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后,家人們各自上班。
海螺算是精英科學家,還得負責孩子們的教育工作,簡直忙碌異常,而陸遠的爸媽、妹妹,算是普通職位。
綠茵城雖說不提倡內卷文化,但現在正處于科技大發展的關鍵時間段,大家不由自主的“卷”了起來,都想著為文明的發展盡一份力。
也就陸遠最為悠閑,先是去學校報了個到,上了幾節初等工匠教學課程。
看著孩子們熱情的目光,嘰嘰喳喳的討論,聽著不滅巨龜“哇嘎嘎”的聲音,陸遠深深感嘆:“這就是生活啊!”
“叮鈴鈴”,下課鈴響了。
“老師再見!”
陸遠離開了大操場。
“好兄弟,怎么感覺你愁眉苦臉?”如今的不滅巨龜,也就只有一棟小房子大小。
它很久沒有長個子了,不過甲殼的顏色發生了變化,全身龜甲黑中帶著一絲褐色,倒是挺威武。
不得不說,這廝的潛力真拉胯,明明是墨門出生的異象,戰斗力全點到防御上了。
要是沒有綠茵城它,現在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我在想,本我、自我與超我,如何理清楚其中的內在聯系?”陸遠搖頭晃腦地問道,“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不得其解。”
“什么?”果不其然,不滅巨龜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壓根就沒聽懂。
陸遠換了個說法:“你不滅巨龜,每個紀元都要死掉一次,每一次重新復活,怎么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不是過去的自己?”
“或許過去的自己早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只是一個新生兒呢?”
不滅巨龜被這個問題搞蒙了,它從未想過這種哲學問題,難道每一次的死亡是真死?
后續那些真只是軀殼中的新生兒?
它越想越害怕,到最后居然慢慢縮殼,流出了龜的淚水:“怎么會有如此可怕之事?!難道我的不滅能力是假的?我早就死了?我是假的不滅巨龜!”
陸遠無語,他就知道詢問“好兄弟”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由得安慰道:“別管了,反正你這一世又沒死。”
“現在的自己,肯定是你自己。”
“有道理啊!”這烏龜瞬間提起了精神,脖子伸得老長,將煩惱拋擲于腦后,“兄弟,我馬上要換殼了,這一次會更換生長了八百年的老龜殼,有需要你盡管來拿。”
“那可真的恭敬不如從命了。”陸遠拍了拍那厚實的龜背,繼續閑逛,尋找靈感。
和老朋友們相伴,心情確實很愉悅——即便老伙計給不出任何建議就是了。
繁華的綠茵城,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忙碌,摩天大廈刺破云層,玻璃與合金里面流動著最新的新聞聯播。
飛行器如銀色游魚,在立體交通網中無聲穿梭,留下淡藍光痕。
空中連廊橫跨樓宇,罌虞樹垂下翠綠藤蔓。
站在最高處,俯視整座城市,總是會忘卻時間的流逝。
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陸遠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張名為“社會”的網絡中,他不僅僅是綠茵城的大統領,還與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建立了友誼關系,還有探討工匠學的各位同事,還有墨門之領袖、工匠大宗師之類的稱號。
名為“社會”的網絡中,既是約束,卻也帶來了生活的意義。
在靈感狀態下,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陸遠忽然意識到所謂“世界稱號”的重要性。
它或許是另一種“盤古權限”。
這種權限和概念能力不同。
概念能力是“創造”、“抹去”、“修改”,相當強橫,能夠給世界增添規則。
而“稱號”相當于是“存在感”。
或者說:“某件事物存在的權利”。
放在平時,這種權利似乎無關緊要,每個人都有存在權,但在關鍵時刻卻能夠救命。
因為所謂的“概念抹殺”,抹除的就是“存在權”。
他的瞳孔微微發亮:“存在權也同樣涉及到了唯心層面的錨定,存在權越高,越不容易迷失自我…這唯心規則真是一環接著一環,看上去零散不堪,實際上還是有主線的。”
陸遠愈發敬佩起盤古,這一定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強者。如此精心設計的世界,蘊含了他所有的“道”!
難怪塔頂文明贊嘆“這種世界放在混沌之海也相當稀少。”
更甚至,厚土文明、齒輪文明這類七級文明,其實也很難看懂盤古大陸的“美”,反倒是他陸遠看懂了。
老陸心中頗有一種“我和塔頂文明同個審美”的自戀。
他心中暗想著:“如果以自身的‘存在權’,再加上親朋好友、綠茵城提供的社會關系作為錨定,我被‘盤古’同化的可能性也就不高了。這是正道!”
“但我還需要一個方法論…創造一個大腦,需要方法與載體。”
“這個載體又是什么呢?”
理論上,人工鍛造一個“神經網絡結構的大腦”似乎也沒什么大問題。
他手頭的材料足夠,不管是唯物還是唯心材料,統統齊全。
但傳統意義上的“碳基大腦”潛力太過有限,。
貪婪魔神想要一次性搞一個令自己滿意,潛力足夠大的,甚至還得要求一些藝術氣息——這難度可就大了去了,陸遠苦苦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喲,這不是陸大統領嘛,好久不見。”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陸遠轉過頭一看,是鼠人工匠鼠工冶,和他的二十幾個老兄弟工匠。
“還真是好幾個月不見了!各位老哥來樹頂采風呢?”他隨意地問道。
“我們正在探討著,這給本文明送上‘神話工業化’的鏡子,說不定我鼠米壩文明也能誕生后天神話!”這老鼠人說到這里簡直眉飛色舞,胡須一抖一抖,“前些天和大王商量過了,明日鏡咱看不上,要鍛造就要最好的未來鏡!”
“未來鏡的材料也湊齊了,這次可真是出了好大的一筆血…不過只要鍛造成功,還是非常值得!”
鼠人們一直給綠茵城打工,這么多年下來也積累了不少財富,現在一次性投資給自己的文明了。
“那可提前恭喜了。”陸遠好奇問了一嘴,“鼠米壩文明最近有什么奇遇?距離上次分別也有七百多年,總歸會有一些遭遇吧?”
聊起這事兒,鼠工冶可就得意了,拿出了一枚光影石。
光影石投放出了一張張照片,第一張便是鼠大王·鼠黃峰,站在一棟高樓之上,雙眼直視前方,披風迎風招展,頗有一種披靡天下的態勢。
這家伙還挺自戀的,特地穿上了自己最好的傳奇級禮服,為的就是拍一張照片?
“這鼠人提供的社會關系,也是我的錨定之一啊!”陸遠心中想著。
當初人類和鼠米壩文明,確實是不打不相識,對方幫助了人類很多。
這樣算起來,他陸遠確實福源深厚,一路走來,都有貴人相助。
“這是天空之城?鼠米壩文明有天空之城了?”
“嘿嘿,是啊。”
他好奇地看著接下來的一張張照片:“人口數量也上升了…不是說第八紀元的文明很難繁衍嗎?怎么有這么多人,超過百萬了吧?”
“大部分的人口都不是我們自己的人,而是從其他文明那里招收來的。”鼠工冶說道,“天空之城也是從其他文明那里買來的,科技程度差不多是三級文明初級,不算太高,但也比用馱獸走路要好。如今第九紀元,比較和平,三級科技,自保綽綽有余了。”
“這倒也是。”陸遠還是很欣慰自己的朋友能過得不錯,“那些失去了意識的族人呢?”
“那些…已經淪為野獸,沒辦法救回來了,讓他們自然生老病死。”鼠工冶嘆了一口氣,“不過我們游歷的路程多了,認為身體只不過是軀殼,思想與文化才是文明的核心。”
“你看這城市中,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從外面招來的,什么科學家、工程師,都是老鼠族裔,他們的基因和我們又有什么差異呢?”
“接受了我鼠米壩文明的文化,就是我文明的人了。”
鼠米壩文明,好歹是前朝的四級文明,欺負那些封建文明綽綽有余。
招募到一批愿意跟著自己的人口再正常不過。
陸遠點頭贊同:“源頭道理,就像我綠茵城,其實也不是地球人,但接受了地球文化和地球人沒什么差異。不過你們這李代桃僵的做法,有文明氣運嗎?”
鼠工冶眼眸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有一點點!雖然不多,但真實存在!”
“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八紀元的異人是一點氣運都不會有的,可第九紀元好像有些寬松…所以神話工業化必須要做…我鼠米壩文明或許真的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呢!”
不過激動到一半,他又有些尷尬,因為現在已經是紀元后期了,他們好像沒太多的時間發展自己,頂多當個啦啦隊。
“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要好。”老伙計們紛紛安慰,“我們好歹也算是扶持了第九紀元,不是沒有功勞的。”
“紀元災難,得交給第九紀元的文明。”
“你們接下來還扶持了哪個文明?”陸遠更感興趣了。
鼠工冶更加尷尬,自己家的大王再加上那些高級族老,躺在母老鼠堆當中,一躺就是五十年,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結果半個孩子都沒有生出來。
這種事情叫扶持文明嗎?明明就是當瓢蟲啊!
可是他怎么好意思說呢?
“難道…什么成績都沒有做出來?”
陸遠露出一副怪異的表情,不是吧,你們一群聰明的老鼠,連古蟲都不如?
古蟲扶持的“地底聯盟”,雖然以陸遠的眼光是一坨大的,但絕對超越了盤古大陸99.99的文明,算得上是支柱級別。
鼠工冶不但沒有羞愧,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拍了拍胸口:“我們在紀元初期就已經扶持了一些強大文明,光是這一功績就得足夠自傲!”
“扶持文明就像創業,失敗才是大多數,成功的寥寥無幾。但成功一兩個例子,就算圓滿完成任務。”
陸遠愣了一下,成功一兩個例子?敢情這些家伙說的是人類十八文明?
好吧,這確實是赫赫有名的戰績,鼠大王用來吹牛也是理所當然的。
鼠人一摸胡須:“廢話不多說!陸大統領,要不指導一波未來鏡的鍛造?也不用你親自動手,在旁邊看著即可。”
陸遠笑著同意了,他現在正處于靈感狀態,一眼就能看出很多端倪。
鼠人工匠們摩拳擦掌,在罌虞樹的最頂端,鍛造起了鏡子。
他們加入綠茵城多年,也慢慢蹭到了人類十八文明的氣運,能夠借用其中的運勢。
但他們又隸屬于鼠米壩文明,所以也能夠鍛造鼠米壩文明的鏡子。
這種方法還是最新研究出來的,專門用來傳播“神話工業化”,名叫“雙重身份引流法”,也就是借助高運勢文明的氣運,為低運勢文明創造未來鏡。
很明顯,鼠人工匠們在鍛造的過程中,很加入了自己的文化。
伴著風箱一推一拉的節奏,鼠人們好似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這是來自遠古時代的豐收之舞。即便鼠米壩文明早就發展出了現代科學,可古老的舞蹈卻一代代傳承下來。
鼠工冶那臉龐被爐火映亮,眼眸中流淌著火光。
突然,他發出一聲高亢的吆喝,隨即踏起一種古老而樸拙的舞步——左腳重重跺地,應和著大地;右腳輕靈點踏,呼應著風箱的呼吸。
“鐺”那青銅色的鏡面逐漸成型,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今天就到這里,靈感揮霍一空了。”
“這些零件得分批次鍛造。”
鼠工冶對自己的作品還算滿意:“其實我們鼠人就擅長鍛造鏡子,因為族人普遍愛美,喜好隨身攜帶一枚小鏡子,時刻照一照自己。”
“鏡子中的影像,看上去是和自己同步的,實際上卻又總是慢上那么一拍…我文明還因此誕生了一本著作,名為《鏡中鼠》,內容是什么來著…”
另一個鼠人道:“老鼠,別說這些了。《鏡中鼠》這本書早就失傳,大家都只記得一個名字啦…”
大伙不免唏噓:“文化遺失確實可惜,但只要能創造新文化,問題就不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陸遠忽然抬起頭,瞳孔微微發亮,嘴里更是喃喃自語:“鏡子中的影像,看上去是和自己同步的,實際上卻又總是慢上那么一拍…這不就是所謂的新我和舊我么?”
“也可以說是主人格與副人格之間的關系。”
貪婪魔神的大腦,有了!
“陸遠閣下,您有什么想點評的嗎?”
“我看見了未來!”
“什么?”
鼠工冶還想進一步詢問,轉過頭來,卻發現陸遠已經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