,眼中不由落下淚來,忍不
住哭道:“公子......你不要管我了......”
“保證不殺纓搖,我幫你處理掉這個麻煩。”
顧經年說著,手指一轉,指向了顧繼祖。
褚丹青見狀先是一愣,接著竟是會心一笑。
“他已經沒有籌碼了。”顧經年又道。
他說的是顧繼祖懷里的細猴已經沒用了。
“細猴,動手!”
忽然一聲叱喝,顧繼祖頓生防備,怕被距離極近的細猴刺殺,遂隨手將人丟到一旁。
顧經年則已趁機撲向顧繼祖。
“褚先生,莫聽他胡說。”
顧繼祖竟還先勸了褚丹青一句,然后手一揚,輕描淡寫的一掌擊向顧經年頭頂。
往日在人前,他頗有長兄溫厚寬仁的氣度,可此時一出手,就是殺招。
他非常清楚顧經年身體愈合的速度極快,要想致命,除了砍頭就是直接擊碎其腦袋,因此這一掌有萬鈞之勢,只要碰到顧經年的頭,便要將它像西瓜般打爛。
然而,這一掌竟是拍空了。
顧經年堪堪撲到顧繼祖身前,竟是一把搶過了擱在一旁的弓箭。
弓是顧繼祖的,他抱起細猴之時就放下了,周圍倒是有兩個護衛在守著,也及時出刀砍中了顧經年。
奈何顧經年中致命的刀法也未死,抱著弓箭就地一滾,迅速張弓搭箭射向顧繼祖。
“嗖。”
箭術是顧家家學之一,相比于其余深奧的武藝,重在練習。顧經年小時候沒得人教授武藝,可每天天不亮就偷偷跑到家中箭場練習..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殺了顧繼祖。
他早受夠了他的折磨,于是在很小的時候就想過,要殺一個斷腿的殘廢最好的武器就是弓箭。
為了出其不意,顧經年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箭術,直到在北市射殺劉紀坤。
一箭之勢颯若流星。
顧繼祖驅動褫獸避開,看向褚丹青,喝道:“褚先生”
褚丹青卻擺明了袖手旁觀的態度,看兩兄弟自相殘殺;魏嬋則是一看他們動了手,就退到那些黑衣護衛們的身后。
顧繼祖沒等到反應,另一支箭已再次射至,這次卻是射向跨下的褫獸。
褫獸終究比不上腿好用,它害怕箭矢之威,立即往旁邊閃開,顧繼祖空有一身武力,卻沒能第一時間逼近顧經年,而第三箭又已射來。
他看臺上褚丹青不管,而魏嬋隱有傾向于顧經年之意,擔心再待著夜長夢多,不如先回到摩下的驍毅軍中,遂一扯褫獸的耳朵,躍下高臺。
“保護公子!”
驍毅軍老卒正在臺下與王府近衛對峙,見狀紛紛大嚷。
顧繼祖環顧一看,見到了他最信任的老仆正在不遠處,苗春娘則推著輪椅跟在后面,遂驅褫獸往那邊趕去...
江山風物志 第79章 動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