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
一直對徐青心懷偏見的黃老須終于低下了頭。
黃老須臨走的時候,鋪子里的金雞還跟著跑到鋪門外,拍打翅膀,甭提多神氣了!
雞與黃狼天性不和,見到老黃皮子吃癟,金鸞自然高興。
剛貼好對聯的黃小六,正好見到徐青從鋪子里出來,而自家祖爺爺則錯后一個身位,恭敬的跟隨。
當來到紙扎鋪前,徐青打眼一瞧。
內八字的對聯,此刻已然變成了外八字。
黃皮子眼里的板正,似乎和人類并不相同。
徐青搖了搖頭,權當是傳堂特色,只要黃小六傳遞的消息及時準確,對聯歪不歪并不重要。
“掌教,小老兒那些兒孫”
徐青看向臊眉耷眼,投來近乎乞求目光的黃老須。
“老須,你是一個嚴守規矩,恪守本分的仙家,而擁有這些品質的仙家不該走向落寞。”
“你的兒孫,我會安排它們如亂石山的烏鴉一般,進入津門最好的仙家體系,讓它們接受最好的培養。”
黃老須看著面前統領津門仙家圈子的人物,只覺得此刻徐青異常高大,高大到它仰起頭,都無法看到對方的全貌。
“多謝掌教,這份情誼小老兒永生難忘。”
“我不需你難忘,以后我或許有需要你出馬的一天,或許沒有,但我希望你能如鴰爺一般,時刻準備著。”
貓仙堂,保生廟,喪門鋪子。
徐青連軸轉,等將堂口、喪門的事交代完畢,他又獨身一人來到了紫云山。
山道上,曾經供奉紫云仙子的廢棄神龕已經被重新刷上了新漆,在神牌上面還新添了紫云山守山大神的字樣。
廟大而公,為世人所知,得天下信眾祭拜;廟小而私,則不為外人所知,只有本地村民,或是私人祭拜。
眼前這神龕沒有來由,津門也不曾有過紫云仙子的傳說,徐青私以為是有人醉心于紫云山紫云英盛開的美景,愛屋及烏下,便搭建了這么一座小龕。
這小龕的位置正好在臨近山腳處,只要是前往保生廟祭拜的人都會路過此地,徐青為了包裝自個的廟宇,索性便就地取材,把空置的紫云仙神龕改造成了山神‘府邸’。
每當春夏之際,漫山遍野的紫云英爭相競放,就好似真有位紫云仙子守在這里。
保生廟是新生神祇,文化底蘊急需建立,徐青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所以在這數年間便安排了許多傳說,由廟祝金大姐講于那些信眾聽。
而守山大神也有個傳說,那便是每到紫云英盛開的時候,紫云仙子便會降臨下界,來到山中賞景觀花。
也因此,只要到了春夏之際,保生廟的香火都會跟著旺盛些許。
時間久了,不知怎的,人們就把紫云英當作了締結良緣之花。
慢慢的,津門百姓提親或是成婚時,宴席場上,便也少不了擺上一些云英花。
“許久不曾留意,這神龕積聚的香火倒是頗具規模。”
徐青看著神龕背后大樹上掛滿的紅繩紅布,以及神龕香爐里滿溢的香灰,好一陣無言。
什么時候,他保生廟還成了姻緣神?
徐青心里琢磨,看來以后得讓金大姐提醒一下信眾,紫云英只是山中之花,而保生娘娘也只管人間生育事,可管不了男歡女愛。
空有其名的守山大神更守護不了世間姻緣。
徐青沿著山道往上走,每走一步,身周的積雪便會朝兩邊蕩開,等來到保生廟前時,一條提供給信眾通行的道路已經被清理出來。
廟門處,徐青未到近前,就瞥見金大姐拿著掃帚走出。
拿鐵锨的劉穩婆跟在后面講:“也是奇了,大雪封路,怎還會有人來山上祭拜?”
金大姐笑道:“這時候有人來,說明我保生廟靈驗,名氣大,這是好事。咱們身為廟祝弟子,自然要把山道清理出來,好給香客方便,同時也是給保生娘娘方便,說不得哪日娘娘回來時,還要從山道上來呢。”
劉穩婆失笑道:“娘娘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會從山道上來?不過你說的對,咱是得盡職盡責,給香客們方便。”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嘮,當出了廟門,撞見徐青的時候,金大姐驚訝道:“徐先生怎么來了?”
徐青笑了笑,道:“閑來無事,過來看看。另外,這山道我上來時已經清理妥當,兩位祠祝不必再動勞。”
“這山道由我等清理便可,怎好麻煩先生”
一行人說著話,折返回廟宇。
中途徐青問道:“我聽金大姐說今日有人來山上祭拜?”
金大姐回道:“今兒一早,是有個姑娘來祭拜,我看她的模樣也不像個出過閣的姑娘,也不知她為何如此虔誠,在大雪封路的時候前來請愿。”
徐青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他方才從山腳一路走來,卻并未見到山道上有一個腳印。
如此厚的雪,想要不留痕跡上來,不是踏雪無痕的江湖好手,就是有些道行的方外來客,再或者是如繡娘、蒔月這般的鬼怪魂靈也說不準。
徐青透過法界看了看,并未發現異常。
等來到香殿,只見神像前的蒲團上,正有一個穿著鵝黃衣裙,臉蛋有些嬰兒肥的姑娘正在那兒許愿。
至于許的什么愿望.
艱深晦澀,普通人還真聽不太懂!
只有開啟了通耳識,能聞鬼話神音的徐青,聽出了一些端倪。
對方說的竟然是真正的神音!
徐青收起看熱鬧的心態,重新正視起眼前這個道行不高,看起來才剛剛進入門道的陌生生物。
至于為什么稱呼為生物,乃是因為徐青打開天眼陰瞳后,看到的全然不是一名正常女子的模樣,而是一團飄忽不定的明黃厚重之氣。
饒是手底下養了不少妖鬼精怪,甚至自個就是邪祟的徐青,也不由愣了愣神。
這是什么臟東西?
“姑娘,你是來求子的么?”
徐青來到近前,開口詢問。
見黃衣女子投來疑惑目光,徐青解釋道:“這廟里供奉的神祇,乃是保育安產元君,主司世間生產事,你可不要拜錯了神。”
說話間,徐青暗里施加白口天憲,試圖對眼前的怪異生物加以引導。
白口天憲乃是一門借助妙口識施展,可化音聲為法度,影響他人神魂精神的異術。
過往僧道便慣使此法,用來傳度法理,教化世人。
黃衣女子聽到徐青宛如佛道圣人傳度的聲音后,卻絲毫不受影響,她歪頭打量眼前的青年,若有所思道:
“你說話和那些神圣很像,祂們只要一開口,就有無數信徒匯聚在山上,聽其傳度講法。”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種聲音了。”
徐青眉頭微皺,不再施展白口天憲,而是以平常口吻問道:“這里是保生廟,你既然不是香客,何故來到這里祭拜?”
黃衣女子雙手合十,看向保生娘娘像,說道:“我不是在祭拜,我是在和這位娘娘打個商量。”
徐青好奇道:“什么商量?”
黃衣女子目光始終落在保生娘娘像前,她虔誠道:“妾山野陋質,無名之靈也。飄零日久,如無根浮萍。聞娘娘濟世之名,澤被草木,乞借寶山棲身.作為報答,妾愿守此山林,司四時草木,佑山中清平。”
“祈望娘娘成全。”
一旁,徐青面露恍然之色。
原來是個來面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