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府弟子動作極快,在一瞬間就將場內所有玄機門的人團團圍住。
左中堂再也沒有辦法以那種風輕云淡的表情來面對如今的局面,他眼睛微微瞇起,凝望柳家姐弟。
“天音府,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凝重。
不過倒是中氣十足,方才程笑那一掌,他雖然吃了,可好像并不傷筋動骨。
之所以臉色蒼白,多半是因為情傷。
柳輕煙和柳驚寒根本就沒看左中堂一眼,快步上前來到了楚青的身邊,柳輕煙伸手就要捏楚青的臉。
楚青雖然被她這舉動給驚到了,但是反應卻一點都不慢。
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按:
“干嘛?”
“捏一下嘛!”
柳輕煙感覺自己這一下出手突兀,說不定能夠得手。
哪里想到,楚青就算是在這個時候,對她也是防范森嚴。
楚青冷笑:
“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讓你捏了臉,今后我還有何面目于江湖立足!?”
“姐,你莫要胡鬧。”
柳驚寒也趕緊開口。
不同于柳輕煙的輕慢態度,柳驚寒對楚青是有一點說不出道不明的畏懼的。
這也很正常…畢竟見識到了楚青那驚世駭俗的武功之后,不管是誰面對他總是得小心一些。
雖然兩個人是表兄弟,可武功的差距,讓柳驚寒自覺矮了楚青不止一頭。
若兩個人相差仿佛,楚青只是高他一線,他大概也不會有這種感覺,反而會有斗志反超。
可兩者的差距,好似螢火比之皓月…讓柳驚寒連反超的念頭都不敢有。
被壓的死死的。
而他知道,這一次所謂的英雄大會,就是為了楚青專門準備的舞臺。
這可是要被推舉到武林盟主那個地位的人物,豈能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己的姐姐捏了臉?
另外,他們是自家事自家知。
旁人可不知道她柳輕煙和楚青是什么關系。
鬧的這般不清不楚的,回頭柳輕煙還如何能夠嫁人?
這都老姑娘了,也不想想未來…
“你也敢管我!”
柳輕煙瞪了弟弟一眼,又看了楚青一眼,悻悻的收回了手。
感覺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估摸著今后再也沒有這般的好機會了。
不過她天性跳脫,有點像她姑姑,性子大大咧咧的,稍微遺憾了一小下之后,也就無所謂了,緊跟著就去拉著舞千歡和溫柔閑聊。
左中堂此時已經快要氣炸了,他拿手點指:
“我道如何…原來你們是為了此人?
“這人抓了我玄機門執事江千流,本是我玄機門和他的恩怨,你天音府橫插一腳,是想要代他給我玄機門一個交代嗎?”
柳驚寒愣了一下,瞥了一眼楚青腳邊的人。
倒是沒認出來,這是玄機門的高手。
不過認不認出來都無所謂,他低聲問楚青:
“怎么回事?”
“這件事情…我也正好需要左少門主給個交代。”
楚青這話看似沒有回答,卻又好像回答了什么。
柳驚寒聞言則點了點頭,一揮手:
“將玄機門一干人等,盡數拿下!!”
左中堂大吃一驚,做夢都想不到,柳驚寒竟然敢這么做。
一時之間驚怒交加:
“柳驚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天音府廣發英雄帖,邀請我等前來仙云山參加英雄大會,你們作為東道主,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還是說,你們當真已經勾結天邪教,廣發英雄帖是假,實際上是想要將我嶺北江湖,一網打盡!?”
楚青聽這話,莫名的竟然有一種老懷大慰之感。
傻孩子竟然長了一張巧嘴。
這番話直接將矛盾轉接,從楚青和玄機門,到天音府和玄機門,最終變成了天音府和在場所有人等。
果然,無論真假,此言一出,不少與會之人,都有些忐忑。
柳驚寒卻只是冷笑一聲:
“還不動手!?”
矛盾轉接也好,其他的想法也罷。
先將這玄機門的人捉住,其后的事情慢慢算。
身為柳家未來的家主,柳驚寒也是心堅如鐵,不會因為對方的三言兩語,就改變自己的主意,不會被輕易動搖。
可就在此時,楚青忽然輕聲開口:
“且慢。”
天音府弟子本來已經應諾,可聽到楚青的話之后,卻又生生停下。
這一幕直看得左中堂瞳孔收縮。
這才徹底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只怕不簡單。
柳驚寒和柳輕煙與之熟絡至極,更是極盡回護。
不惜為此得罪玄機門。
可若僅此而已的話,也只能說這人當真是天音府的座上賓,很是得對方重視。
但現在楚青一句話,就能夠讓已經接了命令,就要動手的天音府弟子全都停下了動作…
這可就不對勁了。
如果是一個外人的話,不管他如何受重視,天音府的弟子也應該是聽從柳驚寒的命令,而不會因為楚青一句話就令行禁止。
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緊密的多。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看了江千流一眼。
今日來到仙云山,偶然見到了逃跑的程笑以及她的意中人。
一怒之下,與其爭執,引來了不少的圍觀。
就在這個當口,是有玄機門的弟子發現了失蹤已久的江千流。
看他模樣狼狽,定然是受到了不少的折磨,這才憤而出手。
卻沒想到,惹來這樣的局面。
真不知道這江千流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
柳驚寒的命令被楚青阻止,自然也不生氣,只是問道:
“怎么了?”
楚青笑了笑:
“先說兩句話…
“左少門主上來就要喊打喊殺,事情都沒弄清楚,就鬧出了人命,終究是有點不妥。
“還是得將前因后果闡述明白,也好讓左少門主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過不教而誅。”
左中堂深吸了口氣:
“你先前說要個交代?”
“沒錯。”
楚青點了點頭:
“在下于江湖行走,偶然遇到了一個人。
“此人和孽鏡臺之間有些齟齬,平生并無惡行,卻被孽鏡臺屢次三番的刺殺。”
“這與我玄機門又有何干系?”
左中堂聽的不耐。
楚青一笑:
“問題恰恰就在于此。
“前些時日,在下前往瑤臺宗尋一個人,卻沒想到,竟然趕上了兵主座下兩員大將,率領天邪教弟子偷偷攻打瑤臺宗。
“一戰之后,孽鏡臺刺客趁機出手,妄想殺人,最終一死一被擒!
“左少門主,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么…被擒的人,便是你玄機門詭器堂執事江千流!”
“這絕無可能!”
左中堂下意識的反駁,可看著趴在楚青腳邊的江千流,心頭忽然有點發虛。
江千流是忽然之間就不見了。
而不見的地點,便是詭器堂內的一處機關房。
玄機門的機關術久負盛名,機關房便是他們當中的高手,鉆研機關之所。
往往就算是在里面住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有人過問。
開始的時候,也沒有人察覺不對。
每日送過去的飲食也全都被吃的干凈…
可那一日,門中弟子因為一個機關術的問題爭吵,兩個人互不相讓,最終竟然推搡起來,險些動手。
而被推的那個人,恰好撞在了機關房的門上。
這房門本應該以玄機鎖從內部鎖上,免得旁人碰上,或者撞開,打斷了里面人的思路。
可沒想到,這房間的機關所并未扣上,被推的那人直接就進了機關房。
就跟機關房里一個年輕人面面相覷。
事情鬧到了大殿之上,一問方才知曉,江千流早就離開了玄機門,去了何處不得而知。
被留在機關房里的正是他的弟子…
如此,玄機門的弟子也四散查找,可什么都沒找到,江千流就此被認定為失蹤。
結果,眼前之人卻還說他混入瑤臺宗,妄想行刺!?
現在是被楚青給抓到了,若是沒有抓到,或者是目的達成,他是不是也會悄無聲息的折返玄機門,重新回到機關房內?
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里,左中堂死死的看著江千流,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奈何,江千流索性低頭,不再看他。
這也是一種表態。
左中堂一時之間心中無奈,只覺得處處都不省心。
娶的女人不省心,天天想要逃跑,和她的心上人雙宿雙飛。
門人弟子也不省心,好好的玄機門弟子不當,竟然跑去當什么孽鏡臺的殺手。
不過玄機門的面子卻不能就這么扔在地上,讓人隨便踩,當即沉聲說道:
“這不過就是你一面之詞,真相如何尚未可知。
“更何況,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玄機門當中出了叛逆,也應該由我玄機門的人自行處置。
“不容旁人越俎代庖!”
楚青端詳此人,忽然哈的一笑:
“我想你誤會什么了,我不是打算越俎代庖,也不是懷疑你玄機門出了叛逆。
“我懷疑的是…你玄機門早就已經和孽鏡臺勾結一處。
“借著‘替天行道,以殺為刑’的幌子,于江湖上胡作非為!“
“你這是胡說八道!”
左中堂大怒:
“我玄機門行得正,坐得直,豈能容你這般冤枉?”
“是真是假,姑且不論。
“如今前因講清,少門主覺得,應該如何給我一個交代?”
“…這件事情我玄機門定會調查清楚。”
左中堂立刻說道:
“不過江千流終究是我玄機門執事,不能這般輕慢,你將其交出來,我早晚會給你一個交代。”
楚青卻搖了搖頭:
“那不行,你忘了我前面說過了,我懷疑你玄機門已經和孽鏡臺沆瀣一氣。
“讓小偷去查小偷的身份,他自然是張冠李戴。
“如今讓你去調查這件事情,說的直白點,我信不過…”
“那你待如何!?”
左中堂臉色鐵青。
楚青一笑:
“簡單,諸位束手就擒,配合我們調查一番,如何?”
這不還是全都拿下嗎?
柳驚寒一陣無語,不過想了一下之后,感覺楚青和自己的做法,最大的不同就是,將情況講清楚之后再做事。
不會讓周圍的人產生迷茫,現在他們都知道,楚青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抓到了孽鏡臺的殺手,這個人還是出自于玄機門的。
故此行事的道理很容易被人接受,不會胡思亂想。
他自覺不跟旁人解釋,自顧自的行事固然是一種風格。
可誤會大多源自于含糊不清,長此以往,不是好事。
容易被有心人利用,釀成可怕局面。
左中堂自然不會束手就擒,冷笑一聲:
“大言不慚!你休想我等束手就擒!”
可這話音剛出,就感覺一股寒意忽然籠罩心頭,很快他就發現,這寒意泛起,并非是自己的幻覺。
而是當真有大片寒氣自楚青腳下朝著八方蔓延,所過之處,地面上凝結一層寒冰,轉眼充斥天地四方。
身處其中之人,只覺得四肢僵硬,頭腦好像都被這股寒氣凍結。
玄機門弟子有一個算一個,寒冰自雙腳蔓延,直接將他們固定在了當場。
左中堂心頭一緊,這是什么手段?
猛然飛身而起,想要擒賊先擒王。
他單手于后背一掏,赫然是一把鐵傘。
一甩手,扇面打開,正對楚青旋轉,可就在楚青以為,他的招式是借這鐵傘施展的時候,就見八條鎖鏈,忽然從扇面之后飛縱而出,取向楚青四肢腰腹。
楚青微微一笑,一步踏出,宛如天頃一般的壓力從天而降,一瞬間,扇面低頭,八條鎖鏈原本好似靈蛇飛舞,這一刻,卻如同被人抽干了一切的精氣神。
好似死蛇一樣跌落在地。
左中堂被這股壓力直接從半空之中壓下,就見楚青一邊緩步朝著自己走來,一邊淡淡開口說道:
“我想你多半是誤會了,我讓你們束手就擒,只是省了一些麻煩,斷了你們的一點念想。
“并非是說,你們不束手就擒,我就奈何你們不得。”
“你…你到底是誰!?”
感受著這股可怕的壓力,左中堂算是徹底認識到自己今天踢到了一塊鐵板。
楚青一手按在他的肩頭,內力灌入體內,封住了他的奇經八脈。
聲音隨之入耳:
“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