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虛法師,我等一片赤誠.”
手持碧玉葫蘆的道人急聲欲辯,話音未落,就見席地而坐的靈虛法師起身。
“三息已至。”季明眼簾微垂,將手中的幽精劍斜插于地上,插劍之地緊挨著那放在地上的舍利磁瓶,接著大步向著四人,及其那四人之后的子午健將走去。
幾乎同時,子午健將那咧開的嘴角扯出一個猙獰弧度。
那根貫穿其腦門,前后露著鈍頭箭鏃的子午雙頭魔箭,驟然一閃毫光,無聲無息間,一種法意籠罩了這片廢墟,整片空間區域,開始變得“彎曲”。
已在暗中調動真炁,欲行強攻之策的四人,其身形猛地一滯。
在他們的眼中,靈虛法師明明近在咫尺,可腳下廢墟的路徑卻驟然扭曲拉伸。
眼前仿佛有無數條岔路憑空生出,每一條都似通往靈虛法師,卻又都影影綽綽,虛實難辨。
原本一步可及的距離,此刻再度望去,竟似隔著千山萬壑,路徑曲折回環,不知其中盡頭在何方,這正是子午魔箭之威——曲解兩點間最“直”的路徑,化咫尺為天涯,生歧路以惑心。
“子午。”
季明喊了一聲,一腳踩到面前的岔路里,決定親身來感受這令他忌憚的異寶之能。
“動手!”
子午健將一聲低吼,如悶雷滾過。
那四名天騰山真人得了號令,眼中最后一絲偽裝徹底剝落,兇光畢露。
眼前雖然岔道眾多,景象更如同在水泡里窺物,扭曲變形,但他們料想這種情狀是有利于自己的,于是四人不再猶豫,各化遁光,直接向前沖去。
“那葫蘆里是那童子留給你的陰雷,為何不直接來用?”
面對四人攻擊,季明敞開手臂,說道:“你那件異寶可將距離由遠變近,那么在三百三十三粒陰雷爆開之時,全部拉到我身上,一剎那間炸毀我,應該相當的容易。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費手段,使這幾個老雜毛來浪費時間。”
說著,季明深吸一口氣,接著長長的吐出來,只見“呼”的一聲,一口白氣吐出,無數岔路之中漸起煙嵐,泛起五彩迷光。
“幻法!”
子午健將頭上子午雙頭魔箭嗡然震顫,無數岔路拉伸,將幻法所生之煙嵐迷光直接拉到遠處,清理出一片視野來。
當視野恢復時,便見靈虛法師將身一伏,四肢觸地如踞。
四道遁光在空中盤旋一陣,已和子午健將溝通完畢,定下斗法聯合的基本默契。
畢竟他們事前未有演練,對彼此也不熟悉,不溝通一番,待會兒的斗法節奏不融洽,難免成為彼此的拖累。
那持碧玉葫蘆的道人首先動手,大喝一聲,子午健將聞聲知意,下一秒這道人就被送到季明身側。
其將葫蘆口一傾,一股腥甜粘稠,色澤暗紅的污穢真水化作一條毒蟒出洞,此蟒剛剛游空而過,一入季明十步之內,便當空爆成無數箭雨灑射。
虎踞于地的季明,腰背如大弓繃緊。
面對污穢真水箭雨,他身形未動,只將肩背一聳,如猛虎抖擻,剛猛力道自脊椎節節貫通,透體而出,往外一震,箭雨被震開尺許。
同時,腰胯猛地一擰,整個人貼地陀螺般側滑而出,在避過背后金門道人那柄闊劍繞斬的同時,已繞到葫蘆道人身后,一聲早已醞釀的低沉虎嘯自喉間滾出。
“啪!”
虎嘯當空炸開,炸音之處已無人影。
在遠處的一條岔道上,葫蘆道人虛汗直冒,背后大片濕透。
剛才要不是子午健將將他及時移開,肉身被嘯音打中,定送去半條命。
季明深吸一口氣,吐納之息引動臟腑雷音,只聽肚內雷聲隱隱,滌蕩自身,更顯威猛,這來自真靈派《六甲靈飛策精之書》中的虎戲二式確實有門道。
想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被子午健將移到外圍,隔絕了內外的煙嵐迷光。
雖說這自第二元神之身得來的虎戲二式,在吸收了第二元神的經驗,被季明使來早脫虎戲套招。
但季明還是不想被旁人看到,故而才將煙嵐幻法放出,并借子午健將之手移到外圈,以隔絕外面的窺視,畢竟現在的有心人實在太多了,不得不防。
“還不動手。”
季明看向子午健將,言語如刀,沉聲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擔心我身上除神通外,還有別的倚仗,畢竟我太平山賴以成名的神將還未使出。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四個土雞瓦狗真能測出我的其它底牌嗎?
如我所料不差,你腦門上的那件異寶應該是個負擔,催動此寶極耗精神,所以限制了你的行動,照這樣來看,你用得越久,其中的反噬越大。”
“呔!”
一聲重音剛落,金門道人身合之劍光已現于季明頭頂。
“吼”
季明抬頭噴出一口嘯音,金門運動劍光一壓,將吼音壓散,同時既闊且厚的劍光凝束,如一根金棒之形,欲朝季明頂門下貫。
“亂神!”
周身幡影虛晃的道人厲喝一聲,其背后那桿虛實不定的迷幡猛地暴漲,無數道幡影如同活蛇一般,紛紛鉆入這扭曲空間的各個岔路虛影之中。
幡影搖曳,鬼哭神嚎之聲頓起,與岔路共鳴,使迷幡亂神之法直抵季明耳畔。
季明置身其中,耳中所聞是無數路徑上傳來的紛雜魔音,眼中所見是重重幡影在幻路上舞動,心神立時被攪得天翻地覆,五感錯亂,難辨東西南北。
“不對。”
見如虎伏身的靈虛法師,幡影道人心里咯噔一聲。
他從未遇到中了自己迷幡,在心神狂亂之下還能保持這種斗戰姿勢的,隱隱有種金剛般的禪定之意。
在重重幡影中,季明以須陀恒初果的佛法架定住元神,同時四肢發力,無視朝自己頂門貫下的劍光,身影前沖,快逾閃電。
子午健將雙掌對準季明,將季明前面道路空間猛地拉長,一時間奇妙景象產生,在季明足下的土地如面團般扯開,使季明身位始終在金門道人的金棒劍光之下。
“啪”的一聲,金棒劍光被季明一只手掌穩穩握住,這一舉動直接震懾在場之人。
子午健將控制不住的后退,剛抬起的后足,硬生生的忍住了,但是心中的膽氣已泄。
他們一點也看不懂季明如何能握住劍光,正是因為看不懂里面的玄妙,才會由心的產生恐懼。
雖說金門道人身劍相合的劍光凝束成棒狀,但劍光就是劍光,鋒銳之性未變,凡有觸及其上,無不被切割分離,一只手掌又如何能夠握住它。
按照常理,那手掌該是四分五裂,可那只手偏偏穩握劍光。
“啪!”
季明的另一只手掌也搭上金棒劍光,整根劍光在十二根手指內顫動。
在季明立足之地,早已有細如發絲般的灰銀磁線,在土里似種子抽芽般長出,貼著足腕向上,延伸于掌內,轉而在那棒狀劍光之上迅速漫開。
與劍相合的金門道人感覺到一股無形無質的真火精氣在封克劍身,同時還有股絕強磁氣在劍上游走,死死克制此劍,令他不能從劍中脫體而出。
“舍利磁瓶。”
子午健將意識到什么,看向那同幽精劍放在一處的長頸小瓶。
“斗法之中,我并未忽略此寶。
這磁瓶不過寶器之流,就算是善克天下五金之器,其中磁氣在這岔路之地里也要被削弱三分,怎能將磁氣深深浸透于地,隨時被靈虛法師調用。”
想到這里,子午健將知道自己又犯了一個錯。
在這位靈虛法師的身上,怎能用簡單的常識來推測。
到現在為止,其身上哪一點不是超出一般常理,顯然這個磁瓶也不例外,雖是一件寶器,但已有法寶潛質,故而可以施展超常規的磁氣之法。
“火!”
隱于霧氣中的道人身影說道。
在他面頰上一直保持濕潤的皮膚,感受到一陣微弱熱力。
他精通水行遁法,所以知道當皮膚一直保持濕潤時,將更容易感覺到外界傳遞的熱力,尤其他身外這種不會被簡單蒸發的真水,更能有效傳遞熱力。
顯然在靈虛法師那握住劍光的掌內有一種看不見的真火,因靈虛法師刻意保持真火分量,收束于掌和劍的接觸面,所以其中產生的熱感并不強烈。
“火克金,再加上磁氣之法。”
子午健將心中暗道一聲,手上葫蘆嘴里噴出三百三十三粒漆黑光點。
季明雙手握住棒狀劍光,往此棒兩邊拉開,同時腳下扎開馬步,提棒在胸,朝著子午健將擺出一個架勢,口中吐字道:“來!”
“他真不怕。”
一種猶疑的情緒,再次于子午健將心中產生。
從靈虛法師一開始展示的姿態,就在明確告訴他,他不怕這三百三十三粒烏元陰雷。
“不行,到現在為止,他玄冥星宿將還未被逼出。
我如果釋放此雷,只會白白浪費這次機會,他不在常理之內,不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會被一擊斃命,他一定還有后手.”
就在子午健將天人交戰之時,季明猛地一提勁,勢如烈虎下山,手中棒狀劍光如飛矢射出,目標不是子午健將,而是那位隱于霧氣中的道人。
劍光未至,其上殘留的磁氣與真火余威已先一步攪動周遭空間,令那團包裹道人的霧氣劇烈翻涌。
霧中道人心中警兆狂鳴,不假思索,急催水霧影遁法,身形瞬間化入周遭濃霧,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無聲無息的向側方滑開。
剛滑開一步多的距離,棒狀劍光正射于其原先立足之地。
“好險。”道人遁跡未定,剛松了半口氣,心中警兆卻絲毫未停,反而更加強烈,頓感如芒在背,將元神一放,正見一道虎影出現在自己遁跡旁。
不,那不是虎影,那是一個人——脊如弓張,似虎下山的人。
此刻濃霧里,仍在遁行狀態中的道人,被夾在“虎影”和那插地的棒狀劍光中間。
他下意識的對“虎影”放出自己那面寶器銷靈鏡,他對此寶抵抗“虎影”不抱希望,只望能拖延二息,自己則往另一方向遁去。
“天助我也!”
棒狀劍光中,金門道人覺察劍光上的封克之力松懈,一時大喜過望,哪里還顧得上其他。
他積蓄已久的真炁法力再無保留,整個劍光向外四射,無數道銳利無匹的劍氣,無差別地向四面八方瘋狂攢射。
“金門師兄!”
剛要移位的道人驚恐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