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無鉤釣太陰,指端混沌自分明。
撈月不借琉璃盞,一捧空光即月明。”
昴日星官的神音從遙遠處傳來,將那水月中沉溺的季明魂魄點醒。
混沌的意識逐漸分明,一種明悟出現在心底,季明魂魄自水月中脫離,久久凝視那一輪水月,直至感受到外面人劫已至,這才在水月里一撈.一撒,當水中漣漪蕩開,只見滿池漣漪中的銀輝,皆成太陰甘露。
水中撈真月,月不在水中,亦不在天上,而在撈者無求之心。
正所謂心凈便是出家,無嗔便已得戒,撈者無求,真月已在心中。季明受昴日星官點醒,一撈一撒證悟己心,遂得這滿池的太陰甘露。
在這二次尸解后,人劫來勢洶洶,已經遠超自己預料,再加上季明已脫離「破碎法相」的心境,只能請來星官指路,點撥心靈。
得了滿池太陰甘露后,季明沒有絲毫歡喜之意,第三次尸解才是真正令他心憂的,沒有外力的幫助,還有天劫加身,唯有生熬苦修而已。
滿池太陰甘露自無形之間,流入有形之肉身。
一時間,腎水玄泉、肝木碧煙、心火紫霞、脾土黃芽、金肺素鐘,此乃五象漸漸凝成五石,在五臟中煥發神彩,照透骨肉,現彩于外。
在他從尸解狀態中脫離時,正見一尊怒目金剛闖來法圈,大步前跨。
霎時呂祖師所設法圈有應,沛然大力轟然落下于圈中,只一瞬間那跨入圈中,踐踏魔女的一足,還有挨入圈中的小半腰身,一起被打得粉碎,令這尊護法本相差點跌足倒地。
季明推動身中氣血,緩解再次僵硬的肉身。
護法本相上的威怖頭顱忽的看向季明肉身,覺察到季明的異樣,即刻揮舞手中大棒,一棒重砸地面,即刻砸得殘殿地斜,肉身不受控制的下滑。
“來,隨我去極樂凈土。“
玉磯和尚的護法本相單足下蹲,等著季明肉身下滑出圈,不料那具肉身在法圈邊緣停下,眼睛猛的睜開,將身邊的污金瓶抄在了手中。
“業障。”
護法本相笑罵一聲,就在靈虛子舉瓶之際,那手上鐵劍突刺下去,電光火石間利劍重重的刺入季明的腰腹,他笑道:“此乃大威佛法。”
在傾斜的磚面上,季明看上去像被巨劍釘在地上,整個似被刺穿向前對折起來,手中還托著污金瓶。
“不對。”
玉磯和尚覺察異樣,劍上反饋的手感不對,他立馬拔出鐵劍,劍被抽回之時,從那靈虛子肉身內帶出一股呼嘯的寒流,自劍脊卷上本相。
寒流中脫出一道巨影,一伸手架住了護法本相,沖抵出殿外,將護法本相壓向碧波之中,纏斗于碧水之下。
季明對著污金瓶念訣數次,瓶口內噴出一字真言,在虛空迸裂開來。
顯然這一字真言乃那護法本相所施之法,在季明未醒時便封住了污金瓶內的靈性。
剛才季明倉促間祭瓶施法,卻發現污金瓶中無法可施,正中對方下懷,使敵人得了那一刺之功。
好在身中星宿神將反應及時,引動玄冥寒力抵住腰腹前劍刺的力道,否則自己的肉身必被那柄鐵劍攔腰刺斷。
稍一定神,季明將已經祛除一字真言的法寶污金瓶擲到湖上,瓶口內伸出一爪,探入被玄冥寒力冰封的湖中,猛的一個回撈,卻是撈了個空。
“真是果決。”
季明瞧出那尊威嚴可怖之身,乃是佛法煉物,同他玄冥神將一般。剛才被神將推入湖下時,便已在自散這佛法顯化之身。
地上暈厥過去的千手兒被季明救醒后,有些分不清此時的情況,實在是被那護法本相踩得七葷八素,這百節蜈蚣身都有些脫節松殼了。
在殿外,來人不少,靈姑也在其中,身上被一十二道氣索束縛著。
“老爺,大老爺。”
季明剛走出殿外,一壯漢已沖至身前,跪在他的身前,一個勁的猛磕響頭,“鼉妖有罪,未能護得靈姑和李慕如仙姑周全,請大老爺責罰。”
鼉妖一個勁的認罪,季明沒理會他,伸手在靈姑身上一點,氣索松解開來。
“哥哥,李師叔不識得來此處的路徑,你快去接應她。”
靈姑急得滿頭大汗的說著,卻見哥哥眼神一瞪,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無措的站在原地。
“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
靈姑問道。
“那倒沒有。”季明將一十二根氣索一一看過后,道:“此劫乃我煉法所致,不是由你來引,也是由其他人來引出,終究是回避不了的。”
靈姑放心的松了一口氣,見龍須伯還在那里磕頭,忍不住開口求情。
“讓他磕著。”
季明瞥了一眼鼉妖道,“磕頭總比去死好,下次就能心中有數。”
此語一出,鼉妖磕得更大聲,頭下玉磚被磕得炸碎開來,混著血液碎散一地。
不管鼉妖對或錯,對于野性難馴的妖魔,尤其是鼉妖這等素有野心之輩,必然是要從嚴處理,才能有敬畏之心。
靈姑閱歷到底不深,似乎已同鼉妖建立了一些交情,卻忘了若非彼輩畏威不畏德,如果不能使其警鐘長鳴,便是手持禁法,也將遭反噬。
季明對著湖上污金瓶再次念咒,只見瓶口中再次伸爪,往山澤里一抓,一道劍光,還有一頭山熊被抓了出來,隨手往殿外原野上一扔。
劍光中,李慕容脫出身來,茫然的放出元神力感知周遭。
“是靈虛子仙師。”
熊空兒在旁提醒道。
“金童啊!”李慕如大松一口氣,躺倒在原野芳草之上,昏睡了過去。
季明看了李慕如一眼,而后對著污金瓶再念口訣,準備將湖穴中糾纏回聲鬼的詭物收入瓶中,當口訣念罷,回聲鬼竟是從湖穴下回來了。
回聲鬼奉上舍利瓶、七形毒元寶幢,還有天女血皮,合十道:“老爺,那物已經自退。”
“這是人劫已消。”
季明口中自語道。
在回聲鬼手中,天女血皮浮空一展,皮上經絡暴起,勾勒出個天女輪廓,那輪廓中出聲道:“靈虛子,此次兩位佛弟子向我求助借法,為你抵御此物,只是這筆帳不可應在他們身上。”
“天女有話但說無妨。”
季明很是客氣的說道。
天女此次相助,著實出乎季明預料,他自是承這一份情,只要對方要求不過分,他都可應下。
“兩位佛弟子中,那鬼倒是心誠,悟性也夠,一心修禪,心無二物,可惜先天受限,不經「受煉更生之道」提升潛質,難以得全正果。
而千手兒悟性足,根底厚,只可惜心無定性,常常榮養在你的身邊,不受風雨摧打,只能得個佛皮,難有佛骨。”
“天女意思是?”
“送去西方之地歷練,由我暗中照看。”
季明心中雖有猶豫,但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這其實已經表明他的態度。
他是認同天女的話,自己還在三境里修行,日常功課之外根本照料不到千手兒,將千手兒養在自己身邊,那千手兒一輩子都超越不了自己。
只是第二次送走千手兒,他擔心千手兒心中會有想法。
千手兒不是其他,對于其心理上的狀態,季明多少還是要考慮一下。
“千手兒,你如何看?”
“我去。”
千手兒重重的點頭,上一次在火龍真人靈囿中的體驗很不錯,這一次去什么西方之地,千手兒感覺也應該不會差,已是暗暗期待了起來。
見千手兒如此積極,季明心中欣慰,這小子到底是長大了,不再想依賴在他身邊。
“對了。”
季明忽然生出一念,道:“天女,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天女可否幫這個忙。”
“什么忙?”
“去渡一位胞中之靈,看他有無佛法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