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美金…”彭成濤略顯肥胖的臉上,浮起一絲動心。
“洪秘書。
“這要是別人,別說兩萬,就是二十萬美金,我也不敢冒這殺頭的危險。
“但誰讓咱們是朋友,是兄弟呢?
“這樣吧,三萬,三萬美金,我現在就去見陳司令。”
彭成濤單手插兜,很“仗義”的說道。
“好說。
“麻溜的!
“告訴陳司令,他不放人,我會直接跟傅司令匯報。”
洪智有指了指這王八蛋,順手從辦公桌撕了一頁紙,大筆一揮唰唰寫了張三萬美金的欠條拍在他懷里。
其實,彭成濤就是要三十萬美金,洪智有也會一口答應。
再有個兩三天,津海城就解放了。
到時候彭成濤不被當典型槍斃,也是陪陳長捷功德林里進修的命。
就算自己不賴這賬。
彭成濤熬到出獄,想去香島,呵呵,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二位稍等,我這就去稟報。”彭成濤收下欠條,大步走了出去。
“司令!”
他走進了陳長捷的辦公室。
陳長捷示意幾位參謀繼續討論,他起身走到了彭成濤身邊:“有事嗎?”
“保密局的洪秘書和余則成想申請離開。”彭成濤低聲道。
陳長捷濃眉緊皺,狠狠瞪了彭成濤一眼,肅然斥責:
“被‘請’到老子這的,哪個不想離開?
“就這破事,還用得著來匯報?
“我為什么要抓保密局校官?就是要給津海所有人打個樣,連保密局也得乖乖服從老子的令,誰敢違抗軍令就是個死。
“現在把他倆放了,別人會怎么想?
“會不會認為我的軍令是狗屁,一紙空文!
“你這個保衛處長,我看該換一換人了,下去。”
彭成濤嚇的面如土色,頭冒冷汗,連忙解釋道:
“司令,成濤豈不知您的心思,更不敢有分毫違抗之心。
“只是,洪秘書說美軍還留了一批軍需和槍械,需要他過去簽字,這可是事關咱們防御大計,怠慢不得啊。”
“哦?”陳長捷眉頭微微舒展。
“這樣吧,你讓他電話聯系美軍,或者讓美軍把清單送到司令部來。”頓了頓,他道。
彭成濤沒想到陳長捷態度會如此強硬。
他原本想著不就兩個人嗎?
有軍械、物資奉上,就是“綁架”,這么多東西也該放人了。
一想到三萬美金要打水漂,他唯有硬著頭皮再勸:
“司令,這怕是不太好吧。
“我看洪智有想離開的心思很迫切。
“他,他還搬出了傅司令,洪智有是美援物資管理委員會的實際負責人,北平那邊物資一直是他在協調。
“他跟剿總的女兒還是密友。
“真鬧僵了,傅司令那沒法交代啊。”
陳長捷低頭踱了幾步,又道:
“這事就不用驚動傅司令了,我看著倆小子無非是想溜。
“這樣你派一隊人盯著他,簽了字趕緊帶回來。”
“這倆人,一個是津海通,吳敬中的女婿。
“一個是37年入行的老資格。
“正所謂殺雞儆猴,津海沒有比他倆更好的雞了,有他倆這,津海城大大小小的少爺、老爺們都得乖乖給老子上前線。
“我就不信動員整個津海之力,擋不住他林、羅大軍。”
陳長捷想了想,又鄭然吩咐。
“好,好吧。”彭成濤知道多勸無益,唯有應了下來。
他一臉沮喪的回到了辦公室。
“老彭,咋樣了?”余則成連忙問道。
“陳長官說了,你們出去可以,但必須得派督察隊隨同。”彭成濤如實道。
“不是?
“我們是替你們弄軍需,就這還要看著?”余則成故作不爽道。
“余主任,洪秘書。
“抱歉。
“連豬都能猜到你們想溜,這差事我是辦不成了,鬼知道陳長捷是吃了啥迷魂藥。”
彭成濤攤了攤手,無奈的從口袋里掏出欠條遞給了洪智有。
“老彭。
“盡力就好,欠條依然有效。
“看著就看著吧。
“走。”
洪智有很大度的推了回去。
“這,這怎么好意思。”彭成濤大喜之余,嘴上慚愧,手卻誠實的把欠條收回了口袋。
“安排去吧。”洪智有吩咐道。
很快。
余洪二人上了汽車。
督察隊也分坐兩輛車,尾隨前往水兵倉儲。
到了倉儲,安德森領著一隊魁梧的大兵把守在柵欄前。
吱嘎。
幾輛車停了下來。
“洪秘書,余主任,請。”安德森抬手道。
督察隊的隊長徐成快步跟了上來。
剛要進去,安德森抬手攔住了他們:“NO,你們不能進去。”
“奉陳司令的命令,我們負責洪、余二人的安全工作。
“還請放行。”
徐成板著臉正然道。
“呵呵。”
安德森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掏出了一根雪茄。
咔嚓一剪。
點了。
他沖著徐成臉上吐了一口濃煙:
“什么?”徐成皺眉道。
“滾!”
安德森冷冷道。
“我們奉…”徐成眼看洪智有越走越遠,不禁急了。
安德森拔出手槍,照著他的腳下。
砰砰!
一梭子彈清空。
安德森收回槍,手緩緩指著外邊:“滾!”
“走!”
徐成一擺手,領著不甘上車而去。
洪智有微微舒了口氣。
這幫跟屁蟲總算是甩了。
陳長捷應該還沒狂到敢去闖美軍軍營,或者死纏爛打到底。
“Andson,撥一小部分物資運往司令部。”
凡事不能做的太絕,還是得給陳長捷留點體面,洪智有遂吩咐道。
“卡爾,把二號倉的武器、面粉運到司令部。”安德森沖手下擺了擺手。
“智有,吳站長已經在機場等候了,隨我上車吧。”
安德森上了吉普車。
二人上了車,離開了碼頭倉庫。
“安德森,從泰山路那邊走吧。”余則成道。
安德森看向洪智有。
后者微微點頭。
“好嘞。”安德森一腳油門,汽車轟鳴而去。
“你其實可以留在司令部的。”洪智有道。
“不行。
“炮彈無眼,萬一被打死了,我的東西就沒法交給組織。
“再者,我留在司令部,站長或許會有后手。
“他是不會讓我活著留下來的。”
余則成卻是深知肚明。
洪智有知道這里邊的利害關系,點了點頭沒再吭聲。
汽車路過小院時。
安德森停了下來,下車去抽煙,給二人騰出說話的空間。
“智有,就到這了。
“假…假如,我能活到解放,我會把你做過的事日后親自一一再向上級匯報。
“老弟。
“謝了,真的,謝謝!”
余則成看著洪智有,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眼前不斷回想起,從洪智有第一次暗中助他除掉劉文生,再到日后的生死相扶。
他深知,沒有洪智有。
他、秋掌柜、江愛玫,所有人早已命喪黃泉。
在邊區最困難的時候,洪智有總能變著法子的雪中送炭。
洪智有愛財,但用之有道。
他不是紅票。
卻是自己生死相隨的兄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同志。
現在,他們終于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余則成心痛不已,有千般不舍,萬般無奈。
“老余,保重!”洪智有用力跟他握了握手。
他并不看好余則成留下來。
他不是黨員。
又是37年余樂醒教出來的弟子。
按照歷史來看,余的身份短期,甚至是長期是無法公開的。
不能公開。
他就是蔣政府反動派,保密局的特務、走狗、劊子手。
能不能熬過那一劫真的不好說。
即便能熬過,以秋掌柜、江愛玫、黃忠這些人的身體,也未必能撐到那時候給他去作證。
指望三民、翠平,很難有說服力。
洪智有是不看好老余留下來的。
但余則成的信仰決定了,他可以為了組織去京陵、灣島潛伏,但絕不能跟自己去過舒服日子躺平。
人各有志。
也許像老余這種時刻準備犧牲的人,只要能活在紅旗下,苦也是甜的吧。
洪智有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唯有微笑祝福:
“保重。
“活著,好好活著。”
“你也是,有機會了一定要回家看看。”余則成與他四手相握。
兩人相視一笑后,余則成微微吸了口氣,扭頭沖進別院。
“安德森,走。”
洪智有一擺手,安德森驅車往機場而去。
余則成站在院子里,心里又酸又堵。
要離開了。
他知道按照慣例。
自己一走,家里肯定會被清洗。
三民已經離開。
他得自己想辦法躲起來,或者出城。
膠卷帶身上,一旦被搜出來會很麻煩。
想到這,余則成把膠卷包好藏在了雞窩里。
咯咯。
咯咯!
雞窩里的幾只雞一陣騷動。
金條早被翠平取走了。
放好膠卷,余則成剛站起身,就看到了院子里站著一個人,像幽靈一樣冷冷盯著他。
是肖國華。
顯然,他目睹了這一切。
肖國華出現在這里,絕不是巧合。
顯然,他一直就隱藏在這蹲點。
他是沖自己來的。
這個時間,這個節點。
除了滅口,余則成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別試圖開槍,外邊還有好幾個人。”肖國華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冷冷提醒他。
余則成瞬間心掉了冰窟窿里,強作鎮定的笑道:“肖科長,你這是。”
“我對你在雞窩里藏了什么沒興趣。
“我來只有一件事。
“站長有令,讓你立即去機場。
“他老人家講情義,想繼續帶著你。
“你可以拒絕。
“但最好不要!”
肖國華手藏在黑色風衣的兜里,只要余則成敢拒絕,子彈就會從口袋里穿出來,不給余任何機會。
“老肖,真沒得選啊,看在智有的面子上也不行嗎?”余則成溫和笑問。
他想和翠平團聚。
想一塊迎接新的世界。
希望就在眼前,他真的難以放棄。
“別逼我。”肖國華藏在口袋的槍支往外邊別了別。
“呼!
“你一直在這等我是嗎?”余則成問。
“對。
“因為站長知道洪秘書一定有法子帶你離開司令部。
“也猜到你或許會回來拿一些東西。
“余主任,你應該清楚,你能活到今天,站長已經對你仁至義盡,別讓他失望。
“走吧。”
肖國華沉聲道。
作為旁觀者,他很多事情看的比劉雄清楚。
只是劉雄教訓在前。
洪智有、吳敬中有一直給余則成打掩護。
他自然犯不著去趟渾水。
“好吧,好吧。”余則成半舉著手走到了他跟前。
肖國華從他身上搜出手槍后,與他并肩走出了小院。
上了車。
看著漸行漸遠的小院。
余則成因為短暫的美好破滅,痛苦的暗暗咬牙,渾身顫抖。
這一走。
也許再也見不到翠平和三民、羅安屏這些并肩作戰的同志了。
別了,津海。
余則成心中暗暗低語。
機場。
安德森一腳剎車,汽車在雪地里穩穩停了下來。
吳敬中戴著厚厚的高帽,穿著厚厚黑色大氅,見了洪智有,他大喜迎了上來:
“哎呀。
“你可算來了。
“我一直在想,這要去了香島,該怎么跟蕊蕊交代。
“太好了,太好了。”
他拉著洪智有的手,用力拍了幾下。
“讓老師擔憂了。”洪智有感激道。
“則成呢?”吳敬中笑問道。
“他,他…”洪智有看著老吳陰冷的眼神,不知如何作答。
“你呀。
“出來混人情世故固然重要。
“但生存永遠是第一位的。
“一個人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障,又何談人情世故。”
吳敬中頗是不悅的說道。
“是。”洪智有低下頭。
“吳站長,天寒地凍,機師正在做檢查。
“您要不急,咱們再等等。”
安德森在與兩個美佬機師簡單幾句后,走過來匯報道。
“無妨,正好也在等人。”吳敬中看了他一眼道。
安德森尷尬、歉然的聳肩笑了笑。
他這趟飛機說是專程護送洪智有的。
但架不住有關系戶錢給的足,機師和戰友托了關系。
反正多拉幾個也是一趟。
這人情和錢,沒道理不接。
眼下的確還有一個大戶還沒趕到機場,只能借口維修再等等了。
“老師,你是等?”洪智有挑了挑眉。
“該走的,一個也不許留。”吳敬中冷聲道。
很快。
肖國華的汽車駛到了機場。
他和余則成下了車走了過來。
“老余!”
洪智有暗自嘆息了一聲。
姜還是老的辣,老吳是鐵了心要帶走余則成啊。
不過也好。
帶好,不是悄悄處決。
洪智有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老師!”余則成像什么事也沒發生,搓著手上前打招呼:
“老師等了很久吧。
“冷不冷,我車上有外套。”
他順帶給吳敬中撣了撣身上的雪。
“則成,45年光復后就點了你的將,我早把你當成了家人,我要帶你走,你不會有恨吧。”吳敬中笑問。
“學生對老師只有感激。”
余則成向他鞠了一躬。
他是發自肺腑的。
有多少人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吳敬中完全可以讓肖國華沖他背后打上兩槍。
“你理解就好。
“翠平將來總有機會見著的。”
吳敬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城。
廖三民和翠平并沒有出城,而是暫時住在一棟小公寓里,等待組織最后的撤離指示。
“叮鈴鈴。”
電話響了。
廖三民快步接了,眉頭一凝:
“是嗎?
“好,我知道了。”
他迅速扣斷了電話。
“咱們在機場的人發現了老余。
“他被吳敬中扣押了。”
廖三民看向翠平道。
“怎么辦?
“實在不行,咱們殺…”翠平沒說下去,現在不是說蠢話著急的時候。
“走。
“去機場。
“他們還在等飛機,也許咱們還有見老余一面的機會。
“他跟我約定了傳遞重要情報。
“這是咱們最后的機會。”
任務永遠是第一位的,廖三民來不及去考慮營救。
老余想傳遞的極有可能是黃雀計劃。
這是關乎解放后,津海城重新建設的和平和穩定。
“走!”
兩人上了車。
廖三民以最快的車速往機場趕去。
他的運氣很好。
原本定的起飛時間,因為遲到的關系戶,愣生生被延誤了。
機場。
機場時不時有飛機起飛。
送別的人群,相互擁抱。
哭泣。
雪花越來越密,整個世界彌漫著濃郁的離別傷感。
“智有,怎么回事?
“遲則生變,快去催催他。”吳敬中搓著手皺眉道。
他這算是戰時逃跑。
一旦陳長捷鐵了心要搞他,單靠安德森是攔不住的。
“快了。
“津海一個姓鐘的老板,給了安德森八萬美金。
“剛打了電話,已經在趕往機場的路上了。”
洪智有道。
“哎。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告訴他,最多再等十分鐘,必須起飛。
“他要不飛…咱們就給這幫洋鬼子十萬美金。”
吳敬中知道時間緊迫,耽擱不起了。
“是。”洪智有點頭。
與安德森交談完。
就看到一輛綠色的軍用汽車駛到了機場。
嘀嘀。
汽車按了兩聲喇叭。
站在外側,正心緒不寧的余則成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司機,正是廖三民。
三民!
緊接著,他看到后排的簾子拉開了。
翠平正咧著大嘴,笑的比哭還難看。
“翠平,翠平。”
余則成心頭狂呼,他下意識要上前邁步。
“余主任,慎重。”
肖國華伸出手攔住了他。
“老師!”余則成轉頭看向吳敬中,眼神極近乞求。
他知道這是自己傳遞情報的最后機會。
也許也是與翠平的最后一次見面。
吳敬中也看到了翠平。
他冷冷看了余則成一眼。
沒說話,只是默默轉過身去看向了漫天的雪花。
終歸是自己的學生。
終歸是陪了自己夫人,一口一個梅姐,打了多年麻將的女人啊。
管他,她是什么。
就這樣吧。
肖國華會意,放下了手,低聲叮囑:
“這里有很多各方勢力的眼線,不要說話,給站長添麻煩。”
“我知道。”余則成點頭。
他遠遠看著隔了七八米的翠平,強忍著離別的酸楚,腦海中迅速思索著怎么傳遞情報。
見余則成沒法過來,翠平急了。
廖三民連忙喊住她:“別,你下去極有可能會害死他。”
“那,那怎么辦?”翠平道。
廖三民知道,不能停留太久。
這里人太多了,要保證余則成的安全,這樣即便老余被吳敬中帶到京陵、灣島也能繼續潛伏。
他緩緩啟動汽車行駛。
老余。
靠你了。
就在廖三民緊張之際。
余則成突然怪叫了幾聲,在眾人矚目下,他倒反著雙手,弓著身子,在雪地學著大公雞咕嚕咕嚕的打起了轉。
漫天落雪。
余則成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他卻渾然不覺,長長的圍巾垂在雪地里。
他很想向翠平告別,卻不敢太刻意朝向她的方向,只能每次轉圈到她的位置,才敢悄悄抬起那猩紅、濕潤的雙眼悄悄瞥上一眼。
咯咯。
咯咯!
那略帶沙啞、悲嗆的雞鳴聲。
每一聲都是“保重”,“保重”。
他知道這或許是最后一次見翠平了。
他很后悔。
過去對翠平不夠好。
對她太過苛責。
現在,卻連說句對不起、珍重的機會都沒有了。
別了,我的愛人。
別了,翠平。
翠平看懂了。
雞窩。
老余把情報藏在了雞窩。
她一邊替老余站好了最后一崗慶幸,同時又為他無奈的舉動而心如刀絞。
悲傷瞬間像千萬把利刃,將她心臟刺的千瘡萬孔。
要解放了。
那面他為之奮斗,不懼生死的紅旗即將插上城頭。
可他卻看不到。
他沒法與自己并肩站在人群里去迎接浴血奮戰,凱旋而入的同志們。
“走了。”
廖三民一腳油門,汽車緩緩掉轉頭。
“老余,老余!”
翠平呼喚著他的名字,迅速爬到了另一邊窗子,死死盯著窗戶外邊的男人。
她要記住他的模樣。
永遠的記住!
她不敢打開窗子,更不敢完全掀開簾子。
只能露著小半邊臉,任由淚如雨下。
余則成仍在原地咯咯,扇動著雙手旋轉著。
別了,別了!
汽車調轉了頭。
很快,風馳電掣般消失在了風雪中。
余則成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隱去彌漫的酸楚和淚霧,平靜的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不能流淚。
無論是歡喜還是悲傷。
無論是勝利還是死亡。
那是江愛玫受刑時,瞬間領悟到了靈魂、骨髓里的技能。
“對不住,太冷了,讓大家見笑了。”
余則成看向洪智有,以及周邊看熱鬧的軍官、富商、大員們。
“吳站長,可以上飛機了。”安德森走了過來。
“走吧。
“不是還有我這個難兄難弟嗎?”
洪智有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嗯。”
余則成點了點頭。
上了飛機。
飛機很快升空。
底下繁華的津海城,漸漸化作了小點。
飛機上。
有女人在輕泣。
洪智有倒是沒太大感覺,津海只是他發家、撈錢的起點,他老婆、孩子、紅顏、家當早去了香島。
早就想離開了。
然而,對于吳敬中、余則成等人來說,卻是沉沉的離別。
老吳抱著胳膊,一直在看著窗外。
厚厚的帽子與大氅藏著的側臉,肉眼可見的多了許多皺眉。
他真的老了。
余則成則是閉著眼,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
飛機突然顛簸了一下。
“沒事,氣流而已。”
安德森笑了笑,旋即一攤手宣布道:
“各位,剛剛接到消息,青島的塔臺已經關閉,我們恐怕得改道京陵降落了。
“不要問我為什么。
“事實就是這樣。
“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