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著實不怎么樣。
天空陰沉沉的,就在這樣的天際下,偏居城市的一偶,距離樂器坊十幾公里,一家名叫《精品修腳店》…抬頭看著這家修腳店的招牌,張友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修腳就修腳,弄個城市名作為前綴的招牌就好。
非要弄一個精品,什么時候修腳也變得這么上檔次了,不過他再不順眼,也不好說什么,原本張友確實不打算過來的。
在這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
張友并不覺得…自己可以隨意的撥弄他人原本的人生軌跡,至于姜伊人和小子珊,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他閨女。
所以張友愿意去負責,尤其張友一直覺得像姜伊人這種女人,就不應該落個凄慘的下場,小子珊更不用說,張友喜歡的很,甚至前幾天晚上在姜伊人提及遲早要嫁人的話之后,心情還低落了一陣。
不過稍微想了想,張友就釋然了。
人生原本就應該是這樣,小時候,女兒的眼中就只有爸爸,隨著漸漸長大,她期待愛情,漸漸喜歡上一個男孩,然后組建了一個家庭,有了自己的子女…張友唯一希望小子珊的眼光千萬別遺傳了姜伊人的顏值控。
在家人都不同意的情況下,依舊一意孤行。
人生不是做選擇題,做錯之后,還有老師幫忙修正,在考試時減少了再次做錯的概率,相反人生的每一天都是一場場考試,在面臨抉擇的時候,做錯了,就得承擔后果。
只是夏知秋那女人百般哀求,甚至還免了他今天配樂的費用以及上次因為趕著接小子珊忘了結的賬,張友倒不是舍不得這點錢,主要他被夏知秋表現出的某些特質打動了。
為了一個曾經的學生,固然這個學生的嗓音…對與這一點,張友承認那個仲夏確實很有做歌手的天賦,在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前提下,嗓音有質感的同時還很有辨識度。
但那是那句話,這社會有天賦的人多呢!?
生活一旦壓過來,天賦再高,在無法養家糊口的情況下,依舊只能選擇另一條路。
類似這樣的例子。
張友見過太多太多了,一開始見到,他還為其惋惜,但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甚至于他自己都被老婆翹的杠桿,搞得晝夜不停的賺錢。
此刻,也不過早上十點,在張友印象中,類似腳需要修一下的顧客,一般都會選擇下午五六點之后才會過來,但邁進這家不大的店里才發現…還真是比較賺錢的行業,這個時間點,居然也有客人躺在椅子上。
一共十幾張鋪著白色床單的躺鋪,看起來倒也蠻正規的,并不是前店修腳,后店不正規那種,一個十八九歲的干瘦女孩,正蹲在一個三十多歲女人身邊,認真看著她的動作。
在店門被拉開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然后。
她原本的干瘦的身體,忽然縮了縮,也有點手足失措,低著腦袋,好像生怕被李宗盛老師認出來一樣。
張友也不以為意。
倒是見到這丫頭真在學習修腳,張友還是不免有些嘆息,這丫頭的現狀,夏知秋早就告訴他了,父母早就沒了,現在只剩下唯一的妹妹。
可能正因為這個緣故,即便夏知秋再怎么勸,在見到自己這次成績之后,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致命稻草一樣…仲夏最終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仲夏學習很認真,屬于那種一有時間就會放在學習上的孩子。
但進入高中之后,真的不是單純的努力就能將成績提上來的。
當然,肯定有孩子努力之后就會出成績,只是仲夏這個女孩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努力始終沒有取得成果。
前幾天期中考試成績下來了。
英文七十二,數學八十五,語文七十三,化學八十一,物理六十,總之一百二十或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不管再努力,依舊徘徊在及格與不及格之間。
脫掉鞋子,張友躺在躺鋪上,轉頭看向在他目光下,干瘦的仲夏仿佛小了一圈,腦袋更低了,張友指了指她,道“去打泡腳熱水,今天你幫我修腳”
“先生,她…”
另一個修腳師走過來,剛想說什么,卻見張友直接擺了擺手,道“顧客至上,就讓她來,仲夏,還不快去”
聽到張友直接喊出仲夏的名字,店里的員工立馬知道這應該和這兩天一直過來勸仲夏回去的上學的漂亮女人一樣。
“去給這位先生倒熱水吧!”
教仲夏修腳的女人,轉頭笑著對了說了一聲。
大概倒好水,一直低著腦袋的仲夏特意測試了一下水溫,張友脫掉襪子將教腳放進去時,倒也不覺得燙。
張友躺在躺鋪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泡腳,感覺還真是不錯。
難怪男人喜歡泡腳,原來…..腳確實可以拿來泡。
泡了一會,仲夏抬起張友的一只腳,用吸水巾擦了擦,隨后拿著一套…確實是一套,大小刀片都有。
“仲夏,我可告訴你,你今天要是將我的腳修出問題,得…賠償”
張友有些擔心的開口道。
仲夏沒有回答,只是身體不由的顫抖了一下,拿出一個應該是刮死皮的小刀的手都晃了晃,張友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在仲夏開始動手時,張友再次提醒道“仲夏,你…”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腳上傳遞而來的痛楚搞蒙了,張友抬頭一看,只見應該給他刮腳底死皮的仲夏竟然沒拿穩刀,直接穿越了腳皮,刮進了張友的腳底板。
仲夏也被這種狀況嚇懵了。
就這么直愣愣的望著李宗盛老師腳底板在流血。
“先生…”
有店里的員工反應過來,剛想為仲夏向他道歉,張友直接抬手阻擋,他拿起剛才仲夏為他擦腳的吸水巾將腳底板的血擦干凈,穿上襪子和鞋子,直接從躺鋪上站了起來。
抬頭看了一下收銀臺后面掛的價格表,張友掏出手機掃碼付款,就在眾人以為他直接離開時,張友沉聲道“學習不好,腳修的也不好,還留在這里干什么!?跟我回去”
仲夏干瘦的身體猛得顫抖了一下。
恍惚之間。
她的耳畔響起了那首她特別喜歡《羽腫》,仲夏意識到自己如果這次拒絕李宗盛老師,以后只能留在這里了。
命運的弦在這一刻被撥動。
望著推開墊著一只腳,一蹦一跳走出店里的那道背影,仲夏知道…肯定是她曾經的音樂老師夏知秋讓李宗盛老師過來的。
但他沒有勸她。
僅僅是讓她幫他修了一次不算成功的腳,便丟下一句”跟我回去“的話。
前幾天期中考試,做錯了很多道題的仲夏,這一次…她朝愿意收留她這個學徒的一位女人鞠躬表達謝意之后,立馬推開玻璃門跟了上去。
命運的齒輪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但那位剛離婚不久,見到仲夏過來,在店里不招學徒的情況下,依舊愿意教她的女人,在被她的沒有絲毫言語表達感謝,只有深深鞠躬后。
面對這樣的大禮,她攸然間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覺得還會與這個她還沒教過幾天學徒再見。
這種感覺,真實的就像化為了實質。
像是她親眼見到自己老公…與另一個女人滾在一起。
“仲夏”
剛聽到這個名字,她就覺得真好聽。
仲夏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