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長鈞聞言神情一振,趕忙沖上瞭望臺,手搭涼棚望去。
就見一隊兵馬自東北方向疾馳而至。
壽陽城在西北那塊,所以肯定不是他爹派來的援兵。
“這是哪路兵馬?”李長鈞一時有些疑惑。
“管他哪來的,只要是援兵就行!”眾將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大叫起來。
“嗯,穿的是我們魏軍的服色,自己人沒錯!”
“就是這衣裳破爛了點…”
“管他呢,就算是光著腚,能救我一命,我也高低給他磕一個。”
說話間,便見那大隊人馬沿著相對平緩的北坡疾馳上山,沖入了被潰軍敞開的西寨北門!
這隊人馬顯然也出乎了梁軍的意料,沖得他們陣腳大亂。
鐵騎橫沖直撞,盞茶功夫就把梁軍從烽火臺周圍趕走。梁軍士兵只得紛紛逃上南面城墻,不用擔心被騎兵沖到,這才得以重新組織防御。
援兵的將領則勒住了馬韁,來到烽火臺下。
待他摘掉頭盔,李長鈞登時驚喜的喊道:“姐夫,居然是你!”
“哎呀,阿鈞!”來的正是元鑒,他同樣滿臉驚喜道:“居然是你在守城!”
“姐夫!”李長鈞激動地跳下烽火臺,元鑒也趕緊翻身下馬,快步迎上去。
李長鈞一把抱住他,居然嗚嗚哭了起來。“姐夫姐夫,你再晚來一會兒,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也沒想到岳父會派你在這里,不然我會來的更快的。”元鑒滿臉慶幸道:“幸好幸好,還算及時,不然你阿姐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姐夫,你是怎么來的啊?”李長鈞釋放掉驚恐的情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很沒形象,趕緊從姐夫懷里站起來,不好意思的擦擦淚問道:
“聽說你在徐州吃了敗仗,還以為你沒了呢…”
“哎呀,別提了。”元鑒翻了翻白眼,他是真不習慣這幫士族子弟,完全不考慮別人感受的說話方式。
“我在彭城,本來局面一片大好,誰知一個沒防備,被陳慶之那狗賊偷襲,結果招致大軍潰敗。”
說著他嘆了口氣道:“我在梁軍高手的圍攻下,迫不得已假死逃生。又收攏了數千殘部,本打算回兗州去,結果又被那杜洛周的部眾所阻。我與他們激戰一番,力不能敵,只能南下來投岳父。”
“這一路上險象環生,總算是平安來到了豫州地界,結果發現了大隊的梁軍正在調動,看起來要包圍壽陽城。”他說著趕緊提醒李長鈞道:
“快設法通知岳父,下蔡方向起碼有五萬梁軍,直奔壽陽去了。”
“我阿父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沒派兵來支援我。”李長鈞幽怨道:“要不是姐夫你及時趕到,他就絕后了。”
“這種時候以大局為重吧…”元鑒眼圈一紅,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傷心事。
但李長鈞顯然缺乏共情能力,根本沒反應,依然自顧自道:“什么大局,雙城寨已經守不住了。”
“是啊。”元鑒點點頭,他看到梁軍已經重新穩住陣腳,憑借城墻居高臨下,朝自己帶來的騎兵射箭。
“我帶來的人太少了,只是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而已。快撤吧,等他們大部隊上來,咱們就都別想走了。”元鑒嘆了口氣。
“走!”李長鈞毫不猶豫,他早就想逃了,只是剛才沒逃掉而已。
現在有了第二次機會,怎么可能還會磨蹭?
元鑒當即讓手下讓了匹馬給李長鈞,然后兩人便二馬當先,率先撤離了雙城戰。
看到主帥都跑了,守城將士們哪還有戀戰的道理?
紛紛丟盔棄甲,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轉眼間,西城上還能活動的魏軍,便逃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那些逃不了的,哼哼唧唧做了梁軍的俘虜。
待到陳慶之從東城寨轉移過來,眾將趕忙迎上去,紛紛笑問道:
“陳帥,我們剛才演技如何?”
“浮夸。”陳慶之笑道:“士氣正盛的時候,哪能一觸即潰,望風而逃?”
“是有些不合常理。”眾將不禁苦笑道:“可是真打的話,會出人命的。”
“裝死都不會嗎?”陳慶之笑道:“算了,我也太強人所難了。”
“陳帥,那李長鈞信了沒有?”眾將又忙問道。
“他已經嚇破膽了,應該深信不疑。”陳慶之道:“但他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憲會不會信。”
“是啊。”眾將紛紛點頭,他們忙活這一頓,可不是演給李長鈞看的,而是為了欺騙他爹。
“只有李憲也上了當,才有可能乖乖給咱們開門。”
“不管怎么樣,只能按計劃行事。”陳慶之沉聲吩咐道:“差不多可以追擊了。”
“是!”白袍軍的騎兵統領馬佛念立即領命下去,率輕騎跟隨元鑒李長鈞一行留下的痕跡,朝壽陽方向追去。
雙城寨距離壽陽二十里,元鑒李長鈞帶著殘兵敗將,一路狼狽奔逃,中午時分回到了壽陽城下。
壽陽城高墻厚,城磚上密密麻麻全是斑駁的傷痕,還有煙熏火燎的黑灰,那是一次次攻城留下的印記,也是守軍驕傲的勛章。
南朝大軍壓境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城中,李憲下令緊閉城門,全軍備戰。他其實是頭一回經歷這種大場面,自然十分緊張,就連兒子求救都沒搭理…
他正在詢問屬下,庫中還有多少糧草,能堅持多久時,守城的將領忽然來報說大公子回來了。
“啥?”李憲一愣,旋即大驚道:“他怎么跑回來了?雙城寨怎么辦?”
“還有好多殘兵敗將,跟著大公子一起回來的呢。”守將咽口吐沫道:“說是雙城寨已經丟了。”
“我你…”李憲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失聲叫道:“從點起狼煙到現在不過半天功夫,他就把從不陷落的雙城寨,給我丟了?!”
“這,末將也不知道啊。大帥還是直接問少帥吧?”守將自然不愿代人受過。
“他在哪?把那個孽子帶過來!”李憲咬牙擼袖,準備揍兒子一頓出氣。
“在城外。”守將答道:“按規制,戰時得大帥下令才能開城門。”
“要那么死板嗎?我還能不叫兒子進城?!”李憲沒好氣道。
“是,但是還有個人跟少帥一起逃回來了的。”守將大喘氣道。
“誰?”李憲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