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一聲仿佛天穹破裂般的巨響從眾人頭頂猛然炸開,整個旗門洞劇烈搖晃,碎顱尸土簌簌落下。
洞頂上那不知歷經多少歲月,固若金剛的山巖,竟是如同脆弱的蛋殼一般,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掀開,昏濁的天光混雜著沸騰的陰煞鬼氣,瞬間傾瀉而下,將洞內的一切照得無所遁形。
哭麻老祖、馬王小神、百丑喪姑,乃至羅蠻尸童都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只這一望,便讓前三位如墜冰窟一般。
只見原本應該是愁云繚卷,陰云厚積的云空之中,此刻已被成千上萬的陰兵鬼將所填滿。
仰視之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如黑色叢林般密集豎立的刀槍劍戟,鋒刃上的寒光冷輝連成一片又一片,一圈又一圈,彼此碰撞,叮叮當當,響動不絕。
濃重如墨的陰云一重一重,如迭著的被褥般,站滿了頂盔貫甲的鬼將。
他們的甲胄樣式古拙,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散發著沙場百戰的慘烈煞意,或是青面獠牙,或是枯骨嶙峋,眼眶中閃爍著各色神光,冷漠地俯瞰此處被掀開的洞府。
一些狀如枯澗、扭曲翻滾的慘綠色云團中,纏繞著體形龐大、半虛半實的蛇鬼,更有猿靈、幽虎上躍下撲,各個無聲地咆哮,利齒森然,長尾抽打云氣,濺起朵朵火花,猙獰暴戾之氣幾乎要撲面而來。
更上空,也在更遠處,還有騎高馬,披全甲的陰騎方陣;有不斷從云層中滲出,如同滴蠟般凝聚成形的戾怨陰體;有敲打著人皮戰鼓、吹奏著骨笛的儀仗樂師.千奇百怪,光怪陸離,將天空擠得水泄不通。
在那高處,起碼百丈高的地方,數道鬼神和陰判的身影站在那里,恢宏、恐怖、壓抑,仿佛地府某處的軍隊都被搬來了此處。
馬王小神仰著頭,原地轉圈似的,看著空中一層層云頭上扎營的陰兵鬼將,大腦一陣發麻,有種呼吸不上來的眩暈感,喃喃道:“那人是將整個天南諸方靈山陰世下的陰軍驅遣于此嗎?!”
“老祖!”
他看向哭麻老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喊道。
哭麻老祖盤坐不動,元神之力早已上探到那云霄鬼軍的最中央,也是最高處的地方,那地方還在諸鬼神大判之上,那是一片格外純凈祥和的金色祥云。
此云懸浮于空,與周遭的陰森鬼氣形成強烈對比。
祥云之上,一左一右立有兩位神漢,他們護著云中一朵白蓮,蓮中那一人盤膝,以手托腮,一身火浣赤袍,周身清光流轉,仙姿縹緲,在這萬鬼簇擁、煞氣沖天的背景下,愈發超凡脫俗。
“靈虛子!”
無論百丑喪姑,還是羅蠻尸童,都是第一次見靈虛子。
不過在二人的元神意識之中,都覺得此人該是凜若冰霜,讓人望而生畏之人,而現在一看,此人那種漫不經心的閑適動作,在隨意中透露出一股莫大的狂態,讓他們心驚肉跳的狂態。
眼神無意的對視中,可以見到那人眼神中沒有任何殺氣,只有一種斷人生死的威嚴與冷漠,仿佛此人早已習慣如此。
在靈虛子左右兩側,神人荼與神人壘說著話,二神坦胸露乳,虬髯怒張,頭生彎曲黑角,壘的掌中還拿著那樂頭山的山頂蓋。
“難得,難得,小圣兄弟如今得了地曹差事,同俺們也算半個同僚。”壘托著山頂蓋說道。
“什么半個同僚,聽著生分,咱們既叫了小圣兄弟,那便是一家人。照著小圣兄弟這升遷速度,未來《太平甲部真法》煉得圓滿,便可當個延壽宮三命輔星,在天官中也是有位次的。”
荼拿著葦索,笑著說道。
二神并不知道季明所煉玄冥星宿將后面的神星篇,乃是由錢祖改良的礙日神星,能使身神歸虛,從而演道成星,可直接越過輔星級數,化為天上斗宿上的從星。
在太平山中,上一位煉成神星篇的,乃是陽祖師,這位祖師目前就是難渡星君的輔星,也是神樞宮內一位仙官。
“要我說”
壘認真思索道:“要我說還是雷部油水多,神威大,五方五斗部之中也就北斗上的驅邪院能和雷部媲美。南斗主生,卻是過于清貴了些,要我說小圣兄弟該往雷部,或者玄北驅邪院中謀求一職。”
這兩位神人說著話,那目光深處,時不時會極其迅速,極其隱晦地瞟向中間的靈虛子,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仔細,仿佛在時刻確認這位小圣兄弟的神色。
靈虛子一副意動模樣,說道:“二位哥哥扯得遠了,且先擒下這下面逆黨妖邪,再說未來共富貴之事。”
“是極!
是極!”
荼大是贊同,道:“似這類事情,當請小圣兄弟到仙山中秘談細談。”
說罷,他清了清嗓子,運起雷霆般的大音,聲震四野,朝下方開口,“呔!下方妖邪聽著,吾等奉延壽宮福明塵土大吏、太平山靈虛小圣法旨,前來掃蕩余孽,肅清寰宇!
爾等禍亂天南,罪孽深重,還不速速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壘立刻洪聲附和,還特意朝著靈虛子的方向微微躬身:“正是,識相的就乖乖伏法,或許上真開恩,還能留爾等一絲真靈轉劫。若敢頑抗,定叫爾等形神俱滅,永墮無間!”
聽著二神張口就來的說辭,季明知道此話二神過往定然說過許多,才能這樣的利索,這樣的大義凜然。
層層云岸霧崖之上,陰軍環繞,鬼神吶喊,再加上祥云之上那位沉默而更具壓迫感的靈虛子,整個旗門洞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哭麻老祖亦是面色慘白,馬王小神彷徨無計,百丑喪姑如臨大敵,連棺中昏睡的小青姑似乎都感受到了這股的壓力,在其中掙扎欲出。
此時此刻,也唯有羅蠻尸童喜笑顏開,對陰軍鬼神喊道:“小圣,我乃是芙蓉仙城下樂頭山旗門洞一脈傳人,非是這逆黨一伙。”
“他說他不是逆黨。”壘說道。
“尸頭鬼腦,不像個正派人物,殺之必然無錯。”荼朝著瞥了一眼,隨口道。
“此山的陰世下面有個老僵鬼在趕來,走的還是咱哥倆護著的陰陽一線。”壘說著,將一塊桃符落下山中,徑直落下地脈陰煞,降下陰世,隨即那里傳來一聲痛呼。
“那頭睡夢虎若在,指定要將這老僵給生嚼了。”
荼說道。
這些話在旗門洞里回蕩,讓羅蠻尸童臉色又青又白,胸中惡氣上涌,可是目光在觸及二神,感受到那種浩大而古老的氣機,便一陣氣餒,心中對老祖更怨一分。
在聽到山下陰世里的陣陣痛呼時,明白這是祖爺爺的喊聲。
羅蠻尸童沒想到旗門洞傾覆之難就在眼前,提起一口膽氣,徑直出洞上沖,全無防備的樣子,喊道:“小圣在上,旗門洞絕無包庇罪孽之心,我等皆為仙城之人,望請明查。”
在刀碰槍撞,群馬吁氣,甲胄摩擦,虎豹長嘯,陰雷閃爍之時,祥云之上傳出聲音,一切又安靜下來。
“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