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明,江湖人稱‘千里一刀風’。
以一套快哉刀法聞名于江湖,出道十三年,鮮有敗績。
再加上其為人剛正不阿,樂善好施,故此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代大俠。
只不過,其人活躍于東域江湖道。
隨著天邪教入侵東域,七誅兵主強勢征伐之下,有東域江湖道豪杰牽頭,率領東域高手與天邪教一戰。
魏東明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在那一戰之前,魏東明卻失蹤了。
很多人都以為魏東明是被天邪教的狗賊給害了…但沒有人知道,魏東明根本就沒打算參加這一戰,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悄然遁走。
只因為,魏東明還有一個身份。
孽鏡臺七十二誅邪榜上高手之一!
臉譜面具上印著一把刀,在冊的名號是:瘋魔刀!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魏東明如今就在忘情山莊之內,正舉杯邀明月,奈何今日初五,不見明月端倪。
他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
江湖人都知道快哉刀法,也知道魏東明樂善好施,剛正不阿的性格。
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剛正不阿只是假象,樂善好施也不過是做給人看的。
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個魔鬼。
平日里我們用道德,對錯,底線,將這個惡魔束縛起來。
道德標準越高的人,對惡魔的約束力就越強。
但也有些人,心中的惡魔越是壓制,就越是可怕。
魏東明就是這樣的人…
他用樂善好施,剛正不阿編織成了壓制惡魔的繩索,但是他失敗。
一念之差,因為一場沒有多么重要的口角,他殺了一個他非常好的朋友。
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能放棄這江湖地位,也無法面對朋友的慘死…最終他將這一切歸咎于孽鏡臺。
借孽鏡臺的名義,羅列了這位朋友莫須有的罪名。
偽裝成了孽鏡臺下的毒手。
他仍舊是那個剛正不阿,樂善好施的‘千里一刀風’。
這件事情結束了,但是親手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卻讓他有種上癮的感覺。
心中的惡魔已經被釋放了出來,他越發瘋狂…開始不斷的嘗試在暗中殺人,并且借此獲得難以想象的快感。
并且將被殺之人,多數都打上了孽鏡臺的標記。
紙保不住火,孽鏡臺這么多年之所以沒有什么人敢給他們黑鍋背,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情報組織非常強大。
魏東明就這樣進入了孽鏡臺的視野。
究竟是被威脅,還是魏東明本身就有意加入孽鏡臺。
這種事情到了今天,已經很難講清楚了。
只是偶爾回憶起當年發生的事情,魏東明都感覺,人這一生際遇著實難以形容。
一個念頭的差距,最終的結果就是天壤之別。
不過現如今傷春悲秋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下,他更好奇明日里陰曹大會會發生什么事情。
東域這鬼地方已經沒法停留了,孽鏡臺在南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西域更是慘遭重創…
先是被天邪教席卷天下,許多明面上是一代大俠,背地里卻是孽鏡臺殺手的人,不明就里的就死在了那一場混亂之中。
后來楚青率領南域江湖道,前往西域撥亂反正。
順帶著,又將孽鏡臺犁了一遍。
如今孽鏡臺最活躍的,反倒是北域和中州。
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陰曹大會的選址,會在東域?
難道是打算和天邪教聯手了?
想到這一點,魏東明忽然感覺有些形容不出來的興奮,甚至為之戰栗。
這一場席卷天下江湖的巨大風波,孽鏡臺身為一個殺手組織,要么做出一定的選擇,在這風波之中,拿到更多的好處。
畢竟殺手組織,不管口號喊得多么響亮,最終的目的也是為了利益。
要么…就徹底隱藏起來。
待等風波平息之后,再出來興風作浪。
魏東明不喜歡后者,他更喜歡前者的肆無忌憚。
“希望明天的陰曹大會,不要讓我失望。”
他放下酒杯,提起了酒壺,要給自己再倒一杯。
可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自他身后傳來:
“你在期待什么?”
倒酒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魏東明感覺自己有些發抖,卻不單純是因為恐懼。
他又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興奮感覺。
這是危機帶來的興奮!
魏東明知道,自己很喜歡那種生死一線,刀尖舔血的感覺。
背后這個人能夠毫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里,絕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和這樣的人爭鋒…定然,極其有趣!
一念之間,魏東明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行事。
他要在第一時間轉身,將手中的酒壺朝著身后之人砸過去。
緊跟著發動身法…快哉刀法取之于儒家經典‘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故此,這門刀法之中本就自帶一套極其了得的身法。
他的‘千里一刀風’中,‘千里’二字,也是來源于此。
因此他的身法絕非尋常人可比,他要在一剎那發動身法,然后根據背后之人的反應決定下一步。
他若是順手接下酒壺,立刻反擊…那他少不得要跟此人纏斗兩招。
到時候,借機取刀入手,施展快哉刀法斬殺來人。
他若是被那酒壺逼迫,手忙腳亂,那就可以直接提刀殺人。
當然,他要是半點不受這酒壺干擾,那魏東明就打算先離開這房間之后再說。
總歸來講,要立于不敗之地。
所有的念頭都是在一瞬間發動,在一剎那總結完成。
下一刻,魏東明扭動腰身,就要將那酒壺打出去。
只不過在酒壺打出去之前,他先看到了背后的人。
這是一個年輕人,他坐在那里,坐姿很平常,也很放松,就好像是來這里做客的客人一樣,嘴角還帶著一點笑容。
只不過,不知道是這年輕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危險?
還是說,他眉毛太過銳利…好似一把出鞘的劍。
在魏東明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他竟然感覺到了鋒利。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不是感覺鋒利。
是真的鋒利。
酒壺沒有扔出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到了對面那人的手里。
思考的所有對策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全都成了無用功。
劇烈的痛苦自咽喉而來,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摸,于面前展開的赫然是滿手的鮮血。
他的身體自椅子上滑落下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雙眸之中全都是不解。
他不知道來人是誰。
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殺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中的招?
那個人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為何自己的咽喉,就好像是被長劍刺穿了一樣?
他是‘千里一刀風’,他是誅邪榜瘋魔刀。
怎么可以這么輕易,就死在一個陌生人的手里?
不甘心的念頭濃郁的好似一口濁痰,卡住了魏東明的咽喉,徹底奪走了他的生機。
楚青越過了他的尸體,來到窗邊坐下,翻開了一個新的酒杯,用方才從魏東明手中奪下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借著夜色,小酌一口之后,他這才決定干點正事。
想要出其不意的殺人,自然需要隱藏。
隱藏身份,隱藏武器,隱藏殺意。
他殺魏東明,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誅邪榜上的高手,更是因為這個人的情況適合自己偽裝。
當然,楚青也可以直接出手,將忘情山莊上上下下殺個干凈。
但如此一來,明日陰曹大會多半是開不了了。
還有許多沒有趕來的人,會在明日登場,這批人中甚至還有孽鏡臺的主事。
如果自己現在就大開殺戒,這幫人就會成為漏網之魚。
穩妥起見,自然是要在明日一網打盡。
并且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孽鏡臺主事。
所以他自隨身的小包袱里面,取出了自己要用的東西,然后拿出了一張畫皮,開始寫寫畫畫。
好一會之后,他對照了一下地上魏東明的尸體,然后將這畫皮戴在了臉上。
“估摸著就算是魏東明的親娘在此,也難以從這張臉上看到破綻。”
楚青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看了看魏東明的身形,這個人的個子比自己矮了一點。
想到這里,他稍微提氣,就聽得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他的身形也矮了幾分。
這是縮骨功。
縮骨功其實是一門爛大街的武功。
爛大街不是說明他不好…正因為是好東西,所以流傳的才廣泛。
只不過這門武功多數拿來偷雞摸狗,名聲不太好。
楚青所用的縮骨功卻又跟尋常人不同…因為這是游宗傳授給牧童兒的。
牧童兒為了爬床無所不用其極,不止一次施展縮骨功鉆進楚青的房間。
楚青偶爾就此事跟她探討,她言語之中也不避諱這縮骨功的要訣,憑借楚青如今的武學見識和修為,早就有管中窺豹之能。
一來二去的,也就會了。
如今拿來牛刀小試,倒也恰到好處。
做完了這些之后,他就將這魏東明的尸身藏了起來。
血跡擦干凈,取出一些粉末撒了撒,徹底驅散了房間里的血腥氣。
至此,楚青方才換上了魏東明自己帶來的衣服,對著鏡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發型,最終滿意的點了點頭躺下休息。
一夜無話,轉日清晨,是一個戴著臉譜面具的小殺手給楚青送來了早飯。
只不過飯菜之中竟然有毒,倒是讓楚青大開眼界。
他取出干糧吃了兩口,然后就聽得外面有動靜傳來…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有倒霉蛋吃了有毒的早飯,被人給抬走了。
楚青也是哭笑不得。
孽鏡臺永遠少不了騷操作,來參加陰曹大會,竟然還有丟命的風險。
要說不說,果然不愧‘陰曹’二字。
不過出來之后,楚青發現,被抬走的人并不多。
而一些經歷過多場陰曹大會的人,對此已然司空見慣…
楚青無意打聽但從他們的話語之中也了解到,這算是老傳統了,殺手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就算身在忘情山莊,身在孽鏡臺總舵,也不能有絲毫懈怠。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丟了性命。
這是孽鏡臺要給他們傳達的一個中心思想…
并且,下的毒有的致命,有的不致命,目的終究是敲山震虎,用一兩個人的性命,讓所有人長個記性。
損失也是在孽鏡臺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對此楚青也無話可說。
早飯算是一道考驗,跨過去之后,就可以真正的去參加陰曹大會。
不過說是陰曹大會,卻也沒有那么鬼氣森森。
楚青戴上本來屬于魏東明的臉譜面具,跟著引路的小殺手,一路往前,轉過了幾道回廊,來到了忘情山莊的堂前廣場。
這里已經擺滿了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間相隔一米左右,如今已經有人入場,每個人一張桌子。
楚青掛著瘋魔刀的名頭,自然也有一張桌子。
并且這張桌子的位置,楚青很滿意。
整個堂前廣場被分成了兩塊,中間留下了一條走道。
楚青的桌子就在這走道之旁。
這條路,極有可能是留給孽鏡臺中大人物的。
說不得很快那位孽鏡臺的主事,就會從這里路過…
當然,如果他不路過,也無所謂。
楚青所在的位置,距離大堂門口那幾張桌子也很近。
不足三丈!
一丈是三米三,三丈就是九米九,對于尋常人來說,這是一個不近的距離。
可對于楚青來說,這就是一抬手的距離。
他之所以要取代魏東明,正是因為此人占據的這個位置,得天獨厚。
時間分分秒秒流失,殺手們都很自持,并沒有交頭接耳,彼此之間偶爾有些交流,也是冷冰冰的,維持著殺手那生人勿近的人設。
待等整個大殿全都坐滿之后,便有重要人物登場。
先是六道輪回臺的六位高手,其后就是生死簿判官筆,這些主要聯絡人。
放在過去,楚青對六道輪回臺還得敬畏一番,可時至今日,放眼天下能夠讓他在意的人,除了一個天邪教主之外,再無旁人。
所謂的六道輪回臺的六位高手,于他眼中,也不過爾爾。
目光正從這幾人的身上收回,就聽得有人高聲喊道:
“掌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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