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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天下英雄誰敵手功成之時,劫來之日

  龍虎山上,道門大劫。神仙世家,南北分傳。

  三十多年前,南張覆滅,從此便成絕響。

  誰能料到,這一脈香火未斷,還有傳人在世。

  “南張傳人…南張傳人…”

  張無名眸光顫動,死死地盯著張凡。

  這一刻,他心中波瀾驟起,終于再難壓抑,再難平復。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萍水相逢之人,他鄉偶遇之客,竟是南張傳人。

  對于張無名而言,這個身份比起無為門傳人來說,更加驚心動魄,更加不可思議。

  “你現在的表情算是有點意思了。”

  張凡看著張無名的神色,嘴角微微揚起,笑得滿心開懷。

  就算長了八百個心眼子,此刻也是手足無措,這樣的張無名似乎更加順眼一些。

  “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張無名苦笑道。

  張凡的身份可比他想象的更加敏感。

  “怕是來不及了。”

  “命運…真的很有意思。”

  說著話,張凡抬手,拍了拍張無名的肩膀。

  “南張的后人,進來吧。”

  就在此時,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再度從黃皮洞中傳了出來,洞口處,那兩頭石獸口中的火光搖曳生姿。

  黃九妹看著張凡,神情恍惚。

  那口洞,平日里就算是他們這些成妖的子孫也不能輕易踏足。

  “張凡…”

  遠處,李妙音忽然呼了一聲,她秀眉微蹙,下意識搖了搖頭,美眸中噙著一絲擔憂之色。

  張凡點了點頭,示意無礙,他稍稍一頓,邁步走進了黑漆漆的古洞。

  滴答…滴答…

  古洞內,清冷水滴落下的聲音不絕于耳,從幽深處傳來。

  張凡摸著黑,漸行漸遠,隱隱間聞見了一股淡淡的香氣,說不上來有多特別,卻是他從未聞過的氣味,像極了過去鄉間土廟里的煙火氣。

  終于,前方出現了一縷幽黃的火光,兩粒如黃豆大小的燭火在跳動。

  張凡止步,借助那昏暗的燭光,方才看清,兩道身影盤坐在破舊的蒲團之上。

  其中一位是老者,身形佝僂,瘦的皮包骨頭冷冽的光澤正直勾勾地盯著張凡,好似從他踏入古洞的那一刻,便在觀察。

  另一位則是老嫗,穿著花棉襖,頭上竟還帶著大紅花,顯得頗為艷起,臉上厚厚的粉如同膩子一般,將那一道道褶子遮掩的如同起皮的墻面。

  如此兩位老人家,不看裝扮,像極了張凡小區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平平無奇,甚至感受不到絲毫精怪妖鬼的氣息,更不像是修行者。

  可是,張凡卻知道,越是如此,越顯得道行高深。

  庸常之中,微芒不朽。

  平凡之處,飛塵不窮。

  或許,修行便是從平凡修至超凡,再從超凡返于平凡。

  突然,一陣震耳的聲響從兩道蒼老身影后面傳來。

  張凡抬眼望去,方才發現,兩人身后竟是立著兩尊大甕,蓋子用黃泥封印,各自貼著一道泛黃的符箓,看樣子有些年歲。

  “煉妖身!?”張凡心頭微動。

  精怪奪舍人身,便為妖鬼,然而他們的本體依舊是最大的依仗,同樣也是最大的弱點。

  就像當年老余,在蜀中被青城山的高手毀掉了鯉魚本體,從此修為便再難精進。

  正因如此,妖鬼之中有一種道法,能將妖身煉盡,似爐中煉丹,如火中煉劍,最終于身竅之中,再度蛻變。

  那般過程玄玄妙妙,非是常人可有機緣一見。

  念及于此,張凡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如果他猜的不錯,那兩尊大甕里應該就是這兩頭老妖的本體…

  兩只大黃皮耗子。

  “年輕人,看夠了嗎?”

  就在此時,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一低頭,便見干瘦老者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晚輩變態…失態了!”張凡干笑道。

  “對年輕人不要太過苛責嘛…”

  老嫗輕語,看向張凡的眼神卻是有些恍惚。

  “你跟他真像啊。”

  “誰?”張凡愣了一下。

  “三尸道人!”老者沉聲道。

  他幽幽地望著張凡,眼中好似泛起一抹追憶之色,神情變得越發的不自然。

  “兩位前輩見過三尸道人?”張凡忍不住問道。

  轉念一想,精怪修行,比起人類的歲月更加久遠,畢竟他們化妖成人便需要漫長的時間。

  “那時節,我們還未成妖…”老嫗喃喃輕語。

  她叫黃巧娘,身邊的老者叫做黃書郎。

  許多年前,他們也只是這十萬大山中兩只普通的黃皮耗子,流竄于山野,徜徉于洞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來了…”老嫗的眼中浮現出追憶之色。

  “那個男人的架子可真大啊…他就一個人,孤身而來,十萬大山上上下下都被驚動。”老者感嘆。

  縱然光陰如水,哪怕歲月如梭,他依舊記得當年的盛景。

  十萬大山,妖山古洞,萬千精怪妖鬼齊聚,似臨大敵,如朝仙神,只因那個男人踏足了這片絕境。

  黃書郎眸光渙散,渾濁的眸子里藏著一絲向往和敬畏。

  從那天之后,他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架子比天還大,氣魄比海還深。

  那一天,就連行將就木,時日無多的老妖魁都走了出來,迎接那個男人的到來。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破落的道士,浪蕩江湖,隨風漂泊…當時我還就想,這樣一個人,真的是天下第一嗎?”

  老者的目光越發渙散。

  昨日韶華,仿佛便在今朝,只在眼前。

  他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藏在荒草之中,遙遙望著那個胡子拉碴,卻依舊意氣風發,眼中有光的男人。

  “他不是天下第一,誰又是天下第一呢!?”老嫗喃喃輕語。

  忽然,她頭上的大紅花輕輕震蕩,一陣陣花粉飄香洋洋灑灑,散落在古洞之中,沉浮在張凡眼前。

  剎那間,張凡元神震蕩,他好似看到了無數的光影在跳動,在紛飛。

  大日高懸,陽光燦爛。

  蒼山深處,一道道妖氣縱橫環繞,似大兵壓境,如催城圍殺,更不用說那隱于山下,藏于荒草之中的精怪。

  十萬大山,妖鬼精怪,足有數千之眾,全都蟄伏于此。

  如此聲勢浩大,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懷著敬畏之姿,仰望著山殿。

  那里,一道孤瘦人影盤坐,穿著寬大道袍,對面龐大的身影好似小山丘一般,肆無忌憚地散發著恐怖的妖氣,那超過任何一方的絕強妖氣。

  陽光照在那道龐大身影之上,映落于巖壁的卻是一頭巨象的影子。

  “三尸道人,就算你神通蓋世,也未必能夠將我十萬大山的妖眾全部殺盡。”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從山巔傳來,刺痛著所有妖鬼精怪的耳膜。

  老妖魁發話了,他雖年邁,可兇威猶在,一道道身影盡都低頭。

  “你走吧!我十萬大山沒有你喝的酒。”老妖魁下了逐客令。

  “知音不在千杯酒,一盞空茶也醉人。”

  就在此時,那道孤瘦的身影說話了,他晃動著手中的空杯,嘴角微微揚起。

  “老象,你看我這盞茶滋味如何?”

  “茶?哪來的茶?”老妖魁看著那晃動的空杯,沉聲道。

  “這就有了。”

  那道孤瘦身影輕語,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空杯,一點落地,金石聲起。

  突然,一陣恐怖的氣象遮天蔽日,橫壓群山。

  所有妖鬼精怪面色驟變,紛紛抬頭望去,剎那須臾間,那氣象越發恐怖,縱橫南北,延綿東西,天不能見,地不能視,日月輪空,群星驚悚。

  在那之中,似乎只有一人,也只能有一人,霸天絕地,唯我獨尊。

  下一刻,一道道元神沖天而起,竟是不由自主地飛向同一個方向,飛向了那個男人身前的空杯。

  十萬大山,妖鬼伏藏,萬千妖鬼,轉瞬之間,便成了那盞空杯茶香。

  那個男人坐在那里,便已經壓得十萬大山盡都低頭。

  試問天下群山,是否此峰最高?

  獨立處,天下英雄誰人敵手?

  “天下第一,當真是天下第一!”

  山巔之上,老妖魁聲音干澀,藏著難以言語的恐懼與震撼。

  光影幻滅,如塵落下。

  唯有震撼依舊,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

  “三尸煉神…那個男人真是霸道,一杯藏盡十萬大山的妖鬼精怪…”老者悠悠感嘆。

  那一日,他的元神被隔空攝取,至今難以忘懷。

  “那天之后沒多久,老妖魁郁郁而終。”

  老嫗輕語,看向張凡的神情越發復雜。

  “你剛剛的手段跟他可真像啊。”

  “只不過,你是螢火之光,他卻是皓月之輝。”

  張凡聞言,卻是沒有反駁,這樣的評價已經很高了,畢竟拿來做比較的可是昔日天下第一高手。

  況且,張凡不過是吞了黃皮洞的妖鬼。

  可是當年的三尸道人,可是見過十萬大山的妖鬼精怪統統攝拿。

  一人壓群山,高下立判。

  “歲月真是神奇…”老嫗感嘆道。

  “生與死,在歲月之中,并蒂而開!”

  歲月緩緩,同時藏著腐朽與新生。

  老嫗看著張凡,她仿佛見到了歲月的輪回,眼中竟有晶瑩閃爍。

  曾幾何時,她也如張凡這般鮮活。

  這一刻,或許她在感嘆歲月的無情,又或者是悲憫于了無希望的長生。

  “前輩…”

  張凡輕喚,將老嫗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一把年紀了,不必如此姿態。”老者斜睨了一眼,淡淡道。

  “年紀大了,總是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兒。”

  “畢竟,歲月就是用來緬懷的。”

  說著話,老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如同膩子的粉洋洋灑灑落下。

  “南張的小鬼,你看重了我們洞里的九丫頭?”老嫗話鋒一轉,突然道。

  “同道中人。”張凡略一沉默,旋即道。

  “人類說話都這么官方嗎?”

  老嫗轉頭,看向老者。

  “虛偽是他們的本性。”老者點了點頭。

  “三小子傍上了白鶴觀,九丫頭卻搭上了你這條線。”老嫗搖了搖頭。

  “前輩的意思是…”

  “說實話,我們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下面的小崽子拉幫結派撈好處可以,可是真要讓我們黃皮洞出人出力…”

  “那是沒門!”

  “不愧是老妖怪啊。”張凡心中默默嘆道。

  敢情洞里的事情,這兩只老黃皮耗子心里跟明鏡似的,無論誰投靠誰,只要好處給到位,喊口號,表忠心可以,但真要出力,那是沒門。

  換句話說,這叫保持中立,左右逢源。

  “前輩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張凡點了點頭。

  他也沒有想要將黃皮洞拉到自己的船上,只要不偏幫,站到白鶴觀那邊就可以。

  至于李長庚,他想當冤大頭,張凡也樂見其成。

  再者說,他跟黃九妹已然結下善緣,有朝一日,黃皮洞改朝換代,也未必不會結出善果。

  “小鬼,你修煉了三尸照命嗎?”

  突然,老者開口了,他幽幽地盯著張凡,眉頭微微皺起。

  “也算也不算吧。”張凡略一思忖。

  嚴格說來,他只是修煉了三尸照命的分神大法,那是入門的功夫,至于靜修卻是未必。

  “你于此法根種已深啊。”老嫗感嘆道。

  “當年,你們南張一脈有人曾經數度入十萬大山,探究此法之秘。”

  “南張一脈?”張凡心頭微動,忍不住問道:“誰?”

  “神卦張天生!”老者吐出了一個名字。

  “你應該認識。”

  “嗯,他是我爺爺。”張凡點了點頭。

  “原來你是他的后人。”老嫗恍然道。

  說到這里,老嫗稍稍一頓,搖了搖頭道:“你實在不應該修煉此法。”

  “為什么?”張凡下意識問道。

  “當年張天生走遍十萬大山,還是有些發現的,他曾經做客于我黃皮洞,論及九法,便說過…”

  “九大內丹法,除了從未出世的第九法之外,最難修煉的便是三尸照命。”

  “你知道這是為何?”

  “為何?”張凡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三尸照命與其他法門不同,看似終結,實則開始。”老嫗感嘆道。

  “什么意思?”張凡眉頭皺起。

  “張天生留下了一句話。”老者冷冷看著張凡,蒼老的嘴唇輕啟道。

  “功成之時,劫來之日!”

  “切忌!切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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