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村旁,毒陽煞穴。
這處煞穴所在,隱于幽谷回環處,四圍山勢如精鐵圍鑄,巖骨磷磷,寸草不生。
谷口狹窄,僅容一人側身,兩側峭壁高聳,色若焦鐵,日光至此,竟似畏縮,斜斜投下幾道慘白,此乃煞穴之門戶,被大慈村中散修喚作拒陽峽。
入峽十丈,豁然中開,現一凹地。
地面遍布龜裂細紋,地火上沖,帶出五金之氣,于土殼外凝落成靈質鐵砂,粒粒圓潤。
在這里,層層陣幡五步一設,道道法樁十步一根,這些陣旗法樁或插于峽谷之巔,或深釘于重土之下,彼此氣機勾連,令空中風雷暴作,光景已變昏暗。
拒陽峽兩邊高處,各有一座高壇搭起,霖水接火二君分別端坐其上,披發跣足,念念有詞。
隨著二君咒詞念動漸久,四下里烏云卷涌,如潮而至,一次次撲在四圍山勢上,慢慢的超出山勢,高接于天,隔絕內外,而那空中的雷鳴則更為暴烈。
在煞穴的中心,低陷如釜,其中并無烈焰升騰,亦無熱浪撲面,反覺一股沉滯燥意。
穴底中央,伏一圓丘,形似倒扣之鼎,布滿蜂窩孔竅。
在這些孔竅之中,不時的噴出縷縷淡金煙氣,凝而不散,盤旋上升。
至丈余高處,便自行凝結,有指甲蓋大小,被自行收到穴上赤銅煉爐中的灶口里。
這由煙氣所凝之物就是穴中的陽煞,至精至純,亦有至毒,唯這口毒陽煞穴中的陽煞,才能凝結此等精純陽煞。
在赤銅煉爐之外,溫道玉盤膝懸坐,通紅透亮的爐壁照得他面如重棗,其十指如飛,將不同的法訣打入灶口內,以這最耗神的手法來控制爐中微妙火候。
在溫道玉的身后,鼠四和摩崖子正閉目養神,隨時接替溫道玉。
穴外,在數株自巖縫擠出的枯松下,赤發的羅姬就在此處,其雙手抱胸,盤腿坐在一片碧荷之上,身上透出與這里其他人不同的氣場——輕松隨意。
“真不明白.”
羅姬環顧四周,瞥見一位道役司下的護法定猿子,還有鶴鳴方內一位河川地祇清缽龍。
“既然這里已有許多真人護持,他何必還將我喊來。”
同在枯松下的徐偃子,坐在龍鯉之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面地陷之處所懸的煉爐,說道:“因為靈虛師兄足以鎮壓宵小,而我們只要聽從安排就可。
另外羅師姐你如果有心去大慈村中參戰,我們也不會阻止,這是你作為我們太平山元首之一的自由。”
“算了。”
羅姬搖頭說道:“那些人在靈虛子的手下如土雞瓦狗一般,我就算打贏了也沒意思,也顯不出我的能耐,在這里反而能讓靈虛子欠下一份大人情。
我想想,加上之前支援小福地的那份人情,他已經欠了我兩次,這些兩次人情在將來,應該不會比兩件法寶來得差吧?”
“兩次人情。”
徐偃子羨慕的看了一眼羅姬,隨后目光趕緊回到煉爐上,意有所指的道:“這件法寶絕不一般,我有一種預感,在它煉成出世之后,靈虛師兄道行和潛質將不弱于那位飛張仙。”
羅姬視線也放到爐上,那爐上灶口隱隱有霞光透出,并有一點氤氳的灰蒙之氣,她知道徐偃子此話在側面表示靈虛子的人情,將來必然極其珍貴。
她看著穴里穴外,各司其職的同門們,曉得下一代真君之位大抵是在靈虛子和飛張仙,及其離朱高真之中產生。
他和幽融子不是沒可能,只是他們的道行或許可以在南火疆中出彩,有所斬獲,但是放在整個大劫之中,放在飛張仙張霄元那一層次里,就難媲美。
現在張霄元已被定于大云浮疆的名錄里,肉身道行可同胎靈五境比肩,這一下就將他們這些候選真人競爭的層級,一下給提升到了五境的層次。
在太平山四境之中,現在也就靈虛法師似乎正在緊跟而上。
想到這里,她又覺好笑,本來山上有種說法,下一代真君之位當屬離朱高真,而他們這幾位當角逐下下一代真君之位。
現在張霄元和靈虛法師一個個都在迎頭趕上,他們和離朱高真那點道行上的鴻溝漸漸消失,剩下來的差距也就是這功績之上,而功績又莫過于此次應劫平難之功。
“敵襲!
正南離位!”
忽然溫道玉和鼠四齊聲厲喝道。
幾乎同時,正南方向涌起于四圍山勢外的烏云厚墻,被一股沛然巨力強行撕開。
那裂開的云隙里,一道凝練極致的煌煌劍光,正轉如光輪,剛在云潮里沖了一陣,便被空中暴動的風雷壓下,霎時劍光又如蛟龍游空,劈風斬雷,強入拒陽峽。
羅姬見了來襲劍光,面上喜笑顏開,急忙沖上。
她深知霖水接火二君所掌陣圖非同小可,且運轉陣圖的技法也是門中首屈一指。
此時在拒陽峽上不過示敵以弱,由得敵人在陣圖里肆意沖殺,好似將陣門盡數打破,無有半點障礙,實則來敵越是快意縱橫,越是深陷陣內。
“你不該來。”
火烈子剛剛來到村市廢墟處,走到靈虛法師身旁,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他下意識以為法師埋怨他只在外觀戰,而不施以援手。
他正要解釋,又覺不對,靈虛法師豈會如此狹隘,轉念一想,道:“法師可是不希望天騰山放棄自己的立場,哪怕是這立場傾向于你這一方。”
“天騰山內非是鐵板一塊,一旦有人支持我,就勢必有人反對我。
當這種態度上的對抗,演變為斗法上的交鋒,最后自然而然就會引得三怪五禽親自下場。
對現在的我而言,既然三怪五禽中多數人支持我,但他們現在下場,還是為時尚早,所以現在這兩家斗法還未結束的時候,你不該來,你該等我去找你。”
“斗法未結束?”
火烈子愣了一下道。
季明托起舍利磁瓶,道:“還有個子午健將,聽他們說的,應該是這個名字沒錯。”
“他們!”
火烈子知道“他們”就是指代剛才被殺的那幾個,一時間竟然為這幾位感到可憐。
看當時的斗法程度,這幾位必不是一般四境和元丹妖魔,可是到了死后,在靈虛法師的嘴里,也只以他們帶過,讓火烈子感到四境的份量竟如此之輕。
“那我現在就離開。”
“算了,來都來了。”
季明喊住了火烈子道。
“法師以身作餌,將云雨廟的主力,及諸多暗子盡數引出,在此一一剪除,一舉穩定此間疆域,不使我教子弟受其滋擾引誘,我丹鸞一脈定然堅守承諾,保此毒陽煞穴,令煉寶不受干擾。”
“那里我放心,現在我有個問題,為何南火疆內你天騰山一家不被三疆鐵律拒于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