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公子有所不知,妾身此番出京雖帶了幾個護院,其中也有武道中三境的高手,自己也略通拳腳功夫,原以為萬無一失。”
公孫娘子輕撫衣袖,眉間猶帶驚色,“誰知途經京師道一處酒肆,竟遇上一伙江湖人盤踞其間。妾身雖已易容改扮,卻還是被個使桃木杖的老翁盯上,硬要邀妾身賞臉飲酒。”
“那廝看似尋常桃木杖,出手卻狠辣異常,不過三五招便將我們一行人盡數挑翻,當時情形危機!”
她望向身旁斗笠女子,眼中泛起感激,“若非恩公仗義相救,妾身怕是已遭遇不測。”
公孫娘子苦笑著搖頭,“如今汴京城外龍蛇混雜,各國細作、江湖門派齊聚京師道。這般情勢,倒叫妾身不得不折返了。”
她眸光微動,細細打量著斗笠女子,朱唇輕啟:“恩公救命大德,卻至今不知該如何稱呼?”
斗笠下傳來一聲聲音,聲如出谷黃鶯,卻透著颯爽英氣:“江湖人不論這些虛禮。在下姓陸,單名一個華字,姑娘直呼其名便是。”
“陸華.”公孫娘子低聲輕喃,柳眉微蹙。這名字莫名耳熟,一身道家打扮,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聽過。
更令她在意的是,眼前人聽聲音不過雙十年華,如今年輕。
她眼前又浮現那驚鴻一幕:少女穩坐長凳,信手折了段樹枝,隔空交手,七八個彪形大漢手持兵刃只被打的連連倒退,接連跪倒。
這般舉重若輕的功夫,怕是已經武道上三境,就算是九大姓之中的天驕也沒有這般年輕。
你聽到這里,大約也是弄懂了為何公孫娘子為何是和陸華一同到來小院。
陸華護送公孫娘子回汴京,也接著這位紫瀟閣花魁之名,正大光明入了汴京。
要知道,如今汴京可是全城戒備,進出都是要有嚴密盤問。
公孫娘子眼波流轉,“那妾身便斗膽喚一聲陸道長了。”
她眸光盈盈轉向你:“說來也奇,陸道長方才入城,便直奔觀公子而來,觀公子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你聞言一怔,隨機笑道:“說來慚愧,在下與公孫娘子倒是同病相憐,都受過陸道長恩惠。”
話音未落,忽聞斗笠下漏出一聲笑聲。這聲笑如冰湖乍裂,惹得公孫娘子詫異地眨了眨眼,這一路行來,這位女子始終冷若霜雪,惜字如金。
在座還有一位女冠更是眉頭一蹙,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暗忖,謝觀真竟與道門有舊?難怪那日在煙波湖會繞她性命。
陸華進了汴京,如今還在城內的三真一門都受了召見。
女冠與一位書院先生有舊,便一直居住在書院之中,受了三真傳召。
卻怎么也沒想到是天師冒險進了汴京?
而且此次前來似乎為了謝觀?這更是讓她疑惑重重。
女冠這時也恰當開口道,“公孫娘子說的那位手持桃花仗的江湖客,應該是巴陵幫的溫不仁,算是漕運幫會,用一桃木仗,其內還有藏有一把隱秘長劍卻也火候欠缺,本事低微,武道上三境都差的遠。”
“若是放在天下算是一方高手,在大齊京師之地,卻只能算一個三流角色。”
女冠久居在汴京,尤其是大隋太子府門接觸不了書院、朝野九大姓的高手,就少不了與江湖人打交道。
久而久之,她不僅熟知大齊江湖門派,更對天下武林了如指掌。
公孫娘子悄悄打量著這位陌生女冠——雖同為坤道,但比起陸華的颯然英氣,眼前人更多幾分清冷出塵。
她心中暗自稱奇:女子修道本就罕見,這兩位卻皆是道法精深之輩,且言談間之中隱隱以陸華為尊。
“巴陵幫?”公孫娘子眉頭一皺,“妾身記得這是鄱陽湖一帶的幫會,怎敢來汴京撒野?”
治水之下多年沖刷,除了下游的平原,便多了一個鄱陽湖。
女冠廣袖微動,“巴陵幫算不得什么,溫不仁也是本事低微,能稱霸鄱陽湖,都是因為他們背后的之人…怕應該也到了汴京。”
陸華說出一個名字,“陸地蛟龍獨孤圣。”
女冠神色凝重,緩緩頷首:“此人位列天下大宗師,絕非等閑。”
你微微點頭,此人的名頭你自然聽過。
此人是上個甲子江湖武林的弄潮之人,被稱為“陸地蛟龍”,攪動整個武林。
公孫娘子檀口微張,“可傳聞此人百年前便隨夫子東渡尋仙.”
她眼波猶帶后怕,“幸而未曾遇上正主。”
女冠道,“如今天下風云匯聚汴京,他怎么會置身事外了,此人是近一甲子的人物,比魔師和蓮池低上一輩,不過此人行事光明磊落,真是遇上反倒無事。”
“可是此人手段,絕不遜色于二者,此人有陸地蛟龍之稱,他本身是佛門天龍寺的普通僧人,他的師尊問心禪師乃是佛門高僧,從小將其收養,禪師為私情叛寺,被佛門懲戒,最后頹然圓寂。”
“這獨孤圣得其真傳,在寺中潛修多年,終是闖過十八銅人陣還俗下山。誰曾想,他竟以還俗之身獨闖天龍寺,以一己之力壓服百位高僧,更以指代筆,極其侮辱寫下在寺門金匾上刻下——問心禪師當為天龍第一,其余皆是土崩瓦狗。”
“天龍寺乃至佛門震動,沒想到這位隱姓埋名的小和尚竟有如此能耐和天資。”
“巧的是,自此之后原本在佛宗名列前茅的天龍寺一蹶不振。”
“后來他還俗之后娶妻生子,巴陵幫就是她唯一的女兒所建,他又覺得無趣,再次出家,重新回了佛宗。”
“一生三次出家又三次還俗,最后惹上那位魔師,被其追殺,卻也在途中明悟武道之法,躋身武道九境。”
“一年之后再次現身,已和魔師亦師亦友行走江湖。”
你聞言不禁莞爾,以那位魔師許江仙那亦正亦邪的性子,這般處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五十五前,他闖佛國圣地,盜走十二部鎮派佛經。佛門震怒,十四位證得羅漢果位的高僧聯袂出手。他又擄走書院三十學子,囚于鄱陽湖心島。書院十七位大儒連夜駕舟圍剿。”
“那一戰,獨孤圣獨戰二十位武道宗師、十位陽神修士。鄱陽湖八百頃碧波盡赤,在生死關口躋身天下大宗師,終成就陸地蛟龍無敵威名,三十年前效仿夫子東海尋仙,不知蹤跡。”
公孫娘子點頭,“有好事者排名天下大宗師,除開夫子不在榜中,書院四位先生占據前四席位。”
“長生天的魔師、南方佛國的蓮池大師,陸地蛟龍獨孤圣。”
“大隋的三真的洞玄真人,說書人天機子,還有那位天下劍道第二的李青帝。”
女冠沉聲道,“共計十人,也稱之為天下十宗。”
“洞玄真人不必說,三真上一代天師掌教,是和魔師、蓮池大師,同入江湖的人物,闖下過赫赫威名。”
“天機子,乃是最神秘之人,有人見他是老叟,或變稚童,甚至傳言其為女子。曾與魔師論道,與獨孤圣交手,已知不遜色于幾人,乃是二先生行走天下時的便有的人物,已經不見江湖二百余年。”
談及最后一人,女冠明顯語氣猶豫,“李青帝,原名陸青牛,本是三真弟子,卻因癡迷武道成狂,硬闖活死人墓求見祖師遺書,更屢次劍染同門之血。”
“終南山上一場大雪,被當年的三真天師逐出道門,讓其立下誓言‘終身不踏入終南山一步,死后不得見三真一脈祖師,也不得用陸姓。’
“他在終南山跪了七天七夜才下的山門,從此游戲人間,改名李青帝,手中劍名為桃花。”
“乃是魔師和蓮池大師同甲子的人物,曾經挑戰二先生敗在手中,自稱劍道天下第二,也是百年江湖最巔峰的人物,如今也是不見蹤跡,有人說他在塞外,有人說他已經醉死在酒肆之中。”
“此人在江湖之中名聲算是極好,從不濫殺無辜,甚至見到劍術不凡者還有意指點一二,若是真的遇見,請他飲用一壺好酒,他能幫你平一件風波惡事。”
從女冠神情看的出來,她似乎對于這位李青帝印象不錯,你暗暗推測說不定女子就見過李青帝。
而且,你還聽出一絲趣味,這天下十宗,橫行天下的大宗師,或多或少都與儒釋道魔四門有者瓜葛,不是三教正統內的當世魁首,便是叛道而出的驚世之才。
公孫娘子眸光微動,這位女冠對天下十宗的秘辛如數家珍,連李青帝在終南山立下的血誓都能娓娓道來,來歷恐怕非同尋常。
你緩緩開口道,“按照這位道長所說,那不是如今汴京城外,天下的大宗師已經齊聚。”
女冠點了點頭,看向于你,斟酌了一下語句,“觀公子,我名陸如云。”
你心中有些驚訝,在三真教能姓陸者,都是真正的嫡傳高功,如陸華之名。
陸如云繼續道,“除開天下十宗之外還有幾位準天下大宗師,都是武道九境,元神十境之人,差一步凝聚本命,有佛門的千年不降的佛子圣心、大隋的兵屠韓白甲、奴劍門的勝九、長生天的逍遙王,如今多了一位赤目軍的班勝。”
“不過這一步之差,便是云泥之別。若真對上天下十宗,這些人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你倒是有些奇怪,連大隋、長生天、佛國都有“準天下大宗師”,最為強大的大齊卻沒有,何況還有煌煌九大姓了,是為何故?
女冠陸如云猜出你的疑惑,“不僅是觀公子,在市井江湖客中,都有人如此想,尤其是愛攀比的江湖人。”
“故而大隋坊間流傳著一句俚語,四先生吃盡九大姓。”
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在汴京自是無人敢言,不想在大隋竟已成市井笑談。
公孫娘子一直在西廂樓,聽聞此話都是一驚,難免有左顧右盼之嫌,擔心隔墻有耳。
蘇相權傾大齊,實在太久了。
你見此笑道,“畢竟書院四位先生可是占據天下十宗四席,加上夫子在,大齊還是天下第一,也無不妥。”
公孫娘子也是順勢道,“這么說來天下十宗,就算加上這幾位準大宗師,滿打滿算其實也不到二十人罷了!”
你倒是心中不由想起一人——謝鴻。此人即便未至大宗師之境,也必是如準宗師的頂尖人物。
陸如云卻聽出女子不知“天下大宗師”的恐怖,只當江湖之中蛟龍。
若這十人齊聚汴京城外,就是十萬大軍鐵甲如林,也難擋其鋒芒。
大宗師者,早已超脫凡俗。一人滅城,絕非虛言;只手傾國,亦非笑談。
近些年來,已有幾分由大宗師坐鎮的宗門暗中執掌國運的跡象——南方佛國背后的東勝宗,長生天幕后的許家,大隋、書院皆是如此。
如今這些足以攪動天下風云的人物齊聚汴京,恰似蒼龍聚首,虎踞龍盤。
陸華眉頭微皺道,“巴陵幫已經到了京師道,說明那位獨孤圣已經到了。不然一個區區三流幫派哪里敢來汴京放肆。”
“蓮池大師攜佛子一路北上,魔師應當隱在長生天軍中,天機子和李青帝行蹤飄忽難測,但是這事關飛升之事,他們不會不來!”
“三先生和四先生在汴京之中。”
你倒是聽出了陸華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漏了一人,天下十宗之一的三真上一代掌教——洞玄真人。
說不定洞玄真人,已經到了汴京,這位道門扛鼎人物,百年沒有下過終南山。
事關飛升之事,三真一門豈敢馬虎!
PS:貼了一張陸華的圖,彩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