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南省道盟總會。
清晨,張凡便已出現在隨春生的辦公室里,手里拿著最新的道盟新時代的內部期刊,里面盡是一些各地方道盟近月來的工作活動和成績,還有就是各大道門的一些優秀弟子個人事跡等等。
“道門的改革真是浩浩蕩蕩啊。”
此時,張凡剛好看到一篇道盟總會會長江萬歲在前不久道門青年工作者論壇活動上的發言,當真是振聾發聵,激奮人心。
“來晚了,來晚了,今兒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就此時,隨春生姍姍來遲,他穿著干部夾克,手里捧著保溫杯,身上的官味更濃了。
“前段時間不是出去了嗎?最近剛回來,就過來看看你。”張凡輕語道。
實際上,他是想過來跟隨春生打聽一下關于子鼠的消息。
孟棲梧告訴他,代表子鼠的人已經到了玉京市,最近幾天就會找他。
可是關于這位最神秘的生肖,張凡卻是知之甚少,就連方長樂和齊家兄弟那里都沒有半點情報。
子鼠,如同藏在陰影之中,祂連一絲影子都未曾暴露于太陽之下。
“最近太忙了。”隨春生放下保溫杯,整理了一下桌子。
“忙什么呢?”
“如今天下道門最忙的事情自然便是下個月,超然真人的收徒大典。”隨春生忍不住道。
楚超然,不僅僅是真武山掌教,天下無雙的純陽真人,更是道盟總會的名譽會長。
這般身份,他的收徒大典自然是天下矚目,盛況空前,各地方道盟都在忙碌,到時候是要派遣隊伍前往祝賀觀禮學習的。
“新月都被抽調到上京總會了。”
隨春生提起展新月的動向,當初剛剛跟張凡結識的時候,展新月可是一直跟著他這位師兄的。
“這算高升了啊。”張凡輕笑道。
“只是臨時抽調,不過有了這段經歷,日后提拔起來也快了。”隨春生道。
展新月也算是他的人,前者若是高升,也能夠成為他日后晉升的資本。
“超然真人收徒,關門弟子啊,你跟我透個底,是不是你?”隨春生看向關上的辦公室大門,湊到張凡跟前,低聲道。
“不是。”張凡搖了搖頭。
之前,他也有過這樣的猜測和念頭,可惜夏微生徹底否定了這個猜測。
“真不是?”隨春生眼中泛著狐疑的光澤。
在他看來,張凡不僅僅是真武山的弟子,還優秀的這么出類拔萃,最關鍵的是他在玉京市惹了那么多麻煩,可沒少讓真武山那邊擦屁股。
種種跡象,他成為超然真人的關門弟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真的不是。”張凡篤定道。
“真武山錯失良才啊。”隨春生掩飾住了眼中的失望之色。
說實話,他打心底里還是很希望張凡能夠成為超然真人的關門弟子,如此一來,憑借他跟張凡的關系,日后的資源和前途簡直難以想象。
“反正你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我們江南省道盟?我手里還有一個特招名額。”隨春生換了個思路,張凡這樣的人才,若是放過簡直太浪費了。
“誰說我閑著的?我事情多了去了。”張凡搖了搖頭。
“你哪來的事?夜不亮都歇業了。”
“對了,我們老板呢?什么時候才能放出來?”張凡想起來白不染。
他因為當初念先生的事情遭到牽連,被隔離審查,至今都還沒有放出來,老余在茅山附近看魚塘,都問過好幾遍了。
“他的問題調查清楚了,自然會有說法。”隨春生打起了官腔。
“你要相信組織,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好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壞人。”
“嗯?”
“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隨春生及時糾正道。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拉著張凡往外走。
“還沒吃早飯吧,走,跟我去食堂。”
“你們這兒的伙食倒是不錯。”張凡隨口道。
他今天早上可是特意空著肚子來的。
剛剛走到樓下,張凡便見樓鶴川從不遠處的辦公樓走了出來,身旁還跟著一位青年,他一身常服,五官深邃,眼中噙著一絲不同平凡的貴氣,雖然算不上前呼后擁,可是身后還是跟著兩人,其中一位年紀稍長,雙鬢斑白,一看便是高手。
張凡眼看著樓鶴川將其送到了門外。
“這人誰啊,架子這么大,居然讓樓會長親自迎送?”張凡忍不住道。
在玉京市,能夠讓堂堂江南省道盟總會會長如此屈尊降貴的人可是不多,更不用說還是位年輕人。
“他叫葛真言,乃是純陽世家葛家的弟子。”隨春生凝聲道。
“葛家!?”張凡目光微沉。
葛家的先祖便是大名鼎鼎,有仙翁之稱的抱樸子葛洪,葛神仙。
“葛家勢大,在道盟總會之中都很有能量,族里幾位長輩跟江總會都頗有交情。”隨春生低聲道。
純陽世家的底蘊和威望,絲毫不弱于天下十大道門名山。
像葛家的六甲秘祝更是天下聞名。
須知純陽世家各有祖傳的手藝,許家便是專擅斬妖法,至于葛家的六甲秘祝便是大名鼎鼎的九字真言。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凡九字,常當秘祝之,無所不辟,要道不煩,此之謂也。”隨春生凝聲道。
九字真言,天下盡知,可世人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乃“以簡馭繁”之道,九字之中,濃縮了道門的天人感應,陰陽五行,丹鼎符箓,召神請將等復雜體系。
譬如列字部,便是風水堪輿之法。前字部便是趨吉避兇之術。皆字部則為陰陽養氣之道。
“葛家九秘之中,最高的便是臨字部的絕學,乃是召神請將之道。”隨春生沉聲道。
召神請降,在道門諸多派別的法門之中都有,譬如北帝法當中的天蓬神咒,便是召請北極四圣中天蓬元帥降世臨凡,從而獲得加持和力量。
然而,葛家臨字部的絕學卻是這一道集大成者,可以無視門派宗別,臨請諸神諸將。
臨部玄門,神仙降真。
正因如此,在葛家,只有最正宗最優秀的弟子,才有資格接觸修煉臨字部的絕學。
那才是一家之底蘊,純陽之法脈。
“這個葛真言天資不凡,才三十多歲,便修煉了臨字部的絕學,在葛家年輕一輩之中風頭正盛。”
說著話,隨春生不由看向張凡。
“你不會沒有聽說過葛家吧。”
“怎么可能?”張凡莞爾一笑,合神之后,很多常識性的東西他還是知道的,更不用說…
“說起來,我還認識一個葛家的人。”
“你認識葛家的人?”隨春生奇道。
“那是很多年輕了。”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
那時候他才十一歲左右吧。
“他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張凡喃喃輕語,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來。
“殺人能夠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
很難想象,這樣的話是從一個比當時的張凡大不了幾歲的孩子口中說出。
“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張凡嘴角微微揚起。
“那人叫什么?葛家年輕一輩里如今成角的我都知道。”隨春生忍不住問道。
“他叫葛雙休。”張凡凝聲輕語。
“雙修?”
“周末雙休的雙休…”張凡白了一眼。
思休,念休。
所謂思也休來念也休,只把玄功作雙休,洞中不問千年事,回首已是逍遙游。
這是道門修行極為高深的功夫了,取這個名字,顯然人家父母對其期望極高。
“真是奇怪的名字,沒有聽說過,葛家年輕一輩之中似乎沒有這么一號人。”隨春生搖了搖頭。
“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死了沒。”張凡咂摸著嘴巴道。
中午,光明大酒店。
海潮廳。
“抱歉,久等了。”
門剛打開,許知夏抬頭望去,便見一位豐神俊秀的青年走了進來,赫然便是剛剛出現在江南省道盟總會的葛真言。
“魏阿姨也在。”
葛真言走了進來,看向許知夏的目光稍移,落在了魏清霜的身上。
“才半年不見,小言的道行又精進了啊。”魏清霜不由贊道。
她能夠感覺出來,葛真言的氣場與以前相比,明顯不同了。
“參悟了大士境界啊。”
“阿姨見笑了。”
說著話,葛真言卻是直接做到了許知夏的身邊。
“知夏,好久不見了。”
“嗯,得有一年多了。”許知夏點頭道。
魏清霜看在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們從小就認識,就不用這么客套了吧。”
“阿姨說得是,上菜吧。”葛真言囑咐了一聲,旁邊的人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阿姨,玉京市這種地方,你就將就一下,等回到玉京,我在開一席道齋堂宴,請你和叔叔,還有知夏一起。”葛真言淡淡道。
“外面不比家里,不必講究。”魏清霜點了點。
言談之間,他們顯然已經沒有把自己當成普通人,而是高高在上,如王侯世家,似神仙逍遙,不與凡俗相通。
“小言,你這次來玉京市,是有要務在身吧。”魏清霜話鋒一轉,直接開門見山道。
“既然阿姨知道,我也就不隱瞞了。”
葛真言眸光微凝,氣勢便在無形中漲了起來。
“這次我們收到了準確情報,子鼠的人已經到了玉京市,將要與一個極為重要的人接頭。”
“抓住這兩個人,便能順藤摸瓜,尋到子鼠。”
言語至此,葛真言稍稍一頓,眉宇間隱隱透著一抹殺伐凌厲。
“那可是十三生肖當中極為重要的一環。”
“情報可靠嗎?”魏清霜關心道。
她出身許家,自然知道那傳說中的子鼠也多神秘,有多難纏,怎么會輕易露出馬腳還讓人抓到?
“非常可靠。”葛真言冷然道。
“無為門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些年,不僅僅是道門各大宗派,我們純陽世家也有高手滲透其中,而且爬到了極高的位子。”
“我可以這么說,子鼠的那枚棋子只要膽敢現身,我們可以在第一時間收到準確的消息。”
“這次不僅僅有我們,丘家的人也來了。”
“丘家!?”魏清霜心頭微動。
丘家,也是純陽世家,乃是丘祖之后。
“這玉京市早已是關上門的籠子,他和那個即將接頭的人都插翅難飛。”
葛真言已然是胸有成竹,大局已定,茫茫不遠的未來似乎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言,這是個歷練的機會,要不讓知夏跟你身邊學習學習?”魏清霜笑著道。
“媽…”
“知夏如果愿意的話,那當然好,跟在我身邊,也無需涉險,那些宵小妖孽,我便能夠處理掉了。”葛真言輕松道。
對他而言,這次的任務也不過是關門打狗而已,他自然不會介意帶上許知夏,看他如何戲弄那無為妖人。
“知夏,還不謝謝你言哥哥。”魏清霜使了個眼色。
“謝謝。”許知夏點了點頭。
“知夏,這次來玉京市,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說著話,葛真言打了個響指。
就在此時,門開了,一位青年走了進來,皮膚黝黑,標準的健康膚色,仿佛長久地風吹日曬,在外漂泊,他的額頭有著一道淡淡的刀疤,一豎而下,顯得極為惹眼。
“言少。”
那青年走了進來,臉上對著笑,恭敬地站在葛真言的身旁,雙手捧著一方木盒。
“這是什么?”許知夏忍不住問道。
“這是言少從崆峒山請來的一顆玉心。”刀疤青年低聲道。
人有心,玉也有心,這種寶貝最適合補養心血之氣,乃是修道人夢寐以求,調和體內小陰陽五行的寶貝。
“多嘴。”葛真言斜睨了一眼,冷冷呵斥道。
“言少教訓的是。”那青年低眉順眼道。
“阿姨,知夏,你們別見怪,我平日事忙,疏于管教下面的人,倒是讓他們沒了規矩,忘了身份。”葛真言淡淡道。
“這里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那刀疤青年放下了木盒,轉身退出了包廂。
“小言,你這個屬下…前兩年,你們家祭祖的時候,我好像在你們葛家祠堂見過他。”魏清霜忍不住道。
“阿姨好記性。”葛真言點了點頭,淡淡道:“他是旁門,而非正宗。”
一個家族,枝繁葉茂,根系眾多,便會生出許多枯枝分叉來。
沒有價值的弟子,便是這些枯枝殘葉,落在泥土之中成為養料,奉養其他根脈便是這些人的宿命。
實際上,小到一個家族,大到一個國家,都不乏這樣的存在。
“這樣的人往往很可憐。”許知夏看向關上的大門,悄美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黯然之色。
她在許家雖然還未落到旁門的地位,卻也好不了許多,與真正的正宗嫡系自然無法相比,正因如此,魏清霜才會積極綢繆,希望讓她跟葛真言走到一起,有了如此強有力的外援,她在許家的地位才會水漲船高。
聽著葛真言的評價,許知夏竟是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不由問道:“剛剛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葛真言愣了一下,眼中卻是噙著一絲不屑之意,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葛雙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