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辰龍與張靈宗
逐天地，渡江海，周旋經年登樓臺。
逢月開，見月來，滄江鰲頭幾人在？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朱砂痣美女凝聲輕語，平靜的目光掃過張凡，掃過張凡身后那一道道身影。
夏微生，齊德龍，齊東強，方長樂…這些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都在她的視線之中。
朝氣蓬勃，如初生的旭日，那一縷光輝雖弱，卻依舊吸引了辰龍的目光。
“大浪將起，必有流波相隨…當年你爸也是這般，潛龍出淵，身邊便有豪強匯聚，橫推東南無敵…”朱砂痣美女喃喃輕語，眼中涌起一抹追憶之色。
“又是一個新的時代…”
“光陰如水弄人心，有情卻是無情時。”
朱砂痣美女輕聲感嘆，她深思悠往，目光仿佛飛向了天邊，飛向了不知名的去處。
此時，眾人沉默不語，可是心神卻都戒備到了極致。
哪怕是張凡都有所感覺，自從這個女人出現的那一刻，天地如封似閉，周遭一切混茫，萬物如歸五行，流轉生滅，難脫樊籠。
他們的生機退路，竟無一留存，全被斬斷。
換句話說，辰龍出現的那一刻，這些人的生死便不在自己手中。
在此之前，誰又能想到，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美人竟是天下大名鼎鼎的十三生肖之一，辰龍。
“你是不是以為脫了大夜不亮，就能夠跟我叫板了？”朱砂痣美女嘴角微微揚起，饒有興趣地看向張凡。
“怎么會呢？前輩是成名已久的高人，晚輩怎么會有這樣的念頭？”張凡輕笑道。
“從我出現的那一刻算起，你至少對我動了七次殺機。”朱砂痣美女似有深意地看著張凡。
“這點你隨你媽，口蜜腹劍，心狠手辣。”
提及李玲瓏，朱砂痣美女的口氣疏冷了三分。
“不過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會家破人亡，像個孤兒一般無人問津？”
“甚至于陷入大夜不亮，渾渾噩噩過了十年螻蟻般的生活。”
張凡臉上笑意猶在，只是目光卻是冰冷了三分。
“兩句話就不高興了？你還是太嫩了。”朱砂痣美女嘴角微微揚起，淡淡道。
“你爸渡過五次大夜不亮才有了今時今日的修為，你不會才渡過一次劫數，更不用說還要分出心神壓制三尸照命。”
這一刻，朱砂痣美女仿佛看破了張凡的一切，言語之中透著肆無忌憚的調侃。
“這么弱小的你居然藏不住眼神？”
“嫌命長了嗎？”
轟隆隆…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威壓從朱砂痣美女身上碾壓而來。
張凡面色驟變，只覺得眼前天地大變，一切有形之物都回歸到了最本來的屬性，五行逆流轉動，天地錯亂交織。
茫茫大勢，似乎只有那道身影立在絕巔處，以俯視的姿態看著他們。
此時，不僅僅是張凡，夏微生，李妙音…所有人的身體俱都出現了異樣，他們只覺得一股奇異的氣機在五臟六腑之中流動，擾亂陰陽，逆轉生機，掌控著他們的肉身根本。
“前輩今天是來嚇人的嘛？”
這一刻，也只有張凡煉就神魔圣胎，還能保持一絲清明，他咬著牙，沉聲喝道。
“到底是脫了大夜不亮，居然還能說話。”朱砂痣美女輕笑道。
“前輩…”
“什么？”
“你今天不弄死我，有朝一日，我就弄死你。”張凡冷冷道。
“放狠話？”朱砂痣美女莞爾一笑：“真是小孩子，不怕死嗎？”
“怕你就不弄我了？”張凡淡淡道。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尋常高手，境界高絕，已是天師一流，更不用說她還修煉了五行錯王。
這般修為，就算他再脫一次大夜不亮，怕也不是對手。
此時，任何的隱藏心機都是無用，還不如開誠布公，圖個痛快。
“這點隨你爸。”朱砂痣美女輕笑道。
“你還有一線生機。”
說著話，朱砂痣美女轉過身來，看向幽幽深谷。
鐺…鐺…鐺…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皎皎月光下，一位老者趕著牛車，緩緩而來，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光頭大爺！？”
張凡愕然，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專擅兼職一道的大爺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象爺，久違了。”朱砂痣美女看著來人，朗聲道。
“你認得我。”光頭大爺架著牛車，聲音從遠處傳來。
“十萬大山的妖魁，我又豈會不認識？”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微變。
張凡和李妙音相視一眼，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之色。
他們怎么能夠想到，路上偶遇的光頭大爺，竟是白象山的主人，十萬大山的當代妖魁。
外界皆稱象爺。
“我記得你，很多年前，你跟張老二來過，張老二的小子也在。”
象爺趕著牛車，來到近前，余光瞥過張凡，最終看向了朱砂痣美女，上下打量，凝起的眸子里卻是透著一絲驚疑。
“那時候，你似乎還是個小伙子。”
此言一出，張凡眉頭一挑，看向辰龍，不由露出古怪神色。
他知道，修煉五行錯王會有身變劫，大變小，小變大，男變女，女變男都無法控制。
“晚輩張南風，見過象爺。”朱砂痣美女自報家門。
“張南風！？”
張凡面皮猛地一顫，辰龍竟然也姓張！？
“張南風…”光頭大爺喃喃輕語，神色復雜地看向辰龍，又看向張凡。
“你逼我現身是為了張老二留下的那件東西？”
“不錯。”張南風點了點頭。
“如果象爺能夠將東西交出來，我不介意放這個小鬼一馬，讓他留著命，他日來找我尋仇。”張南風輕笑著看向張凡，神色輕松隨意。
“張老二的東西是留給張家人的。”光頭大爺沉聲道。
“向叔…”
張南風目光一沉，將其話語打斷。
“你別忘了，我也是張家的人，二大爺的東西既然是留給張家的人，自然也包括我。”
此言一出，光頭大爺陷入沉默。
可是張凡的心中卻掀起來滔天波瀾。
他怎么能夠想到，辰龍竟也是張家的人，而且出身南張一脈，他居然叫張凡的爺爺為二大爺？
這關系可太近了。
“象爺，你是想要將那東西留給這小子，還是他爸爸？”張南風的聲音冷冽了三分。
他眸光輕抬，似有深意地看向光頭大爺。
“還是說，你想要借助這東西試試我的斤兩？”
言語至此，張南風的美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真龍角，位列九器之一，不是誰都可以驅動的，不信的話，向叔可以試試。”
“看看是我先敗落，還是這小子先死。”
“真龍角！？”
張凡面色微變，他終于知道，當年流落在十萬大山的真龍角是落在了他爺爺張天生的手里，多年來一直藏在光頭大爺手里，由他保管。
“不可以。”張凡失聲叫道。
真龍角，乃是五行錯王的克星，如果落在了張南風的手里，那她真就沒有任何弱點，天上地下，難以壓制。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張南風冷冷輕喝，一股恐怖的威壓如水火煉獄，便讓張凡深陷焦灼與寒酷之中，肉身好似冰火兩重天，升起無盡痛苦與歡愉。
“張家的小鬼也成了氣候。”光頭大爺沉吟不決。
張家的人果然到了哪里都是麻煩。
他確實沒有把握壓住對方，更不用說這里是十萬大山，還有故人之后在側，投鼠忌器，真的動起手來，十成的實力，只怕只能發揮六七成。
面對辰龍這樣的高手，分神一念都是生死之別。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動聽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局促緊張的氣氛。
“這種地方還有信號？用的什么手機？”
遠處，方長樂盯著張凡，心中翻起來了嘀咕。
張凡愣了一下，下意識掏出手機，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張靈宗。
“老爸！？”
此言一出，張南風目光微顫，朝他看了過來。
張凡略一遲疑，撥通了電話。
“喂…”
手機另一頭傳來了張靈宗久違的聲音，張凡繃不住了，咬著牙，輕唔了一聲。
“脫劫了？”張靈宗沉默了一下，開口卻是直接且簡單的問話。
“嗯，脫劫了。”張凡點了點頭，回答同樣簡單。
仿佛兩人在談論的是“今晚吃了沒”這樣的家長里短。
他們的對話，仿佛便是全天下父子之間的縮影和寫照。
縱有千言萬語在心頭，惟有只言片語從口出。
“嗯！？他在…”
此時，手機另一頭，張凡靈宗也不知問了什么，張凡愣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下一刻，張凡的神色變得更加古怪，他將手機拉開距離，愣愣看著，接著抬頭走向了張南風。
“我爸讓你接電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情況？”
“這…這是在干什么？“
“怎么還接電話了？”
眾人面面相覷，眼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驚疑。
張南風略一猶豫，還是接過了手機，他神情平靜，湊到了耳邊。
“五哥，多年不見了。”
張南風一聲輕語，卻藏著兩人數十年的恩恩怨怨。
“我雖丹法大成，你也脫了第五次大夜不亮，說起來，我倒是想要領教領教…”
“當然，前提是你能活著從哀牢山走出來，否則那就是癡人說夢。”
“放心，我一定好好活著，等你出來，讓你們一家子團團圓圓。”
兩人的對話微不可聞，待到最后更是一絲一毫也聽不見了。
“象爺…”
就在此時，張南風轉過身來，將手機直接丟給了光頭大爺，他稍稍疑惑，舉起了手機。
瞬間，光頭大爺面色微變，旋即點了點頭，掛斷了手機。
“東西你可以帶走。”
“怎么可…”張凡失聲道。
“不用說了。”
光頭大爺抬手，將張凡的話語壓下，他一轉身，從牛車里取出一樣東西，外面用一張奇異的皮子包裹著，上面的紋路好似鱗片，最外層則是一道古舊的符箓。
“拿了東西就離開。”光頭大爺沉聲道。
“自然。”
張南風眼中透著渴望，站在他這樣的高度，顯然還沒有將張凡放在眼里。
光頭大爺一抬手，便將那物件拋了過來。
張南風接過，瞬息之間，福至心靈，她便知道，這就是其苦苦追尋的那東西。
“象爺，我先告辭了。”
說著話，張南風轉身便要離開，剛走兩步，她側身看向張凡。
“小鬼，你以為煉了三尸照命是什么天大的福緣嗎？練到這一步，你的劫數比天還大。”
張南風的眼中噙著一絲譏誚之色，話語落下，她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辰龍！”張凡看著她遠去的方向，眸光冷冽，閃爍寒芒。
他知道，即便自己脫了大夜不亮，可依舊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走。
“跟我走吧。”光頭大爺看著張凡，輕語道。
“等一下。”
張凡駐足，感受著周圍的環境，確定再無李長庚元神的殘留，他一抬手，真火如龍，竟是將李長庚的肉身給直接燒了。
這一次，他要斬草除根，看看他還怎么斷手重生，再有活路。
“夠狠的。”方長樂夸贊道。
“走吧。”
眾人躍身，上了牛車，鈴聲響起，漸漸消失在蒼茫夜色之中。
明月西墜，長夜似乎走到了盡頭。
幽幽空谷處，一縷螢光閃爍，如同古舊道觀中的燭火。
“人生在世，都會死，可生死皆有定數，打破了這定數才能了望長生，純陽無極。”
就在其實，一陣幽幽的輕吟在黑夜中響徹，仿佛夢中的囈語。
“想要打破這定數，唯有在生死之內，死生之間。”
“嘿嘿…”
那幽幽回蕩的囈語竟是生出了一絲怪笑，透著癲狂與興奮。
“大運臨終，方見大劫，大劫逆轉，始生大運。”
“你快了…你快了啊…”
“天地運轉之后，你終于要見到那萬惡的劫數了啊。”
詭異的囈語幽幽落下，在即將走到盡頭的長夜散開，那一縷螢火忽然閃耀，朝著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