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虞此刻才猛地從極度的緊張中驚醒,回過一絲味兒來。
糟了!
左白好像不是自愿來的,是被脅迫的嗎,隔壁別墅里的那些人不是左白的朋友啊?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李涵虞顫抖著再次拿起手機,找到婁斷的號碼撥了出去,并按下了揚聲器。
臥室內隔音極好,電鉆聲都傳不出去,更遑論打電話了。
嘟…嘟…
電話很快接通。
李涵虞很聰明的沒有質問婁斷,而是非常客氣道:
“婁斷,左白教授來了,我兒即將醒過來了,這都得謝謝你的幫助,你放心,這份情我和兒子都會記在心底。”
李涵虞眼含熱淚,情真意切:
“對了,你是怎么找到左白教授的?”
李涵虞看見左白雙眸死死的盯著她手里的手機,更覺頭皮發麻。
婁斷在電話里冷笑一聲道:
“你知道感激就好,總之,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至于我如何做到的,那就是我的秘密了。”
電話那頭的婁斷嘴巴很嚴。
笑話,[天秤]網站如今是他最隱蔽的“殺手锏”,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李涵虞眼巴巴的看向左白,后者臉色極其陰沉。
李涵虞心臟都懸在嗓子眼兒了,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事,是之前馮睦給他看過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婁斷與一個ID叫[小丑]的人的聊天記錄截圖。
“會是[小丑]嗎?”李涵虞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卻沒有多說。
左白心頭恨極了,婁斷這個名字已經榮登他內心小本本的第一名。
可他面上則對著李涵虞露出笑容道:
“既然他不愿說就算了,不過我那幾位朋友來一趟也不容易,麻煩夫人讓你的朋友給我的朋友,給個五星好評。”
哪怕到此地步,左白也依然牢牢記得司儀的囑托。
他真的,我哭死!!!
掛掉電話沒多久,手術便完成了。
比左白預估的時間還快了1分14秒。
并非他刻意加速,而是錢歡的身體反應太好了。
根本不像是一個垂死瀕危的人,身體表現出的真實情況比監測到的生理指標要強出一大截啊。
左白略感詫異,但并未多想,只將其歸結為錢歡頑強的求生意志。
左白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平板。”
李涵虞慌忙將醫療平板遞了過去。
左白接過平板,調出與植入芯片的操作界面。
復雜的神經信號圖譜、生物電流模擬波形、芯片狀態參數…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流淌而過。
他開始了最后的“調試”與“激活”。
左白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擊,當著李涵虞的面編寫了一段偽裝成系統日志的子程序。
這段代碼被深埋在芯片核心的冗余區域,這段代碼,平時如同沉睡的毒蛇,毫無聲息。
但它內置了一個倒計時,連接著芯片內部一個極其微小的,但足以引發局部生物電流過載的節點。
倒計時一旦歸零,芯片就會“自爆”,給豆腐腦完成加熱。
不好意思,他左白就是這么小心眼兒。
他不敢報復[命運],還不敢報復其他人么。
李涵虞自然不曉得左白把自己的不幸,賴到了她們母子頭上。
這么講有失偏頗,左白不僅賴她們母子,還賴婁斷,賴趙靜伊,賴吳壽,賴馮雨槐…
反正有一個算一個吧,都多多少少是有連帶責任的。
馮雨槐:“.…”為什么這也能賴我?!!
“好了。”
左白完成全部操作,他隨手將平板扔回給李涵虞幽幽道:
“芯片植入完成,激活成功,你兒子要醒了。”
李涵虞雙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錢歡的臉。
一秒…兩秒…
突然!
錢歡緊閉的眼皮,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李涵虞的呼吸瞬間停滯,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終于,錢歡的眼皮,緩慢地睜開了一道縫隙。
帶著初醒的茫然、虛弱,有些失神地、對上了玻璃外母親那張淚流滿面、狂喜到近乎扭曲的臉龐。
李涵虞聲音帶著哭腔道:“兒子.你終于.終于醒了!”
錢歡艱難的張開嘴巴,聲音嘶啞道:“媽,我做了好長一個夢,我在夢里一直在跟著馮睦練武!”
李涵虞愣了愣,知道兒子信任馮睦,但沒想到兒子竟然這么信任馮睦,連昏迷了夢里都是他。
李涵虞都有點嫉妒馮睦了呢。
左白雙手插在口袋里,冷漠地站在一旁,內心不禁好奇:
“馮睦又是哪號人物,算了,橫豎都與我無關…..吧。”
錢歡使勁轉動眼球,才察覺身體沒有觸覺,一動不能動。
錢歡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頓時布滿驚惶:
“媽,我怎么了,我怎么動不了?”
李涵虞的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她強壓著哽咽,柔聲安撫:
“我兒你好好回憶下,你差點被人炸死啊,不過媽已經替你報仇了,你別慌,你既然能蘇醒,媽保證,也一定會讓你動起來的。”
李涵虞一邊保證,一邊滿臉希冀的看向左白。
左白面色冷漠淡淡道:
“你兒子又不是改造人,憑借一粒芯片能讓他蘇醒就不錯了,想要恢復行動,那就得看他之后的治療狀況,或者做全身的植入體改造了。”
想了想,左白冷眼注視著李涵虞,冷笑一聲道:
“后續的植入改造,去找別人,不要再找我。”
話音未落。
左白已轉身踏入暗道,頭也不回。
他不是沒想過逃跑,事實上,他曾在腦海中推演過一百零一種逃脫方案,但最終模擬結果統計,即便成功率最高的那種,也僅有百分之三點四的成功率。
更致命的是,只要那個出租車司機還在,即便他僥幸逃脫一次,也很快會被再次找到。
到那時,他連自己打包自己的權利都會痛失掉啊。
所以,面對[命運]最好的辦法,永遠不是逃跑,而是反抗到底…個屁啊。
該跪就跪,該慫就慫,想方設法給自己刷點好感度。
既然打不過,打不過就得想辦法加入吶。
左白博古通今,知道古紀元有種很出名的病,叫作斯德哥摩爾綜合癥。
他現在的處境就很像這種病例,只不過是顛倒過來的,他得反向操作來自救。
“我幫司儀要了五星好評,總該換來一點點活命的機會吧。”
左白暗自盤算著,心里卻沒什么底氣。
若是尋常綁匪,這套操作或許管用,可[命運]盛產的都是瘋子。
是的,說來慚愧,幾個紀元過去了,科學發展至今,科學家依舊沒能研究明白瘋子的思維模式。
沒辦法,正常人大都千篇一律的,但瘋子卻每一個都獨一無二,與眾不同啊。
左白踏出暗道的瞬間,野獸那燦爛的笑臉便映入眼簾。
“司儀說你會乖乖回來…”
野獸歪了歪頭,粗獷的臉上露出幾分孩童般的困惑,
“我本來不信的,沒想到你這么守信。不錯,你贏得了我的尊重。”
說著,他竟有些靦腆地撓了撓后腦勺,那副兇神惡煞的面容此刻竟顯出幾分憨態可掬。
“既然這樣,最后的打包裝盒也由你自己來吧。”
野獸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提箱,用胡蘿卜般粗壯的手指點了點箱內的凹槽。
左白低頭看去,凹槽呈圓形,左右對稱,深度合適,邊緣弧度完美,內壁還貼心地襯著天鵝絨。
目測恰好能把自己的腦袋很飽滿的塞進去,只在上面浮出一張臉。
這是讓我自己割掉自己的腦袋然后放進去?
作為禮盒,左白也必須承認這個包裝很精致美觀,送出去很上檔次,但如果放進去的是自己的腦袋,那就另當別論了。
“果然不愧是瘋子的尊重啊,真是一點都不講科學啊。”
左白眼角狠狠抽搐,縱使他設想過千百種可能,也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厚待。
“謝謝”
左白感動的都快落淚了,還不忘記對野獸表示感謝之情。
而后,他看向司儀擠出笑容:
“我幫你們要來五星好評了。”
司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紅蜻蜓,紅蜻蜓垂眸掃過腕表,紅唇綻開一抹明艷的弧度。
司儀并不吝嗇表揚:
“你做的很好,所以呢,你是想乞求我們饒你一命?”
左白心臟狠狠一跳,他當然是這么想的,可他哪里敢這么說。
不待他回話,司儀又道:
“這可不好辦吶,不然你問問野獸同不同意?”
野獸擰起兩道濃眉,拍著手提箱嘭嘭作響:
“不好,不好,做人要言而有信,而且我禮盒都做好了,可不能白做了。”
司儀眼中泛起森白的寒光,紅蜻蜓、野獸和禿頭隊長默契地形成合圍之勢,將左白困在中心。
吳壽見狀不假思索地也跨步上前,補足最后的缺口。
巧了,吳壽心里打的算盤跟左白一個樣。
他也想明白了,他唯一的活路,不是讓[命運]放自己離開,而是想辦法把自己綁上他們的船。
左白看的暗恨不已,后槽牙幾乎咬碎,可臉上則笑的愈發善解人意。
想想一周前還是兩周前,他還事事一帆風順,只覺得人生是一路開無雙的簡單模式。
怎么忽然就急轉直下,厄運連連,一路掉到地獄難度里就爬不出去了嘞。
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走厄運的?
對,就是從盯上馮雨槐開始的。
此刻正在同一小區,隔著兩三棟別墅,拿著探測儀胡亂比劃的馮雨槐:
“.…”這鍋也要我背?講講道理,我在地獄模式里陷的比你還深呢。
左白腦子轉的快冒煙兒了,深吸口氣極為認真道:
“我覺得你們送禮的方式不對,你們既然想拿我送禮,就應該把我完整的送過去,怎么能只用一顆腦袋敷衍了事呢?”
“你們不夠用心吶!”
“如果我是收禮的人,知道你們明明可以送給我完整的禮物,卻偏偏為圖省事,拆成殘缺的送來,我肯定會對你們的誠意表示懷疑。”
司儀唇角掛著譏誚的弧度,一眼就洞穿了左白為求生而編織的詭辯。
搞笑,他豈會上當?!!
野獸卻忽然拽住司機的手腕,粗獷的面容罕見地露出鄭重之色:
“慢著,他這話倒有幾分在理,你讓他說完。”
紅蜓蜻和禿頭隊長雖未表態,但都豎起耳朵,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左白見幾人聽進自己的話,意識到自己好像還能搶救一下。
他穩住紊亂的呼吸,繼續循循善誘:
“.…最關鍵的是,你們還要冷凍我的腦袋,你們難道不知道,凍肉無論是從食用口感,還是營養價值,還是賣相品質上,都遠遠不及鮮肉嗎?”
野獸聽得頻頻點頭,他沒有司儀聰明,但他一向很虛心,愿意接受聰明人的指點。
禿頭男隊長嗦了下手指,作為腦花料理的資深饕客,他比誰都清楚冷凍對食材口感的致命影響。
左白這番話,確實戳中了專業食客的痛點。
“隊長,要不….”
野獸咔嗒一聲合上手提箱,銅鈴般的眼睛望向禿頭隊長。
左白屏息凝神,終于醒悟,這個隊伍里司儀是當之無愧的智囊,但他真正應該取悅的人應該是野獸啊。
是了,聰明人的好感一文不值,而傻子的好感關鍵時刻才是能救命的啊!!!
禿頭男隊長還是很尊重司儀的,他看向司儀。
司儀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他倒是不在意送腦袋,還是送全身。
禮物只是走個形式,是用來拉近關系的“敲門磚”,真正能一錘定音,把[假面]收編,還是得靠[命運]的招牌。
他皮笑肉不笑,目光輕飄飄地轉向吳壽:
“你聽見了,我們本來只打算用他一顆人頭的,禮盒我們都備好了,隨手就能提,但現在,還是得裝你的后備箱里。”
“不過不強迫你啊,你要是著急離開,你也可以先走,我們再叫輛車就是了。”
吳壽額角沁出細密汗珠,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麻煩,不麻煩。”
他強撐著賠笑,心底實則腹誹不已:
“我前腳走,后腳叫來的車,就還是我,是吧”
左白聞言,懸著的心暫時回落入肚子里。
他二話不說,率先走出別墅,動作嫻熟地掀開后備箱,蜷成一圈躺了進去。
不遠處,一身漆黑拿著探測儀亂晃的守夜人恰好目睹了這怪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