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斷后
周冷置身惡魔群中，如入無人之境。
在惡魔與人類雙方眼中，周冷仿佛才是場中最兇殘的惡魔。
每掌必中，每中必死。
一部分惡魔看到周冷，甚至連連逃跑。
但等待他們的，往往是后心一掌。
第一輪千人隊伍幾乎都撤走，第二輪頂替而上，周冷還在戰斗。
當第三輪千人隊伍頂替的時候，第一輪隊伍中只剩周冷和山河橡木。
許久之后，第四輪隊伍抵達，都是第一輪的老戰友。
山河橡木呼哧呼哧喘著氣，悶聲用不標準的漢語道：“周冷，我累了。”
附近幾個人無奈搖頭，竟然能把不知疲倦的巨人熬累。
“好，休息吧。”周冷這才快速后退，跟山河橡木走向光圈。
所有人看著一高一矮的兩人，突然有種錯覺，周冷好像才是更偉岸的那一個。
等周冷走近，眾人才發覺，周冷的皮膚干干凈凈。
但他的迷彩服，已經被惡魔的血液腐蝕得不像樣子。
腹部的衣服漏洞里，清晰可見一塊一塊的腹肌。
甚至連鞋都沒了，赤著腳。
“周冷！”安桓貴主動從魔靈袋中取出一套迷彩服和鞋，遞過來。
兩人身高差不多。
“謝謝。”周冷接過，找了一個有遮擋的地方換衣服。
常巒走到田承昌身邊，道：“周冷越來越厲害了，照這樣下去，很快煉體、生力，到時候，虎哥都拿他沒辦法。”
田承昌看了常巒一眼，沉默不語。
常巒嘆了口氣，道：“現在，安桓貴和你，正面戰斗，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田承昌望著前方，千人隊伍繼續戰斗惡魔。
沒了那個勇冠三軍的身影，眾志成城的光芒消散不見。
常巒又道：“你要是需要幫手，盡管來找我。”
常巒說完，轉身離開。
田承昌目光迷茫。
小時候，每當父親田文豹和大伯田文虎等水洲五虎喝酒，他們言必稱當年開拓團如何英勇，如何屠戮妖魔。
大人讓孩子們記得與惡魔的仇恨，因為他們老家的親人，都死于惡魔之手。
他們的老家，就是水洲，腳下這片大地。
很多年過去了，田承昌還記得這份仇恨，但父親卻修煉魔功，甚至可能與拜魔教為伍。
而父親的仇人，卻站在這片大地上，浴血奮戰，屠戮魔物。
田承昌轉身，默默走開。
周冷換好衣服，調息休息，起身后，便原地打拳修煉。
在與惡魔的實戰過程中，周冷的實戰經驗不斷增加。
對殺招千潮灌海的領悟，不斷加深。
周冷有種感覺，這么戰斗下去，用不了幾天，就能將千潮灌海由四掌縮減為三掌甚至兩掌。
只有達到一掌殺招，才能完全成型。
收功調息，周冷與山河橡木再次加入戰斗。
周冷又堅持三輪，而后回返光圈。
周冷回憶這兩次戰斗，發現鎮海圖除了原本的回潮特性，竟然更進一步。
原本只是真氣用盡后回潮，而現在，鎮海真氣能在使用中慢慢恢復。
基本相當于真氣總量多了三成。
“從未聽說過這樣的真氣。鎮海圖不愧是天階的最高獎勵，而且只是一小部分，很可能和東君石壁一樣，涉及超強的高等功法。”
“不知道修行到深處，會達到什么程度。”
就這樣，周冷不斷作戰、休息、修煉。
有時候，修煉太過入迷，往往耽誤作戰。
即便這樣，周冷的戰功也始終沒有大幅度落后。
一天過去，眾人陸陸續續殺了上萬惡魔。
但，惡魔有增無減。
第二天，周冷正在思考如何強化殺招千潮灌海，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接連起伏的求援聲。
很快，聽到熔錘的聲音，接著是魔靈師們使用魔靈術放大的聲音。
周冷望去，前方光柱密布，不下五百，總人數三千以上。
看來是極寒之地的主力到達這里。
但是，圍堵他們的惡魔，數量超過十倍。
還有源源不斷的惡魔從遠方前來。
周冷快步前往，發現十八校大師兄們討論要不要全力救援。
一輪投票，未過三分之二。
“我們不是不救，是怕出去了，也陷進去。”
“惡魔的數量，不是一萬兩萬那么簡單，已經超過五六萬。”
“不是我們心狠，我們也只是不想死。”
“沒有人是傻子。如果沒有危險，或者危險少，我們能不救？那畢竟是好幾千人。”
“可我們，未必能鑿穿厚厚的惡魔大軍。”
“輸給十倍乃至幾十倍的敵人，不丟人，很正常。”
這幾天，大家雖然打出了氣勢，但許多人受傷，也滋長了厭戰情緒。
河陰武大大師兄呂元浩朗聲道：“我是個粗人，不像各位大師兄那么有腦子。但是，我的本能告訴我，我們應該救。我們可以失敗，但如果不救，再也沒臉面對人類，面對自己。”
周冷道：“我支持呂元浩。我認為，無論成敗與否，我們都應該全力嘗試。”
“全力嘗試？為了救援而死去的人，誰又能拯救他們？”
周冷道：“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既然實戰魔城，本就做好一半的死亡覺悟。另一半的死亡覺悟，在天階出現的時候，已經補全。”
周冷一頓，掃視全場大師兄。
“我從小看到過許許多多故事，有獨守陣地，有同歸于盡，有舍生取義，我一直問自己，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嗎？現在，依舊沒有答案。”
“我也怕死，我也想活著走出天階。”
“但如大同學選我當臨時大師兄后，我慢慢明白了一點，我需要為我們所有人找一條活路。”
“是為所有人。”
“我接下來，必須要選擇那條最可能的活路。”
“我算不到未來，也無法看透過去。”
“但我知道，那幾千人加入進來，我們的活路就會寬一些。”
“我也知道，如果那幾千人死亡，我們的活路就會窄一些。”
“最可怕的是，一旦我們放棄了那些人，我們的心散了，活路，也就沒了。”
“回顧歷史，每一次大難，往往不是那些人真正敗了，不是沒活路，而是他們，失去走活路的勇氣。”
“不管你們怎么想，我周冷，是一定要走活路的，為了所有人的活路，也為了我人生后面那條長長的活路。”
“我小時候在尋找活路，現在，依舊在尋找。”
周冷提高聲音，大聲道：“不愿意參戰的，留下來，沒有關系，因為你們可能會走出另一條活路。愿意參戰的，相信我們腳下是活路的，跟我一起來，我們攜手并進，試一試那條路，到底是死路，還是活路！”
周冷說完，轉身向光圈外的人類大隊走去。
“河陰武大的，有種的，是人的，跟周冷走！”呂元浩大喊。
“浙武的，怕個毛，干就完了！”
“我們武江武大排名高過如大，怎么能在這種時候掉鏈子！”
“老子，怎么能向惡魔低頭！”
“走！”
“殺惡魔！”
“殺惡魔！”
各校的學生紛紛加入，甚至一些異族和外國人也加入其中。
走出光圈，周冷慢慢助跑。
身后的眾人，匯聚成箭矢狀沖陣，慢慢加速。
包圍前方人類大隊的惡魔，紛紛轉身，望向越來越近的人類。
一聲輕輕的聲響拂過，如風吹掠。
所有人身上，浮現眾志成城的光芒鱗甲。
人未戰，意先起。
田承昌默默地跟在隊伍中，望著前方，望著惡魔。
至少，在祖輩生長的這片土地上，田家人不能后退。
“殺！”
“殺！”
周冷與山河橡木，撞上最前方的惡魔。
這一次，周冷改變打法。
以急潮沖岸為主，以近身肘打、靠撞為主，不斷殺死一個又一個惡魔，不斷撞開一個又一個敵人，不斷向前沖，向前沖。
人為利劍，斬破萬軍。
僅僅十秒后，一道利爪抓向周冷左肩。
周冷能避開，但避開后，就會被前方的惡魔擋住。
眼前，浮現六種虛影，每一種虛影，都是避開利爪，然后攻擊。
周冷沒有避，而是直直一掌轟出，選擇如六選一之外的掌法。
超越本能的選擇。
左肩被劃半尺長的傷口，深可見骨。
周冷真氣一動，封閉傷口，繼續上前。
一路上，周冷不斷否定心神分影，不斷以傷換前行。
越來越多的惡魔壓過來，但周冷宛如人形巨石。
以身開路，有進無退。
突然，一支蝎魔毒尾襲來，正好隱藏于另一只惡魔的背后。
周冷毫無防備。
“滾！”饒明賢一邊喝罵，猛蹬地面躥出去，一指點出。
咔嚓一聲，點碎毒尾，化解周冷的危險。
“多謝！”周冷道。
“謝個毛，下次你救我，我絕不謝你。”饒明賢笑道。
周冷淡淡一笑，多年的同窗，外加多次同生共死的戰友，兩人的情誼，確實不需要像過去那樣客氣。
附近認識饒明賢的心中感慨，實戰真的能鍛煉人。
饒明賢這幾天激發多年的丹藥，突飛猛進，現在已經運血后期。
之前看著很一般，現在，竟然已經能幫助周冷了。
不止饒明賢，許多丹藥生的實力都在實戰中大幅度提高。
在周冷的帶領下，超過五千人的救援隊伍沒有絲毫停頓。
像一根錐子，深深扎進惡魔大軍之中。
向前，向前，向前。
后方光圈內的眾人看到這一幕，被深深震撼。
一個又一個同學嗷嗷叫著，沖向救援大軍。
“我們，武道不如龍之國，但勇氣，不能輸給龍之國。”
原本猶猶豫豫的外國開拓者，也被救援軍激發了血性，跟著人群向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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