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百畝貝床之中。
在眾人等待張霄元放置寶錢的時候,那小宸龍深呼吸著,他已經來到了最靠近靈虛子的地方。
他知道要下手的話,必須解決靈虛子身外的那些道人,尤其是那個一直注意他的道人,那道人罩著一面紅斗篷,縮身盤坐在那里,眼簾低垂,活像一尊廟里神像。
不知為何,他覺此人有些眼熟。
這時候,他在心腹的示意下,看向了父王那里。
只見父王,及其宮中大臣,龍女龍婆,及其鳊提督、鯉總兵,還有鼉神將、鱉靈帥等,全都未關注他這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關注。
一瞬間他的面上充血一般發紅,他明白父王一開始就沒打算采取他的建議,讓他第一個動手不過知道他做不到,知道他一到了關鍵的時候便會惜身愛命起來。
“父王,你看錯我了。”
睜著通紅雙眼,小宸龍不顧心腹勸阻,也不再小心翼翼的接近,直接正面迎上。
在他走向靈虛子的那一刻,幽融子直接站起,身外現出一道飄帶似的微縮靈河,其中涌起濤浪之聲,他正要出聲喝住接近的龍子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那龍子的身后。
見狀,幽融子心中松了一口氣,額上不知不覺冒出虛汗。
他能煉成《九曲天河真法》天河篇內的三三彎錯靈河,全賴東海龍宮和漓江水府中兩位同在小郎山修行的水族好友相助,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和這兩家發生沖突。
這小宸龍他也聽說過名聲,更是在小郎山外見過一次,天賦一絕,可惜氣高性傲,總想著恢復龍宮舊日榮光,行事極是偏激。
小宸龍一步步上前,抽出背后法寶·水火神明寶扇。
米婆娑、溫道玉等眾,早感覺到這小龍的不善,只是沒想到敢光明正大的過來行兇,一時間全都凝神戒備起來,而靈庭的六位仙神也朝小宸龍投去目光。
“只要我動手,龍宮就脫不了干系,父王不想動手也得動手。”
小宸龍鐵了心一般,在心中自我鼓勵,“今日若是容忍這蜃境樓主在宮中受此招待,龍宮的名聲便更顯不堪,日后怕是連東海內的諸多旁門左道、老妖狠魔都壓他不住。
今日縱使殺不了靈虛小圣,也能在宮中做出表率,引導潮勢,迫使父王不再伏低做小。”
小宸龍喘著粗氣前進,內閣眾人身子齊齊朝向他,諸仙神在四旁觀望,龍公和諸臣默不作聲,而季明于寶座之上垂首沉思,元神仍然在同瞳子神溝通著,全不去注意外面動靜。
“不對勁!
不對勁!”
到了靈虛子十步之內,小宸龍在巨大壓力之下,患得患失起來,他那干大事而惜身的老毛病犯了。
“萬一我動手,父王冷眼旁觀,使我無法全身而退怎么辦。
聽說靈虛子連神姥都極是看重,時常召去太陰內對弈,還是昴日星官那位已故青天子之舊臣的愛眷,跟延壽宮白鶴老祖更是關系緊密,而且可隨意差使兩位南方鬼王,事后這些仙神一定會報復我,我怎能抵抗。”
“啪”的一聲,一條手臂從后面伸來,搭在小宸龍的肩頭上。
拉住他的不是別人,而是天騰山馬首瑞禽·朱陶。
“是你!”
小宸龍識得這位鳳家人物,父王常常拿他和自己相比,據說此人在火行遁法上造詣極高,到了胎靈五境中期「五行顛倒」的功課上時,已于火金二遁上用盡顛倒之功,得「火里種金蓮」的顛倒大遁之術。
朱陶沒有說話,放下拉住小宸龍的手臂。
而在此時,小宸龍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到了靈虛子面前,相距在五步之內,他可以看到靈虛子面上微妙的神情。
在他的頭頂上,不知何時來此的一頭神蜈,正揮動百臂,從穹頂緩緩垂身而下,冷冷的盯著他,浩大精深的佛法不斷的壓迫著他體外護身之法。
靈虛子寶座兩邊,各站一人注視著他。
其中一位慈悲女道,盤坐在金眼赤鬃的吉良馬上,托著金瓶,朝他搖頭不語。
另一位朝他猛地一指,莫大的仙神之威正面沖來,擠垮層層護身之術,瞬間將他壓垮在地,令他現出真龍身形來,龍尾在貝床上掃著,顯得極為狼狽。
小宸龍那些心腹欲來救護,忽見靈虛子從座上起身,紛紛如臨大敵。
“雨師且收手,容我問他一問。”季明對身旁雷部仙神說道。
這位雷部仙神正是被貶的雨師陳元君,其道:“某家如今乃司中雷將,小圣稱呼須得注意。”
“雨師如今是為靈庭一員,日后天南諸宗大興,必有你一份大功,官復原職是早晚之事。”
聽到靈虛子在此場合中近乎承諾的話,陳元君心中寬慰,沒枉費他不顧面皮的取悅于靈虛子,他接著道:“小圣何必同他廢話,送此龍上剮龍臺一趟,再行問話,定合心意。”
聽到剮龍臺,龍宮里的龍子龍女皆是渾身一震,骨軟筋麻一般,本來求情的聲音熄了下去。
“我我是請小圣鑒賞此扇!”
小宸龍靈光乍現一般,捧著他那水火神明寶扇說道。
“鑒賞。”
季明語氣中滿是玩味。
他朝老龍公那里望去,不欲多做追究,眼前小龍這種貨色不值得他上心,而且接下去還有尋寶之試,不宜在此鬧僵,于是點了點頭,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要來過來獻此法寶。”
“哈哈,小圣要是合意,拿去何妨。”
老龍公笑道。
“不必,我不奪人所愛。”
小宸龍干笑兩聲,那張龍臉漲的通紅,再道:“請小圣在此扇上題字。”
季明一聽此話,冷眼看向小宸龍,一時間數道目光齊齊落在此龍身上,目光化作實質壓力,將其龍身一點點的壓入貝床中。
“金童。”這時座旁的大師開口,她已看出季明沒有追究之意,于是略發善心,道:“不如你題上幾字,寬恕一二,也顯你天南正教之仁。”
“弟子明白。”聽到大師之話,季明收起一身凌厲氣勢,朝著大師笑道:“我不過嚇嚇他,誰不知道我是火墟洞中出來的,從來都是慈悲為懷,網開三面。”
話音一落,四周立起附和之聲,就是諸宗首腦們,此刻不愿繃著臉,配合起靈虛子話語中的輕快之意。
季明一把拿過小宸龍的寶扇,元辟元意變作一筆,在扇面題下四字——靈虛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