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五音殿有一瞬間的沉寂。
一直到柳昭年一掌拍在了椅背之上,歐陽天許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了來報的天音府弟子:
“你說什么?”
無需重復,楚青一探手,天音府弟子手中的密信就已經飛到了他的掌中。
打開之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又將這封信交給了柳昭年。
歐陽天許眉頭緊鎖,雖然急不可耐,卻也只能靜靜等待。
眸光也看向楚青,希望他能夠開口解惑。
楚青果然也沒有讓他失望:
“信上說,兵主親自出手,率領四大戰將,輕易之間便攻破了秋水門。
“秋水門門主不是兵主的一合之敵…兵主以不知名的武功,從知秋城的城門之外,一招打進了內城之中…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歐陽天許聽著楚青這么說,也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忍不住看向楚青:
“依你之見,你和這位兵主交手的話,勝負如何?”
不等楚青回答,柳昭年便已經冷哼一聲:
“歐陽府主慎言,根據密信上的內容來看,兵主武功之高只怕已經直追三皇五帝。
“你豈能將希望,寄托于后生晚輩身上?憑什么讓他去沖鋒陷陣!?”
歐陽天許一陣莫名其妙。
什么后生晚輩還是先生前輩的,現在這個關頭是論資排輩的時候嗎?
關鍵難道不是在于誰的武功高,誰說了算嗎?
遠的不敢說,放眼整個三府之地,誰敢說自己的武功能比眼前這年輕人更高的?
他有這樣高明的武功,不指望他,難道指望你嗎?
這些念頭在心中一轉,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眉頭緊鎖,滿臉的不認可。
柳昭年卻不管這些,天籟城外這一戰,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若是早知道會來這么多的高手,他說什么也不會讓楚青出面迎敵。
這孩子武功確實是高的離譜…可生死搏殺,誰敢說就能百戰不敗?
但凡出了一點差錯,傷了楚青性命,旁人或許不在意,但是自己這個做舅舅的可沒法不心疼。
如今取得了一場大勝,豈能再讓楚青去對付兵主?
當即沉聲開口:
“這件事情茲事體大,只怕得上報鬼帝,請他老人家定奪。”
三皇五帝出手,自然可以鼎定乾坤。
歐陽天許想了一下,覺得這話倒是有道理的…與其將希望寄托在楚青身上,確實不如寄托在鬼帝身上。
可就在歐陽天許即將點頭的時候,楚青卻又開口了:
“你們還不知道,鬼帝失蹤了嗎?”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再一次讓五音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柳昭年聲音艱澀:
“失蹤?”
“失蹤的不是玄帝商秋雨嗎?”
歐陽天許也忍不住開口。
畢竟這個消息傳揚的還是很廣的…
玄帝商秋雨失蹤,鬼帝摩多南下。
怎么現在鬼帝也失蹤了?
楚青嘆了口氣:
“我今日之所以沒殺那梅王爺,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
“鬼帝摩多,早就已經失蹤多時。”
他簡單的將情況如此這般的說明了一番,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也沒有說的太過細致。
只是讓眼前這兩位,了解到了具體情況。
這一番話說完之后,歐陽天許和柳昭年全都傻了眼。
半晌之后柳昭年方才緩緩開口:
“天邪教起初現身,是在南嶺。
“其后方才有了玄帝失蹤,鬼帝南下的傳聞。
“以至于整個南域的目光,多半集中在了南嶺。
“天邪教卻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于嶺北集兵,待時而動。
“同時,設下伎倆,暗算鬼帝。
“一直到鬼帝失蹤,他們于嶺北上演的仍舊是一場聲東擊西的好戲。
“先是借小寒谷之會,將我天音府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分散嶺北各方勢力的注意…
“若是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來看,今日當是踏平我天音府,絞殺歐陽府主之時。
“其后迅速侵占三府之地。
“兵主則自秋水門而起,形成南北夾擊之態,一舉取下這失去了鬼帝的嶺北。”
雖然是馬后炮,但三言兩語之間,終究是將天邪教的算計給說明白了。
這其中,天邪教也不單純只是偽裝。
不管是在天舞城的突兀現身,亦或者是在神刀城的所作所為,包括落塵山莊之內…他們都是有所圖謀的。
這些圖謀若是放任不管,南嶺只怕早就已經淪落到了天邪教之手。
偏偏他們每一次出手,都會和楚青誤打誤撞的牽連在一起,以至于每每被楚青破壞。
可天邪教…從最開始現身于江湖的那一刻,他們的目光就不在一家一地一城池之上。
所以他們并不在乎楚青破不破壞他們那些微小的計劃,只要在大的方針上,沒有遭受到破壞,楚青在他們的眼里,便只是癬疥之疾。
可以說,放眼南域,他們除了鬼帝之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
鬼帝落入圈套之中,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
如今所在意的,也無非就是代價多寡而已。
能夠盡可能的少付出一些代價,多謀取一些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才有了嶺北的這一系列波折。
“現如今,他們南北夾擊的計劃,已經徹底胎死腹中。
“天邪教大敗虧輸,損失了兩位圣王,四位高手,和他們勾結的裂星府,很快也會滿門覆滅。
“可是…兵主攻取秋水門,這恐怕只是一個開始。
“從這密報上的內容來看,此人神功無敵,鬼帝又不在,我等只怕難以抵擋…”
歐陽天許的臉上泛起了幾許愁色。
柳昭年則看向楚青:
“那梅王爺的口中,可能問到鬼帝的蹤跡?”
“這得問過之后才能知道。”
楚青輕聲說道:
“不過,我得提醒二位一句…
“縱然能夠從梅王爺口中獲得消息,想要營救鬼帝,也絕非易事。
“能夠困住鬼帝之所在,其兇險,只怕不弱于兵主當面。”
這不是楚青有意打擊,而是一個客觀事實。
尋常角色,豈能輕易困住鬼帝?
怕只怕,就算是最后問出來了,他們也無力營救,最終的結果和現在也是一般無二。
歐陽天許深吸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只怕就得整合嶺北之力,和他們決一死戰!”
柳昭年臉色一黑,看了歐陽天許一眼。
歐陽天許無奈的一攤手:
“不然的話,柳府主可還有高見?”
“你還是想要利用這孩子…”
柳昭年一瞬間就明白了歐陽天許的想法,所謂的整合力量,能夠整合的,無非就是三府三門三宗的所有力量。
召開一場武林大會,讓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再選一位武功最高的,充當馬前卒。
好話說的是什么…讓他當武林盟主。
實際上就是沖鋒陷陣的急先鋒。
而最佳人選,除了眼前的楚青還能有誰?
若是楚青和柳昭年沒有任何關系的話,柳昭年對此樂見其成。
可眼前這可是自己的血脈至親,豈能讓人這般利用?
要知道,如果這武林盟主之位到了后來可以延續下去也行…問題是,且不說最終能否一戰而勝,就算是勝了,這所謂的盟主,只怕也就沒有人愿意承認了。
你要是還自以為是盟主,對各家發號施令,人家開始的時候可能還礙于情面認可。
但時間長了,就會爆發矛盾。
畢竟沒有了當前的大敵,人家憑什么聽你的?
最后說你眷戀盟主權勢,德不配位。
亦或者說…憑什么要讓整個江湖,臣服于一個人的意志之下?
再不然就是說這盟主仗著武功高強,行魔道一統江湖之事…
凡此種種各類說法會層出不窮,不會有人記得他曾經挽大廈于將傾。
他們會說是他們所有人的功勞。
少了任何一人的努力,都不會有今天的結果。
這還是往光明正大里來說…陰暗一點的,估計都恨不得這武林盟主和對面的大高手同歸于盡。
最后讓他們可以落得一個清凈。
三皇五帝已然是壓在他們頭頂上的一座大山,又有誰會希望這座山的旁邊,又多了一座山?
柳昭年絕不愿意楚青陷入這樣的境地之中,拒絕的態度十分明顯。
歐陽天許無可奈何的說道:
“可是事到如今,我們可還有其他辦法?
“大不了,到了最后他們不認,我歐陽家認!
“只要三公子能夠幫著咱們逃過這一場…歐陽家從此之后,唯你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柳昭年聞言一愣,手指在椅背上輕輕敲了敲,轉而看向了楚青。
嶺北的武林盟主,就算楚青當上了那也就是個幌子。
誆騙二傻子的…
可歐陽天許這番話代表的是歐陽家,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歐陽家得認今天的這個承諾。
否則的話,天音府絕不與之干休。
畢竟他干不過整個嶺北江湖,難道還干不過一個燎原府嗎?
當然,當事人是楚青。
柳昭年便看向了楚青,想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楚青將這兩個人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里,雖然交流不多,但是他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
略微沉吟,這才說道:
“正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同為江湖一脈,自然不能作勢兵主肆意妄為。
“我輩武人,自當奮力一搏。”
歐陽天許聞言松了口氣:
“公子大義,歐陽天許佩服。”
“少說些不要錢的廢話。”
柳昭年哼了一聲:
“你方才的這番話,可不能當做沒說過,如今他既然答應了,你是不是得有些表示?”
歐陽天許一陣無語,沉默良久,自懷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塊牌子。
和牌子一看便不是凡品,黃金嵌玉,造型精致。
正面所書為‘玉令’二字,背面寫著的便是‘燎原’。
“此為燎原玉令,乃是我燎原府最高令牌。
“素來是被我燎原府府主所持,絕不會假手于旁人。
“而真當有一日,有人手持燎原玉令,其權利地位,還在府主之上。
“可調用我燎原府歐陽家包括府主在內的…一切!
“今日,為表誠意,老夫將此令相贈。
“希望三公子能夠言而有信!”
他說著,雙手托舉燎原玉令,送到了楚青的跟前。
楚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看了柳昭年一眼。
柳昭年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讓他趕緊拿了,免得歐陽天許這老東西反悔。
楚青啞然一笑,伸手將這玉令接過,輕輕一拽,沒拽動。
便看了歐陽天許一眼,看他滿臉痛色,便又是一笑:
“要不歐陽府主,再想想?”
“不必了。”
歐陽天許一咬牙松開了手。
就今日這一戰他已經看出來了,楚青已經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臣服于天邪教,亦或者是臣服于楚青。
就是等著他們的結局。
而在這兩者之中,他更傾向于楚青…因為楚青不是個惡人,就算是臣服于他,也不會去做什么突破底線的事情。
但天邪教不一樣。
歐陽天許絕不能讓祖宗基業,以這樣的方式毀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哪怕這個決定很是艱難…他也做了出來。
楚青將這牌子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兩眼,這才收入懷中,然后對歐陽天許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的話,你全都會聽?”
歐陽天許心頭咯噔一聲,也不知道楚青第一個命令會是什么?
便只能低下了頭:
“是,請公子吩咐。”
“我要你禁止燎原府內的一切奴隸買賣,所有奴隸販子立刻釋放手中奴隸,燎原府弟子送這些人各回各家。
“陽奉陰違者,殺無赦!你可愿意?”
楚青對燎原府唯一不爽的就是這奴隸買賣,如今既然已經收入掌中,自然得看看這權利到底好不好使?
歐陽天許卻是一愣,抬頭看向楚青,見他神色認真,當即點頭:
“是,屬下領命!
“不過…這些買賣涉及不小,若是強行下令,只怕會引起反撲…”
楚青笑了笑,問了他一句:
“屠刀不利了?”
這簡簡單單五個字,卻讓歐陽天許心頭微微一突,知道楚青不是惡人,卻絕不缺少雷霆手段。
當即深吸了口氣:
“屬下明白。”
他進入角色倒是快…
其后眾人又在這里商量了一下后續事宜便散了,整個五音殿內,最后只剩下了楚青和柳昭年兩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