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風震蕩,火光襲人,帶著裴閻虎的洶涌怒意,一路所過,石板爆碎飛起。
而來人通過飛濺的石塊,看著朝著自己面門而來的火焰,陰驁的眸子閃過一抹譏笑,似乎嘲笑著裴閻虎的不自量力。
下一秒,
“當”
一聲金鐵鐘鳴。
拳頭被赫然擋在三尺之外,撞上了一層無形罡氣。
其余兩側,兩道靈光也被當叮叮擋住。
震蕩出的余波,將爆碎的煙塵猛然往四周一蕩。
“噔噔蹬”
兩位中郎將猛然被震飛,在半空一個翻身卸力,落在幾丈開外,身子依舊急退,直到將兩側的桌椅撞碎,才堪堪停下。
兩人發出一聲悶哼,目光卻怒然,嘶吼一聲,雙手一展,現出道兵。
而近前,裴閻虎拳頭轟在罡風之上,鬢發在狂風中亂舞,一雙虎眼暴睜,全身氣機涌動,噼啪雷霆爆鳴,手臂上跳躍粗壯銀弧,直將罡罩劈的顫動,往里陷進去。
來人見了,尖長的眼睛一斜,喉嚨里滾動一聲尖細的冷哼,“不自量力!”
說著,其抬手如閃電般朝著裴閻虎的雷火拳一拍。
沒有什么絢麗的靈光,此人那慘白皮膚,帶著尖銳指甲的手掌探出,看似無力,卻將雷火直接拍散,接著就是一聲爆轟,化掌為抓,猶如鋒利的鉤子,裴閻虎的拳頭直接被此人尖細的指甲劃出五條血痕。
裴閻虎暴喝一聲,手中的拳頭化作雷影,從對方指縫間溜走,并反而突臉而進。
來人猶如脂粉涂白的臉陡然變得陰沉,“找死!”
說著,其雙手如鬼爪探出,直接朝著裴閻虎的胸前一拍。
“砰”
裴閻虎如遭重擊,身子立馬倒飛,身上披的鎧甲猶如裂帛一般,分崩四散,撞向一邊立柱。
大殿一震,黑色立柱上咔咔裂開猙獰紋路,簌簌落下飛塵。
“指揮使!”
兩位中郎將趕緊縱身,急聲呼喚,攙扶住衣發散亂的裴閻虎。
紛紛涌入的兵甲也隨之騷亂,怒目而視大殿里內站著的閹人,“蹭蹭蹭”,腰間的刀紛紛出鞘,嘩啦啦甲衣整齊碰撞,步步逼近。
而這位自稱“咱家”的白面人,撣了撣胸前的一縷青煙,此時其衣袍上現出一個拳頭大的焦黑,被剛才的雷火沾了衣面。
“不知死活。”此人冷笑一聲,眼瞼泛著紅絲,如毒蛇斜了一眼站起來的裴閻虎,隨后自顧自朝著大殿前方走去,坐上了最上面的位置。
雙袖一卷,其雙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一雙細長的眉眼此刻充斥著冷笑,看著大殿內外洶涌而來的甲士。
“你是何人?”
第六山中郎將一只手扶著指揮使,一手提著道兵,怒聲質問。
“你還不配知道咱家的名號!”此人眸子斜著看人,尖細漠然的語氣讓六中郎面色難看至極。
隨后其陰冷如毒蛇的尖細聲音在大殿內高聲響起,
“奉天家旨意,咱家前來捉拿叛將陳淵回京,不過聽說此人進入了魔山,你們正在設法營救!”
此人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說著,陰冷的目光落在鬢發散亂,嘴角殷紅,胸口有兩個刺眼血掌印的裴閻虎身上。
“天家旨意!”
“咱家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最后一句,話說的很慢,殷紅的嘴唇像是嗜血一般,帶著一股無法違抗的威壓。
這話一出,大殿內赫然變色,隨后就是一雙雙怒火點燃的眼睛,發出躁動,似要將這位朝廷來的閹人淹沒。
“怎么?”
“你們難道也想反?”
此人斜睨眾人,面露譏笑,身體轟然一震,一股強大的武藏威壓席卷大殿,朝下壓去,狂風卷起。
剎那間殿內,一道道鐵甲頂著狂風,腳步后滑,甲胄發顫 但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笑聲在這股威壓中響起。
只見,鬢發在這段歲月里已經染白的裴閻虎,甩開兩位中郎的攙扶,抬起血絲爬起的眸子,嘴角齜起帶著血色的牙齒,一副看傻逼的惡毒眼神看向這頭閹狗,
“造反,真他娘可笑!”
“十萬大山妖魔破禁時朝廷不管死活,等人死的差不多了,蜀地精氣復蘇,朝廷突然來人了,把我們伐山軍一腳踢開,給幾家騰位置。”
說到這,裴閻虎聲調猛然提高,眼珠子暴起,
“老子伐山軍十幾萬同袍為抵抗妖魔戰死的時候,你們不來,現在大家好不容易有了點希望,你們這些朝廷閹狗,卻跑來說我們造反,要把九中郎押解回京。”
“去你媽的,你算個什么東西!”
“你說反,那老子也反了。”
裴閻虎此刻被來人高高在上的嘴臉徹底激怒,恨不得當場殺了這頭朝廷派來的閹狗,對方只言片語就把造反的罪名往身上安,把伐山軍所有付出都打死。
反正什么也沒有可以再失去的他徹底發狂,隨著他話說完,手中陡然翻轉出一個陣盤,朝上一點,殿外頭頂一聲嗡鳴,下一秒,轟的一聲巨響。
大殿穹頂被轟開,一道粗壯的乳白色光柱,轟然降下,降下的位置赫然是那閹人坐下的位置。
裴閻虎引動了護關大陣,欲要轟殺此人!
而隨著這道光柱落下,大殿內一聲聲暴喝響起,眾將士眼里冒火,毫不猶豫地揮槍劈刀,朝著大殿前方斬去。
剎那間,大殿內刀光槍影,寒光不絕,氣爆聲大作。
而坐在坐位上的朝廷來人,這一瞬臉色寒的嚇人,長身而起,體內驟然飛出一道黑光,直沖頭頂,迎上轟然降下的光柱。
一座黑色小山赫然嗤嗤頂住數丈粗細的白柱!
嗡鳴顫動,厚重的氣息彌漫。
而因為猝然倉促防守,一股強大沖擊力令此人腳下的地面轟然爆碎,陷入半尺來深。
隨后,一道道寒光朝其激射劈來1。
這閹人眼中厲光迸射,尖嘯一聲,身前虛空驟然蕩漾,將一道道激射而來的刀光槍影紛紛定住。
接著,其一雙如同毒蛇般滲著寒意的眸子看向大殿眾人,拉長的嗓子,
“好好好!”
“既然你們想反,咱家就成全你們!”
說著,雙袖朝著身前一卷,一揮。
立馬,寒光槍影轉了方向,朝著大殿眾將士破空激射,聲勢必之前浩大數倍,寒光滿是暴虐殺機。
就在這時,兩聲劍鳴猝然而響。
兩道流光赫然沖進殿內,來到眾將前后,隨后劍光漫道,化作劍雨,與迎面而來的刀光槍影撞擊。
“砰”
“砰”
“砰”
刀光劍影碰撞,充斥在大殿中央,勁氣四濺,將大殿內的桌椅,立柱,屏風一一斬碎。
轉眼間,大殿搖搖欲墜,轟的一聲穹頂砸落而下。
煙塵炸起,亂石飛濺。
煙塵廢墟之中,兩方挺立對峙。
兵甲無礙,擋在眾人前方的赫然是蜀山和素女劍派兩位掌教,易蒼天和神姑。
兩位武藏面色凝重看著那位朝廷來的閹人,感覺到對方散發出的強大氣機。
應是煉有四座武藏的武道強者!
而他們各自才煉有兩座神藏!
“裴指揮使,此人是誰?”蜀山易蒼天微微側頭,凝聲向裴閻虎問道。
“朝廷閹狗,追查天雄關舊事,說我等意圖謀反,想押九中郎回京!”裴閻虎聲音帶著嘶啞,眼神死死盯著十幾丈開外煙塵中的身影,帶著止不住的殺意。
易蒼天和神姑臉色微變,只覺荒謬。伐山軍在前線打生打死,斬妖除魔,造什么反。
“這是一場麻煩,兩位如果沒有把握,不要牽扯進來。反正本使現在身無牽掛,舍得一身剮,靠著陣盤和將士擺陣,說什么也要把這閹狗磨下一層皮。”裴閻虎是真的發狂了。
他現在什么后果都不想。
這閹狗把他們伐山軍的性命和堅持丟在地上踩,就算死怕什么,若是不爭這一口氣,忍氣吞聲,那活的還有什么滋味!
易蒼天和神姑跟裴閻虎這段日子來相交不淺,聽出裴閻虎話里的歇斯底里,瞳孔一緊。
同時心里也感覺到悲哀,他們是江湖人,對朝廷事不過問,但這段駐扎川中關的日子,經歷了許多,他們也不知不覺也成了伐山軍的一份子。
“我知道你們,兩位江湖武藏,哪里來的回哪里去!這不是你們該插手的,不然,小心丟了性命!”
對面煙塵中,一聲尖細的冷笑響起,隨后那人走了出來,一副冷厲淡然的模樣。
那慘白的面容,尖細的眉眼,夾雜著殷紅的嘴唇,讓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易蒼天和神姑對視一眼,現出怒氣,隨后齊手一甩,周身劍光凝聚,武藏氣機流轉。
“就憑你們兩個二神藏,真以為是咱家的對手?”
此人斜睥一眼,厲笑意聲,體內轟轟轟連爆四響,五臟中點亮四座神藏,“錚錚錚”,四道黑暗旋渦赫然在其周身虛空顯現,一股可怕的氣息溢出,將劍光壓的發出嗡鳴顫動。
此刻,戰斗一觸即發,伐山軍駐地哨聲尖銳,兵馬朝這方向涌動,川中關內,一道道驚惶的視線朝這邊匯聚。
而差不多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關外茫茫風雪中,一道銀光穿破風雪飛來。
隨后一頭扎在穹頂大陣之上,鉆了進去。
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下墜落,竟直接落入伐山軍駐地。
“轟”的一聲爆響,正好落在倒塌大殿前的空地之上!
銀光扎入地下,接著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目光下,一顆銀色小樹從地下破土而出,接著像吃了仙丹妙藥一般蹭蹭猛漲。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僅僅過去了五六個呼吸的功夫,一根高達近百丈的銀色巨樹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生長而出。
簡直鬼斧神工!
而裴閻虎看到這根銀色巨樹后,原本沸騰殺意的眸子如被一盆冰水激靈而下,臉色變得煞白。
他見過這棵樹,在悟道山三位俠士從鎮南府獲得的關于妖魔傳送陣的情報中。
這是陰山妖魔的傳送陣!
“快,毀掉它!”
“這是陰山妖魔的傳送陣!”
他奮力嘶吼,聲音急切,已經顧不上那閹人,聲音朝大樹方向狂掠!
這突然驚聲,讓眾人臉色巨變。
原本面色陰桀的閹人看著原本沖向他的洶涌甲士轉頭沖向銀色巨樹眼皮驚跳,準備動手的動作一停,接著腳步忍不住往后一撤。
而眾將士則火急火燎地趕緊往銀色大樹那邊沖,紛紛凝練攻勢。
卻在這時,
一道怪叫聲突然響起。
“住手,呸呸呸!”
只見銀色大樹上,一道人影從茂密的樹冠間跳下來,口中吐出一片樹葉,還拍了拍頭上和身上。
是一個手上拿著一個葫蘆,酒糟鼻的老頭,看起來有些滑稽。
沖到近前的眾將士,見到這個老頭突然從樹上出現,腳步一頓。
裴閻虎更是驚疑,厲聲一喝,“你是何人?”
滿是警惕,同時抬手。
來人正是豢龍氏董老頭。
他看著周圍這么些人,忽略掉這些人嚴陣以待,如狼似虎的表情,咳了咳嗓子,清了清聲,
“老夫乃是第九山中郎將的最強合伙人。”
“跟著你們九中郎從青山縣砍到十萬大山,又從十萬大山一路砍到鎮南府。“
“人稱魔見愁!”
“就連你們陳將軍見了老夫,都得禮讓三分。”
董老頭說著,臉上煞有介事。
不過他在這玩抽象,但周圍氣氛卻很緊張,顯得很不協調,有些尷尬。
似乎聽到一陣嘎嘎嘎的烏鴉飛過。
而裴閻虎捕捉到關鍵信息,忍不住上前,死死看著抽象的董老頭,聲音有些緊張,“陳中郎出來了?”
“沒錯!”
“那怎么就閣下一個人回來?”
“因為陳小.將軍收復了鎮南府覺得不夠,殺向其他失地去了,要老夫回來給你們搭建傳送陣,讓你們派兵過去收復失地。”
董老頭其實就是來跑腿的,陳淵帶他們出山后,未有停止殺戮的步伐,殺向了其他城池。
自己因為有葫蘆這個氣運靈寶的緣故,能夠保留陰山圣樹的“分身”,受陳淵所托,出山后就帶著兩株分身往川中關方向趕。
川中關一株,還有錦官城!
不過他說這話時,卻發現裴閻虎,以及周圍人都帶著狐疑的目光,表情警惕。
事情透著詭異。
董老頭腦子一閃,知道他們的想法,估計是懷疑自己的身份,從而不信自己的話,好在早有準備,直接把葫蘆一搖,“出來吧!”
只見,里面飛出三道流光。
現出三道人影。
“指揮使!”
三道人影出來后,語氣激動地沖著裴閻虎一拜。
“伯季,子由,留山。”
裴閻虎見到出現的三人,繃緊的神色有些不可相信。
這三人正是自己派出去的第七,第八,第十二山中郎將,喊得是他們三人的表字。
而四周,還有他們手下甲士,紛紛呼喊著“將軍”。
裴閻虎忍不住上前牽住幾人的手,急切地想知道前線的情況,
“前線怎么樣了?”
“陳淵真出來了?在哪?”
而三位中郎將也有很多話想說,回顧之前的大戰,讓他們忍不住心緒翻涌,神情激動,
“大人,此行足矣!”
“陳將軍”
可就在這時,一道尖細刺耳的聲音突兀炸起。
“陳淵在哪?”
說話的正是那位朝廷來人。
大家被銀色巨樹的出現,以及三山中郎將的回歸沖擊,弄得差點忘了這號人。
此時,此人面對眾人的忽視,狹長的眉眼陰沉的厲害,爬滿紅絲的眼瞼有些駭人。
董老頭看了看那人的模樣,一個大男人涂脂抹粉啥意思,皺了皺眉,再看向裴閻虎,“這位是?”
裴閻虎不再懷疑董老頭身份,臉色陰沉,“朝廷派來的閹黨,因為上次天雄關舊事,說九中郎叛軍,說奉旨要押解九中郎回京!”
不料,董老頭聽到這話,喲,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來了,再聽到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連同回歸的三山中郎將也為之大笑!
這笑聲震耳,猶如狠狠一巴掌扇在那朝廷來的閹人臉上,讓其氣炸,聲音變得更加尖厲。
“大膽!”
“天家旨意,你們一而再違抗,當咱家真不敢殺你們。”
“咱家再問一遍!”
“陳淵在”
不料,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董老頭的嘿嘿怪笑聲打斷。
只見這位雖然笑著,但用一副看死人的眼睛看著閹黨。
“老夫看,是你好大的膽子!”
“你確定你這細胳膊細腿能押解一尊龍虎?”
“也許你們這次來,還有其他大能。”
“不過那又如何,那家伙在陰山連兩頭大魔都擊殺過!”
“輪得到你這家伙在此叫囂!”
“老夫不才,也是當初天雄關造反的一員,你能奈我何?老夫還要殺你!”
說著,這位看起來玩世不恭的老頭身子化作一道殘影,朝著對方狠狠撲去。
一股恐怖的氣機朝著對方籠罩而去!
“什么龍虎?”
那位閹人見董老頭二話不說撲上來,發出尖銳的嘯聲,有些驚惶。
“對啊,什么龍虎?”裴閻虎也悚然一驚,連忙問三山中郎將。
“大人,陳將軍如今已踏入龍虎!”三山中郎將鄭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