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五石,出來見我——”
怒喝之聲在飛雪之中震蕩。
青松堡外飛雪如瀑,延伸向堡前的鐵索橋在朔風中錚鳴。
羅大山單膝跪在斷碑前,雙掌壓碎凍土三寸,赤紅真元從指節蔓延到小臂,如同血煞旋繞。
拼殺一場,從景陽鎮外一路到青松堡前,哪怕他是先天境,此時也已經力竭。
前方,一隊蓑衣皮袍的軍卒,沉著臉緩步進襲。
領隊之人,正是之前在鎮上盤查的領軍校尉。
軍卒手中刀槍上的鋒芒,在夜雪之中透出徹寒。
結成陣勢的軍伍,有著圍殺先天境中期的戰力。
直追到青松堡外,這些軍卒終于完成合圍。
披狐裘的中年武者踩著冰碴走出陣列,腰間武衛衙門銅牌沾著霜雪冰寒。
程五石,臨水府武衛衙門營首都尉。
本該與羅大山并肩而戰的袍澤,此時卻成了追殺羅大山的人。
“羅大哥,你懷里那本賬冊值十條命。”
程五石緩步前行,目光越過羅大山,看向不遠處火光沖天的青松堡。
“是換你自己的命,”他指尖扣住腰間雁翎刀柄,“還是地窖里那些孤兒寡母…”
“程五石!”羅大山低吼聲震得堡墻冰棱簌簌掉落,“當年在沉寒江底,老子空手替你撕開三道鐵蒺藜網!”
回應他的是弩機絞弦聲,十架重弩從雪堆里探出。
羅大山瞳孔驟縮,身形轟然飛奔前沖。
雙掌卷起狂雷般呼嘯,將三支弩箭凌空劈碎時,雪地里陡然竄出七道黑影——
知府曹顯豢養的鐵衣衛!
這些武者戴著玄鐵指虎,拳風竟帶起狼嘯聲。
七道身影瞬間圍攏,玄鐵指虎向著羅大山當胸砸落。
破山拳。
九江郡中,破山宗傳承。
羅大山口中低吼,不退反進,左肩硬接三記破山拳,骨骼爆響中右掌如奔雷貫出。
“嘭——”
當先鐵衛胸甲被拍出半尺深的掌印,其胸骨碎裂,整個人向后倒退,口中鮮血噴涌,其中夾雜碎裂的內臟。
“嗡——”
先天境武者隕落的氣血光柱升騰。
一擊,殺先天境初期高手!
站在不遠處的程五石下意識退后幾步。
“奔雷十三式,難得的剛猛路子。”百丈外,暗夜之中,端坐車廂里的張遠低聲輕語,手掌在刀鞘上摩挲。
“轟——”
掌風如驚雷炸響,羅大山一擊得手,轉身抬手一掌拍下。
第二名鐵衛雙臂交叉格擋,卻被雷勁震碎手骨。
羅大山旋身踢起凍土,混雜雷勁的土塊將兩名弩手頭顱轟成血霧。
“嘩啦——”
冰面下竄出的玄鐵鏈纏住羅大山的右腿,鏈頭倒刺扎進脛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羅大山整個人身形一歪,跌坐在雪地之中。
本退在后方的程五石身形一動,從背后抽出的的鴛鴦鉞趁機突入中門,斬向羅大山的脖頸。
“啪——”
鴛鴦鉞在即將割開羅大山咽喉時,被羅大山的雙掌夾住刃口。
“咔嚓——”
羅大山雙手用力,真元震碎鴛鴦鉞,一手扣住程五石手腕,奔雷勁順著經脈瞬間炸開。
程五石一聲痛呼,掙脫回手臂,腳步踉蹌后退。
羅大山雙腿一震,將纏繞在腿上的鎖鏈震碎,直起腰身。
程五石握著手腕,面色蒼白,咬著牙低喝:“你竟把橫練功夫修到這等程度了…”
羅大山立在原處,雙拳握緊,微微喘息。
“程五石,袍澤一場,我不想殺你。”
“曹顯以權謀私,害了兄弟們的命,我羅大山與他不共戴天,你若是執迷不悟,終究沒有好下場。”
羅大山的聲音嘶啞,少了之前的洪亮。
硬接破山拳,他臟腑已經被震傷。
“羅大山,你不明白自己在與什么人作對,你以為曹知府只是——”
程五石的聲音頓住,抬頭看向青松堡方向。
嘈雜的呼喝與哭喊聲傳來,讓羅大山面色凝重。
雪幕被火把撕開,二十余名婦孺孩童,被推到堡墻缺口。
“羅都統的奔雷手能碎石裂碑,卻不知能不能快得過我手中刀?”
一道聲音從堡墻之上響起,帶著幾分譏諷與得意。
一位穿錦袍的青年手中握劍,劍鋒抵住一位身懷六甲婦人咽喉。
“還是侄少爺有手段。”程五石雖然手臂痛的齜牙,還是面上擠出幾分笑。
羅大山看向堡墻之上,認出那是知府曹顯的侄兒曹玉安。
“羅大山,我們早圍了青松堡,就等你來。”曹玉安面上得意掩蓋不住。
“你傳訊讓青松堡的人離開,可今晚是大大啊,誰還不念個家?”
曹玉安雙目之中透出一絲癲狂,手中劍鋒在身前婦人脖頸上拉出血痕。
“特奶奶的,今晚是大大啊,本公子應該在府城吃香喝辣,美人在懷,卻要在這山野里受罪!”
長劍指向羅大山,曹玉安面上盡是恨意:“羅大山,你們這些武衛不過是我叔父的走狗,為何非要噬主?”
“你看看程五石,多好,乖乖做狗,我叔父多少給他幾塊骨頭啃啃。”
曹玉安的話語,讓程五石面皮抽動,卻沒有開口。
羅大山立在那,渾身沸騰的真元氣血緩緩沉寂。
“程五石,你說的,賬冊可以換十條命。”
羅大山的聲音低沉。
他本握拳的雙手,緩緩松開。
就在他雙掌垂落的瞬間,七根透骨釘從不同角度釘入他周身大穴。
幾位鐵衣衛飛身而上,青黑的玄鐵鎖鏈扣住他的琵琶骨。
程五石上前,從羅大山懷中扯出一本透著血漬的賬冊,面上露出欣喜。
“侄少爺,賬冊在這!”
他將賬冊舉起,邀功似的抖落幾下。
堡墻之上,曹玉安雙目之中透出冷厲寒芒,聲音如同霜寒響起。
“既然尋到賬冊,那這些人就沒必要留了。”
“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隨著他聲音落下,那些押解婦孺孩童的武卒長刀揚起。
“錚!”
羅大山猛然拔出肩頭利刃,雷勁尚未催發便僵在原地——
堡墻上那些武卒身軀以詭異姿勢凝固,每人眉心皆嵌著半截冰棱。
他們保持著揮刀劈砍的姿勢,刀鋒上的雪粒還在簌簌掉落。
雪地上響起密集的“沙沙”聲。
毫無起伏的聲音自雪幕深處傳來。
一道黑影從羅大山腳下陰影中暴起,探手扣住前方鐵衣衛的天靈蓋,五指如鐵錐刺入顱骨,紅白漿液尚未飛濺便凍成冰晶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