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間仙寶地,落霞棲云洲
天元大界，七洲五海。
苓羅海上，一頭從頭到尾兩丈長短，從蹄到肩一丈高下的犀牛正在海面之上踏浪而行。
犀牛通體覆繞著赤紅色的火焰狀紋路，四蹄之上好似有火焰在燃燒，明明是在海面之上，周遭海水卻是向兩側避退而去，激起一陣陣漣漪。
在犀牛背上，那青冠玄袍的道人雙眸微闔，手揣在袖中，如坐蓮臺，風波不驚。
看似不過是兩丈左右的犀牛精，放在苓羅海這億萬里海域那千萬妖靈精怪之中并不起眼，可這犀牛角身上那股大妖獨有的妖氣卻是令人無法忽視的。
苓羅海中固然有上三境的仙神龍君各轄一方，但除去那些上三境的大能，化神期的妖王也是一方強者了。
而這頭犀牛角，赫然是一頭化神境的大妖，辟火犀牛王。
在辟火犀牛王背上的道人，自然是江生。
如今辟火犀牛王這一丈高下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讓背上的江生坐的安穩一些，若這位妖王真毫無顧忌的顯出原形，那千丈山嶺也不過是其腳下的土坷罷了。
一邊散發著自身化神境妖王的妖氣威懾周遭的水族，辟火犀牛王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大老爺，我們接下來去哪？”
小蓬萊仙境之主，蓬萊道宗的玉宸靈淵真君麾下有四只大妖，分別是撼山青牛王、赤面金獅王、四牙寶象王和金翅青鵬王。
辟火犀牛王雖然是四牙寶象王的結義兄弟，但在江生座下卻是名聲不顯。
此番江生沒有從四個大妖里點將，偏偏選了辟火犀牛來，這犀牛心里也是打算好生在江生面前露露臉，也好跟著混個機緣果位什么的。
江生也不睜眼，語氣淡然隨意：“先去棲云洲。”
辟火犀牛王聽聞江生要去棲云洲，也是奮力邁開四蹄踏浪而去。
“大老爺，您稍作休息，我這就馱著您去。”
犀牛王不怕做事，就怕沒事做。
江生見辟火犀牛王這般賣力的模樣，自然知道它在想什么，輕笑一聲，江生伸手在犀牛那厚實的腦殼之上敲了敲：“老爺既然帶你來，自然會給你立功的機會。”
“老爺也不怕告訴你，此番來這天元界，就少不了斗法。”
“這天元界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都盯著老爺我呢。”
江生非常清楚，先前棲云洲那八個合體境真君去找玉明真君就是背后有人想試探玉明真君的手段，或者說想看看蓬萊道宗是不是名符其實。
如今玉明真君回歸三界大千，這天元界里的事宜，就要自己扛起來了。
江生從來不怕斗法較量，只要是光明正大的較量，江生不會拒絕，反而會很欣賞。
江生厭煩的是那些背后使手段玩陰謀詭計的魑魅魍魎，一想到要費時間精力去和那些躲在暗處的家伙勾心斗角，江生就覺得心倦。
辟火犀牛王還在想著到了棲云洲之后的事，甚至主動說出自己的建議：“大老爺，棲云洲那八方上宗的合體境老祖都殞落了，我們要不要趁機占據那么一宗之地？”
江生微微搖頭：“趁人之危就免了，我們來天元界，若想要打出威風，闖出名頭，做事首先要堂堂正正。”
“陰謀詭計，奇技淫巧，固然可得一時之利，但難以長久，更難以服眾。”
“天行健，當正大堂皇。”
“我道家行事，首在正，行之以正大，事之以堂皇，大勢之下人心自服。”
“棲云洲除去那八宗之地，尚有大片無主區域，我們自占一塊即可。”
陰謀詭計，非玄門正道之舉。
堂堂純陽圣地，玄門正宗，做事若再和那些小門小派一樣全是陰謀詭計反而失了氣度。
純陽圣地要有純陽圣地應有的威勢，玄門正宗也要有玄門正宗該有的氣度。
一味投機取巧，爭一時長短，那等短視行為江生不會去做。
辟火犀牛王聞言連連稱是：“老爺說的是，是我想差了。”
江生點了點頭：“趕路吧。”
棲云洲。
天元大界的原初大陸乃是一整塊，當真是天圓地方，四面為海，那原初大陸渾然一體，氣勢雄渾。
可惜隨著天元圣宗和天河道宗的斗法，原初大陸崩裂成七塊，大小各不相同。
棲云洲在七大洲中不是面積最大的，但地理位置卻是當真緊要。
棲云洲與桐廬洲、蘇溪洲、翠霞洲三洲相連，又有苓羅海，虞境海相鄰，以棲云洲為中心，隨時可以波及三洲兩海之地，可控天元界的半壁江山。
自從天元界的原初大陸一分為七后，天河道宗除去一開始便有的翠霞洲這根基之地，最先拿下的就是棲云洲，由此可見這一洲之地的重要性。
青霄玉明真君來到天元界后，也是在棲云洲替天河道宗擋下了一半的窺探者。
如今青霄玉明真君歸去，江生自當把這一任務接過來。
經過晝夜不停的連續奔波，辟火犀牛王終于馱著江生到了棲云洲。
一入棲云洲，感知著這一方大洲之中那充沛的靈機，辟火犀牛王就不禁感慨這是一個好地方。
作為天元界七洲之一的棲云洲，當真是鐘靈毓秀之地。
棲云洲上云海浩蕩，洲域之內山脈連綿，內生云霧繚繞，有水波蕩漾，飛瀑流泉，山巒重疊，翠竹成海，松柏如蔭，不知孕育了多少生靈，滋生了多少仙山福地。
“人間仙寶地，落霞棲云洲。”
“這棲云洲當真是山清水秀，靈韻自生。”
江生從辟火犀牛王背上縱身一躍輕巧落地，打量著眼前的景物。
辟火犀牛王隨即直起身子，化作三丈高下的模樣，身披赤火鎧甲，手持狼牙鐵杵，頂著個犀牛腦袋，左瞅瞅，右看看。
頭頂是翻涌奔騰的浩瀚云海，眼前是連綿不斷的崇山峻嶺，望著那山中滋生的云霧，望著那無際的林海，一股天地浩渺之感油然而生，不得不感慨棲云洲的確是難得的好地方。
怪不得天河道宗哪怕撤離了棲云洲，這里還有八方上宗并立。
到底是人杰地靈，物寶天華，八個合體境的大能也瓜分不了這偌大的棲云洲。
如果不是那八宗老祖不長眼非要去觸青霄玉明真君的霉頭，如今棲云洲還真不好立下一方基業。
但隨著那八宗老祖隕落，是個人都知曉如今棲云洲是群龍無首，外強中干。
別的不提，單看青蛟那等本事稀疏尋常的家伙都能闖進棲云洲盛云宗里趁火打劫就知道如今內戰不休的八宗到底虛弱到了什么地步。
辟火犀牛王忍不住感慨：“如此寶地，讓那八宗占了真是可惜了。”
“老爺，這棲云洲處處仙山，多是福地洞天，若老爺您能盡占這一洲之地，必然能得天元界一成氣運啊。”
江生輕笑道：“說什么胡話呢，盡占一洲之地，老爺我若有這個本事，怕不是早就證道純陽了。”
“那時我還要這一洲之地作甚，直接打將上去，奪了機緣不就好了？”
“老爺我只是個煉虛，就是手段再厲害，面對那些太乙洞玄道果的天驕，又能擋得住幾個？”
雖是這般說著，可辟火犀牛王看江生那淡然的模樣，好似太乙洞玄道果在這位大老爺眼中也不過如此。
到底是蓬萊道宗不世出的人物，昔日三界第一天驕，這般傲性世間又有幾人能有。
江生打量著周遭，滿意的點了點頭：“此地不錯。”辟火犀牛王那三丈高下的猙獰身軀站在七尺道人身邊，點頭哈腰著頗為古怪：“老爺的眼光自然是差不了。”
江生忍不住笑罵：“你這家伙，光知道吹捧你家老爺，你可能說出這地方好在哪里？”
辟火犀牛王一聽，啞然了，只得嘿嘿笑著。
江生點了點辟火犀牛王那大腦殼，隨后指向群山：“觀一地有無靈蘊，看其景，觀其勢，便可略知一二。”
“你且看，這山脈起伏如群龍盤踞，足以證明此地靈機充裕，地脈非凡。”
“頭頂白云如海，腳下山脈如龍，這便是龍入大海，天地自有其勢。”
“再觀這山景巍峨，云霧縹緲，自有一股高絕之意，此地先前必然有大能于此悟道。”
“其中說不得還有什么未被發現的機緣所在。”
“因此，我才說這是一塊好地方。”
辟火犀牛王恍然，連連點頭：“原來如此。”
“老爺的學識著實堪比天人了。”
江生懶得搭理這犀牛，只是道：“此地不錯，你且帶著手下妖兵，立下一方基業。”
說罷，江生衣袖一甩，那寬闊的衣袖之中飛出一抹黑影。
那黑影一出了江生的袖子，隨即化作一片陰云，陰云如同下雨一般不斷灑落妖兵，轉眼間山中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兩萬妖兵。
起伏的山脈之中，那丈高的獅精、象妖手持刀槍劍戟，猙獰的牛魔、鵬怪拿著釘錘弓弩，一只只妖兵動輒丈余高，猙獰可怖，妖焰滔天。
本就是大妖們精心培養的道兵，此時一現身那妖煞便沖霄化云，遮天蔽日，讓這山清水秀之地化作了妖魔之域。
加上化神境的辟火犀牛王主持局勢，這兩萬妖兵有了主心骨，氣勢更加強橫。
這般威勢之下，尋常修士來了必然是被嚇得兩股戰戰，心驚肉跳，就是那些大修士到此也不敢輕易說什么降妖除魔。
江生站在山巔，淡然的看著群山中散落的兩萬妖兵，悠悠道：“七日之內，本座要看到此地拔起一片道場。”
辟火犀牛王拱手抱拳：“遵大老爺法旨！”
很快，妖兵們在辟火犀牛王的指揮之下開始砍伐林木，挖掘山石，而江生則是化作一縷清光悠然散去。
棲云洲，碧水湖。
作為棲云洲八宗老祖與青霄玉明真君的斗法之地，這里隕落了八位合體境大能。
那原本百萬里碧波蕩漾的大湖早已在九位合體境大能的斗法余波之下改變了地形地勢。
眼下早已沒了碧水湖的說法，而是一片覆蓋百萬里不止的沼澤之地，外圍枯林如海，藏著不知多少妖魔鬼怪。
八位合體境真君隕落此地，仙神之血濺落大地，不知藏有多少仙神遺澤。
如今不只是棲云洲的修士來這里尋寶，就連他洲修士也跑來妄圖尋一尋機緣。
說不定就能撿到某位合體境老祖的遺澤，從而一飛沖天。
“碧波大澤百萬里，仙神隕落化絕地。”
“妖魔鬼怪匿蹤影，道長仙子落難機。”
“都道遺府有妙寶，天驕豪杰送命去。”
“誰知絕地藏魍魎，只見好處不見虛。”
枯林海內，那百萬里沼澤大地邊緣處，一白發蒼蒼的老道盤坐在一株橫倒的枯樹上，彈唱著不知所謂的曲調。
老道穿著一件麻衣，手里捧著一件琵琶，自彈自唱頗為自在。
周遭那些來尋寶的修士聽這老道翻來覆去的唱著，還以為這老道知道什么辛密，紛紛上前去問：“老道長，您可是知曉其中辛密？”
老道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老道我能知道什么辛密？”
“無非是想進去尋寶卻實力不夠，自己沒甚本事又偏偏自視甚高，只能在這里唱些小曲i，看你們這些年輕小輩進去送死，而無能為力啊。”
周遭修士聽了紛紛啐道晦氣，然后各自散去繼續尋找那渺茫的機緣。
殊不知，他們固然是在尋找機緣，可在劫修眼中，這些尋寶的修士本身也是機緣。
老道攔不住這些送死之人，只能繼續彈唱琵琶。
不知何時，老道身邊多了道身影。
那是一個年輕道人。
道人穿著一件青色道袍，頭頂盤了個道髻用玉箍束了，手中拄著一根竹枝，似是遠道跋涉而來。
到了這沼澤跟前也不進去，只是在這聽老道唱曲。
老道又彈唱了幾遍后，看向道人：“這位道長，不去尋寶，站在這看老道，就能看出寶貝來么？”
道人點了點頭，意有所指：“以小道看來，老道長的存在，可比那些所謂的機緣寶貝，重要的多了。”
老道哼哼了幾聲：“到底是出身名門大派的，說話倒是好聽。”
不知何時，這老道和年輕道人明明站在這里，但周遭那些尋寶的修士也好，暗中埋伏的劫修妖魔也罷，都無視了兩人的存在，好似這里什么也沒有一樣。
老道撥弄著懷里的琵琶：“老道就是來這里看一看，沒心思摻和你們這些大派圣地的事，你來找老道，卻是找錯人了。”
道人不置可否：“也許，但是老道長難道就不想去窺一窺那傳聞之中的機緣？”
“純陽隕，大道悲，先天道韻藏其蹤。”
“天五運，地五德，陰陽五行轉乾坤。”
“那可是純陽機緣！”
“聽聞招星界的枯藤真人乃是不世出的天驕，一路高歌猛進，天道筑基、上品金丹、太乙元嬰.直到破境煉虛都從無遇到什么瓶頸，可謂氣運非凡。”
“哪怕是到了煉虛，枯藤真君也是勇過三關，可偏偏渡了三災之后卻不破境合體，久而久之，世間沒了往日那意氣風發的枯藤真君，只剩下一個蹉跎歲月的枯藤老人。”
“如今那有望純陽的機緣就在眼前，老道長當真能心如止水，看著小輩們各出風頭，不去爭他一爭？”
老道沉默了。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態度。
道人也不以為意：“老道長大可好生想想。”
“十年后，小道在蘇溪洲乾元山舉行太乙仙宴，靜候道長赴宴。”
話音未落，道人的身影已經縹緲無蹤。
老道，或者說枯藤老人靜靜望著那年輕道人遠去的方向。
“都說九州界乾坤道宗出了一位不世出的人物，今日一觀，果然非同凡響。”
“乾坤道宗，太乙洞玄天運麒元真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