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已絕非厲羅生。
為何丹靈會選擇占據厲羅生的肉身,你心中已有幾分推測,血海魔門的這位圣子,修煉的是至為霸道的魔功,周身竅穴凝練無漏,其肉身恐怕是堯夏、月云卿等幾人中最強的一個。
眼下的局面,也在你的推算之中。你搶先出手攻向堯夏眾人肉身,正是為了逼丹靈立即做出選擇,不能再等。
你隱隱有種直覺,若再拖延下去,局勢只會越來越兇險。
只見“厲羅生”緩緩抬起頭,轉動著手腕與指節,左右扭動脖頸,仿佛在適應這具新的軀殼。
“人族…不愧是那幾位創造的造化之族,周身竅穴、經脈走向,幾乎全然摹擬先天神圣之體。”
他低語著,隨即張口一吸,竟將厲羅生尚未散盡的元神攝入口中,輕輕咀嚼起來,帶著幾分笑意,“雖根基尚淺,卻暗藏無窮潛力…倒是一具好器皿。”
你見此已經知曉,輕輕一嘆,這位不可一世的血海魔宗的圣子恐怕已經消失于世間!
求道之路,欲登山上的風景,卻也要謹慎小心,身消道隕便在一念之間!
他目光灼灼地盯向你,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本來,吾最想奪舍的是你,你的肉身氣息,遠比這具更為美妙!”
“可惜啊…”
話音未落,厲羅生周身氣息劇烈波動,四周靈氣如潮水般涌入體內。僅僅兩三個呼吸之間,修為已暴漲至龍庭后期。
若不是這片天地存在某種壓制,恐怕此刻他已直入大道金丹之境!
你見此眉頭舒張了幾分,看來你所料不差,就算是這位來歷之大可謂驚天的天帝之子,也得守此番天地的規矩。
丹靈見你眼神,露出玩味神色,“你不會以為,你和吾同處一個境界…你會有生機。”
“吾有了真正的軀體,你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厲羅生”臉上浮現出一絲近乎自嘲的笑意,“吾丹靈…年少之時,便已橫掃萬族天驕。”
你臉色平靜,笑道,“帝子,相逢及時緣。”
“今日帝子脫困,可喜可賀,不如就此好聚好散…”
話音未落,你目光掃過帝屋神樹四周,那層流轉的七彩光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
你倏然抬眸,視線越過厲羅生,落向他身后一處——
場中再生驚變!
原本被丹靈困住元神的月云卿,竟倏忽間元神歸位,重返軀殼。
她周身泛起湛藍的琉璃光華,身形如電掠出,不過一個吐息,便已消失在視野盡頭。
你也是展開劍遁術,速度更是分毫不慢,甚至后來居上,已經來到月云卿身前。
“厲羅生”唇角微揚,未出手阻攔你們,只冷眼旁觀。
月云卿身周的琉璃光彩觸到殘余的七彩霞光,竟如春雪遇陽,悄然消融。
她再度凝神聚氣,一道凌厲如刀的琉璃光芒自胸前迸發,悍然斬向虛空,卻依舊被那稀薄霞光輕描淡寫地化解于無形。
你也是用五行法劍化作磨盤,用出“五行克滅”,依舊被光彩抵消。
厲羅生的聲音緩緩傳來:“不必白費力氣。此時,爾等走不出這片天地。”
“早便說過,自爾等踏入此地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唯有死路一條。”
月云卿身形一晃,再度出現在你身側,眸光望向厲羅生,帶著審視和不敢置信。
她剛剛在一旁便已經知曉,這位奪舍了厲羅生,天帝之子重臨世間。
厲羅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位無上法宗圣女,語帶玩味:“有意思…你手中那件法寶,竟能破開我的‘黃泉往生’。”
眾人都是暈厥,只有你們兩人站立。
月云卿何時蘇醒,連你也未曾察覺,直至她出手剎那,才驚覺其氣息已動,這虛空淚這件保護實在精妙。
丹靈似乎早有感知,卻始終視若無睹。
你也是身形一動,和月云卿站在一塊。
她與你默然對視一眼,眼神依舊清冽,卻隱隱多出幾分“同仇敵愾”的意味。
月云卿沒想到,如今他們三家弟子,甚至還有堯夏、門羅生等人。
最后只剩下方寸山的一位名不見傳的弟子。
便在此時!
你忽覺有異,轉眸望去,帝屋神樹上那狀若嬰孩的果實,竟發出啼哭之聲,整棵神樹也隨之微微震顫。
厲羅生也不急著動手,聲音幽幽傳來:“可知為何今日你們注定走不出這里?只因今日,正是帝屋神樹‘分娩’之日——也是吾,得以踏出神樹禁域之時。”
月云卿眉頭微蹙:“神樹分娩?”
這等異事,你在道藏典籍中從未得見,神樹怎會如生靈般分娩?
厲羅生奪舍之后,一身睥睨天下的氣勢正逐漸復蘇。原本屬于那位魔道圣子面容上的幾分陰鷙,此刻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淵渟岳峙的壓迫感。
他目光掃過你們二人,竟頗有耐心地解釋道:“帝屋樹乃瑯琊族神木,被譽為‘不死藥’,是與我黃泉一族‘忘川’齊名的天地神物,乃是天地初開的靈根之一。”
“‘忘川’能令我族人世代輪回,投身于黃泉一族。”
“而這帝屋樹,除了活人性命、提升血脈之外,最珍貴之處在于——”
他語氣一頓,緩緩吐出二字:
“悟道。”
他接下來的這句話,連你也禁不住為之動容。
“可令人暫寄于天道之中,一窺開天辟地之造化。這正是瑯琊一族得以長盛不衰的根源。”
月云卿眸中泛起難以置信的波瀾,低聲重復:“寄托天道?”
須知,“寄托天道”乃是此界修士渡過三九天劫、晉升無上大宗師之后,方有機會短時間觸及的玄妙境界,可感應大道真諦,堪稱無上機緣。
至于厲羅生所說的“一窺開天造化”,即便是她,也聞所未聞。
你抬眼望去,帝屋神樹震顫愈烈,其上七枚嬰果啼聲愈發尖銳哭鬧,若換作凡人目睹此景,只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厲羅生再度開口,聲如幽泉:“而今帝屋樹即將分娩,此后便會逐漸枯萎,重歸幼苗之形,再度生長。而此刻!”
“正是奪取這場天大機緣之時。只需踏入其界,便有契機暫寄天道,親歷開天景象。”
你想了想開口道,“帝子,對于悟道不感興趣,所求是——”
“這株帝屋神樹分娩之后,所誕下的幼苗吧?”
厲羅生回首,目光如淵:“方才吾心中尚有一念,今日遇你,也算機緣,或可留你一命,煉為魂奴。”
“可你實在太過聰明,知道得也太多了。”
“你,不得不死。”
你面色平靜,未發一語。
只見,那七枚嬰兒果實已盡數化作金黃色的流光,匯入帝屋樹的主干之中。神樹停止搖曳,撐起一道七彩流轉的法界,開始緩緩向內收縮。
丹靈臉上浮現出難以抑制的笑意:“萬年謀劃,終在今朝得償所愿。”
“以帝屋樹為道胎,終究無上道基。”
你與月云卿對視一眼,皆察覺到厲羅生周身彌漫開來的凜冽殺意。
丹靈緩緩轉過身,聲音幽沉:“可知吾為何等到此刻,才對你們出手?”
你神色不變,平靜答道:“帝子或許是覺得,這場萬年大計,總需有旁觀之人。”
“否則,帝子的深謀遠慮、萬年隱忍,又有何人知曉?”
厲羅生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想不到,一個下族之人,竟能如此懂吾。”
“此刻,吾倒有些不想殺你了。”
他目光在你與月云卿之間流轉,緩緩道:“你若出手殺了她,吾便留你一命,如何?”
月云卿秀眉一蹙,并沒有說話。
你直接搖了搖頭,“帝子說笑了,為殺人而活命,我周景做不出。”
此話意有所指,倒是刺激厲羅生什么,他露出一份譏諷之色。
“生命之寶貴,何其重要!”
“吾之命,重于昆侖。”
帝屋樹再度噴薄出七彩的色澤,背后乃是一方黃金法界,襯托的此地越發神圣。
厲羅生不再多言,只吐出三字:“結束吧。”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身影已憑空消失。
下一刻,兩道一模一樣的“厲羅生”已經出現在你與月云卿面前。
不見任何花俏招式,只如手刀般輕描淡寫地向前一遞,指尖已貼近你們胸前。
無法反應的速度,月云卿左胸被厲羅生手掌貫穿,整個人隨之被凌空提起劃開!
月云卿眼中駭然之色剛現,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被厲羅生生生撕裂!
電光火石之間,這位無上法宗的圣女竟連法力都未能調動,便已遭致命一擊。
她雖早有戒備,周身法力時刻流轉,可對方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認知的界限,死亡來臨得如此猝不及防。
然而,就在身軀被撕成兩半的剎那,一團湛藍的琉璃光華驟然涌現,將殘軀包裹,竟硬生生將肉身重新彌合。
月云卿借勢急退數丈,勉強脫出戰圈。
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已是重傷瀕死。一身法力幾乎散盡,面色慘白如紙,白皙的額頭上布滿冷汗,連站立都無法做到,只能屈膝跪倒在地。
“咦”
厲羅生發出一聲輕咦,他驚訝的并非月云卿的秘法重生,而是另一邊——自己對“你”發動的必殺一擊,竟被躲開了!
就在他出手的剎那,你竟已提前反應,身形輕撤半步,側轉之間堪堪避過那致命一擊。
這時,兩道厲羅生的身影同時虛化消失。
原處,厲羅生真身再度浮現。
他眼中掠過一絲訝異:“竟能躲過吾的‘黃泉墓身’?”
話音未落,虛空中陡然又現出三道厲羅生的身影,從不同方位同時襲來,速度快到幾乎不分先后。
如此近的距離,根本來不及施展法術。
然而你早有預料,眼中玉光流轉,不再掩飾,這一次你不退反進,掌心雷光奔涌,“掌心雷·誅邪破魔神雷”悍然凝聚,如電刺出,瞬間洞穿兩具假身。
一張細密的雷光電網,竟不知何時已悄然籠罩在厲羅生真身頭頂!
雷網落下剎那,厲羅生身形再度虛化,自本體中分化跑出三道殘影,呈三角之勢將你圍在中央。
你周身浮現出兩枚黑白光點,疾速旋轉,黑點吞噬萬物,白點排斥諸法,形成一道玄奧力場。
你與厲羅生皆身法如電如鴻,瞬息之間已交手數十回合,雷光與幽冥之氣激烈碰撞。
驀然!
厲羅生眉頭一皺,倏然后撤。原本他可隨心所欲自虛空任何方位化出三道分身,本體亦能隨意瞬移,此刻卻受那黑白力場壓制,難以施展。
你亦未追擊,與他相隔五六丈遙遙對峙。
厲羅生抬頭望向空中黑白光電已演化為黑白雙洞,冷然道:“吾這‘黃泉墓身’乃是魂魄和空間之術,你這黑白法相竟能克制…,讓吾用不出來。”
一旁重傷的月云卿美眸睜大,心中震動。她原以為這位方寸山弟子難以支撐,即刻會敗下陣來,未曾想他不僅未露敗象,反而與丹靈戰得難分高下。
若換作是她,面對這神出鬼沒的黃泉墓身,早已無計可施,身死道消。
這時!
下一瞬,虛空之中竟又現出三道厲羅生的身影,自三個不同方向朝你襲來!
月云卿見狀,心頭不由一緊。
卻見你周身陡然泛起一道五色神光,如孔雀開屏般輕輕一刷,那三道身影頓時如煙消散,仿佛從未存在。
對面的厲羅生笑道,“吾的話,可別太信。”
你面容逐漸變化,顯露出一尊蘊藏神意的青年本相。
厲羅生不由瞳孔一縮,“大明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