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盤古之虛影
這一次的沉睡，簡直超乎想象的疲憊，整個鍛造過程可能超過了三個月。
更因為鏡中腦的創造意味著哲學層面的突破！
雖然目前相當于只搞了一些并列思維，依然是人類的體系，但現在這種類似于人格分裂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陸遠原本的思維范式。
他和這些鏡中人的相處模式還挺融洽的，對方也在竭盡全力幫助自己成長，這就足夠了。
隨著陸遠靈魂的沉睡，貪婪魔神不由自主地躺了下來，山岳般巨大的身軀與腳下的土地合二為一。
他的身體正在發生鑼鼓般的轟鳴，血管與筋脈重塑，以適應鏡中腦這個全新的器官。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的海洋“嘩啦啦”響動，那波濤一浪接著一浪，好似與這種重塑發生了奇妙的共鳴。
不知不覺間，他終于突破了萬米的身軀上限，朝著十萬米、百萬米進軍！
好似能夠無限成長！
放在過去，“萬米”是絕大多數唯心生命體的極限。
再想要變大就得犧牲反應能力以及敏捷與速度，譬如亀文明的巨龜，海蜃文明的大貝殼，都是反應緩慢，敏捷程度不高的異象。
但現在，有了鏡中腦的支撐，貪婪魔神能變得更加巨大——體型大，自然能帶來更強的力量！
奇妙的感覺正在延續，在偶爾的一瞬間，陸遠能感受到整個世界的運行規則，那一條條河流就像是身體中的血管，翠綠色的原始森林如同世界之肺；永不停歇的海洋、白雪皚皚的高原、黃沙漫天的沙漠…一切的一切，組成了世界。
他忽然想到一種曾經在科學論文中看到過的一個哲學理念：同一性。
世界萬物“莫不相同”，它們有相同的本原，相互一致，相互依存，構成統一的整體。
世界萬物又“莫不相異”，它們各有不同的內容和形式，各有不同的運動和變化，使世界異彩紛呈、斑斕多姿。
用簡單的話來解釋：如果將宇宙縮小到極致，會發現宇宙就像一個細胞；如果將細胞放大到極致，會發現它就像宇宙一樣。
這種奇妙的“同一性”，讓貪婪模式進一步感應乾坤世界的規則，與之合二為一。
陸遠幾乎放空了大腦，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迷茫狀態。
他無法理解這一切，只是安靜地觀察、享受自己不停成長過程，等以后境界再高一些，再分析究竟是怎么回事。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混沌之中，忽然有雷電閃爍，整片虛空都開始顫抖起來！
“轟隆！”
陸遠瞪大眼睛，居然看到了一個金色巨人，端坐在虛空之中！
其面目模糊，看的不太清晰，好似被一片云霧遮擋。
卻又神威赫赫，一團團浩然正氣仿若金色的云霧。
其體型更是大到難以想象！
貪婪魔神其實已經足夠大的了，但對比這個金色巨人就像一顆毫不起眼的芝麻，渺小到了極致！
這巨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種威震寰宇的恢弘氣勢。
“盤古？”陸遠喃喃自語，莫名念出了這個名詞。
他難以分辨這一幕究竟真實存在，又重重搖晃了一下腦袋，感覺自己只是在做夢。
“后來者，終于繼承了我的道統。”金色巨人發出如同山銅般金鐵交加的聲音，居然顯得有些欣喜，“學我者生，似我者死。現如今，我之衣缽有人繼承，著實令我感到欣慰。”
陸遠喉嚨有些發干，斟酌片刻說道：“前輩…你沒死？”
他剛剛想要詢問些什么，卻聽盤古淡淡說道：“后來者，不必緊張，我已徹底死去，當前留下只不過是一個虛影，無靈也無智，只是發現有人繼承衣缽，簡單聊聊。你有什么問題，盡管可以發問？”
“前輩為何會選擇死去，創造盤古大陸？”陸遠詢問。
對方的神色顯得有些唏噓：“此事說來話長。永恒之上，還有一個境界，名為‘彼岸’。”
“混沌之海，強者無數，有天生強大的唯心物種，也有永攀高峰的唯物種族。”
“可彼岸是否真的存在，卻是無人知曉，唯有一個名詞在混沌之海傳播罷了。我只是在追求彼岸。”
“我是否真的到達了彼岸，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光投影到了遙遠的天際之上，“更甚至，彼岸這件事也沒那么重要。”
“在創造世界的過程中，我感受到了由衷的欣喜，在那一刻，我好似創造了無數的自己。”
“在那一瞬間，數萬億計的生命在盤古大陸誕生了，這些新生兒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發出了屬于自己的聲音。草履蟲的聲音，細菌的聲音，動物的聲音，魚兒的聲音…”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首宏大交響樂。”
“即便有很多生命，誕生的使命只是淪為其他生命的食物，也有更多的生命，會因為饑寒交迫而死去，可是這剛剛誕生的第一聲，總歸是美好的。”
“于是，我找到了生命的意義。或許，創造這一片世界就是我的宿命。”
“我追求彼岸的過程，是成功，還是失敗？”
陸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能夠理解，因為他養過很多很多的小朋友…
生活中有著太多需要操勞的事務，有很多時候養小孩都是負資產，可明碼標價的財富總歸只是物質罷了，笑容、哭泣、安慰與依賴才是精神層面的財富。
物質和精神不應該混為一談。
還有一點就是，如果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定型，再也不可能走其他路，小孩子的出現反而能寄托自己對未來的美好想象。
即便大部分孩子都不可能做到陸遠現在的成就，可只要幾率不為零，那一絲期待總歸存在。
從這個角度，盤古或許和陸遠有著同樣的想法。
他期待無窮無盡的物種中，有人能超越自己，于是干脆留下了這個虛影。
陸遠才剛剛摸到門檻，這個虛影就立刻蹦出來了。
“前輩，想要成就彼岸境界，難道必須要探索生命的意義？”
“確實如此。”金色巨人回復道，“想要解釋這個疑問，首先，可以先回顧一下盤古大陸的前世今生。”
“如果我從未在盤古大陸留下名聲，整個世界忘卻了我這個造物主。那么，意義之源是否會缺失一小塊？有些真相是否會無法認知，歸于虛無？”
陸遠瞪大了眼睛，隱隱聽懂了。
如果世界上不存在“盤古”這個概念，很多事情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譬如說“工匠靈感本質上是盤古權限”，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猜的出來了，再聰明的人也沒辦法猜出。
很多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
盤古似乎是一個熱衷于論道的強者，很有耐心，娓娓道來：“我們將這個想法推廣到混沌之海。”
“它太大了，不太可能是人為創造的，但它又太精致，非人為創造的可能太低。它隱藏著的意義是什么？”
“認知到這個隱藏的意義，那就是彼岸境界了。”
“當然了，這只是唯心層面的方法論。唯物文明究竟在做些什么，我無法認知他們，他們也無法認知我，我們只是彼此尊重，相互走自己的路。”
陸遠默然，照這樣說，我陸大統領，不僅是唯物領袖，還走唯心道路，難道真比你還要有潛力一些？
他不由得重重搖晃了一下腦袋，這些天真是有些飄了。
盤古虛影微笑著說道：“所以，我們可以設想意義之源究竟是什么。”
“它棲居于時間與空間的彼岸，其存在本身即是對認知界限的超越。我們無法以塵世的尺度去揣度它，因為它的本質先于一切現象，既可能是意義的絕對空無，亦可能是萬有意義的終極源泉。它的思辨并非思維，而是宇宙律動的內在邏輯；它的情感并非情緒，而是物質生滅的原始韻律。”
“它超然于萬有之上，是絕對自在的至高法則，是秩序本身的持存者與見證者。其奧秘深植于存在的根基，若人類文明確有某種終極目的，它便是那目的的永恒容器；若時空確有邊界，它便是邊界之外不動的守望。它似虛無，卻滲透在每一寸存在之中；它似沉默，卻無聲地主宰著萬有的軌跡。”
“這種存在，構成所有人認知視域的絕對地平線，猶如猛獸永不能理解人類的沉思，我們也永難觸及它的深邃。”
“倘若時空是一場精密的演算，它便是那最初的算法與代碼；倘若宇宙是一具浩瀚的生命體，它便是那不可見的靈魂。一切意義之鏈皆由它展開，一切存在之光皆因它而映照。它就是終極的‘是’，亦是無言的‘應是’。”
這個話題實在是有點高端了，陸遠聽得云里霧里，無法領略其真意。
連忙厚著臉皮詢問一個低級一點的話題：“前輩，我這鏡中腦的構想是否有隱患與謬誤？”
盤古虛影的目光，投影到了陸遠身上：“我無從判斷，我只是一個無靈無智的虛影，當前所言，皆只是過去留下的記憶。”
“未來發生了什么，結局如何，我無從干涉。”
陸遠頓了一下，看樣子，對方是不想干涉紀元災難。
“不過，鏡中腦的構想，想必沒什么大問題。我有一法，名為道化眾生，你若愿意，我可傳你。”
“此法是我生前的最后一刻所創，關乎自身哲學理念的總結，你我經歷不同，人生各不相同，故而只可學習，不可模仿。否則，你之思維會被我同化。”
陸遠頓時驚喜萬分，他心中十分清楚盤古虛影此刻出現，其實就是為了給后世留下道統。
但不管怎么說都是頂級珍貴的好東西，哪怕放眼混沌之海，也會讓無數文明爭相哄搶！
至于所謂的風險，其實也可以接受，因為他現在的一切都是盤古大陸饋贈的，包括乾坤世界，其實也是盤古大陸幫忙開辟出來的。
“弟子謝過老師！”
那金色巨人哈哈一笑，手指指向一棵世界之樹：“借你那小世界一用。”
那巨大的身影，居然“啪”地一聲破碎了，化為了點點銀光，就像水銀一樣灑落在了小世界電腦中。
在道化眾生這種級別的理念面前，語言實在過于貧瘠，就連雕文也顯得有些貧乏，所以“盤古”只能通過自身來演示其中的內容。
看著那點點銀光落入水面，落入山川，石頭，草原，陸遠自然是看不懂的，他只是感覺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出現在了這一個小世界，難以描述，卻又真實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概念化了，萬事萬物都會隨著心念的變動而發生變動。
陸遠就像造物主一樣，體驗著無所不能的“自己”，心念一動，微風的吹拂，雨滴從云層落下；心念再一動，他居然直接操控了一只小蟲子，讓其在土壤中翻滾了一圈，甚至能感受到小蟲子的意念，“吃東西”，小蟲子嘛，除了吃只有睡的想法。
他化為了眾生，化為了世間的一切！
他的腦子幾乎停滯了運轉，也無法理解這一切，卻有些莫名歡愉，清明與糊涂糾纏在一起，最終化為了一片混沌。
一直到銀光徹底消失，那造物主般的感覺才慢慢消失。
“只可學習，不可模仿，切記切記。”盤古虛影留下最后一句話，消失在了這奇異的夢境當中。
陸遠對著其離開的方向深深一拜，然后再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這一次，真的睡得天昏地暗，簡直睡得大道都快磨滅了。
等陸遠昏昏沉沉醒來，想起正事的時候，直接嚇了一大跳，他趕緊聯系自己的后援團隊，了解到紀元災難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你放心，才過了33年。我們時不時進入乾坤世界看一看你，發現你沒有掛掉，也就沒有把你直接叫醒。”老貓很無語地說道，“不過一下子沉睡33年是不是有點久？還有，你現在的體型也太大了。”
陸遠看著自己，發現上面積累了皚皚白雪。
那只是一條手臂，卻有著山的巍峨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