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命如鑿石見火!龍虎山道士(加更)
萬里滄江生白發,幾人燈火坐黃昏。
昨日韶華仿佛便在今朝,那時節,光頭大爺的頭還沒有這般光亮,山下的小鎮也比今時今日更加的寧靜祥和,忽然而至的外人,便如同投入湖中的一粒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神棍一般的張天生,靠著碎嘴算卦想要換一鍋鮮燉了三個小時的老母雞,換來的是光頭大爺掄起了大馬勺,院子里的老狗都叫喚地停不下來。
當兜里厚厚一沓的紅票子仍在桌上時,那便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大馬勺為朋友盛起一碗鮮美的雞湯,慰藉那遠道而來的風塵,院子里的狗也不叫了,咧著嘴,吐著哈喇子,好似看到了頓頓有棒骨的富裕生活。
“張天生!”
神卦張天生。
那是張靈宗的親爹,也是張凡的爺爺。
他沒有想到,四十多年前,張天生居然也來過十萬大山,雇的也是這位光頭大爺的牛車。
命運之玄奇,緣分之深淺,實在是冥冥渺渺,難以盡說。
“一晃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再也沒有遇見過出手那么大方的…”光頭大爺恍惚道。
“你剛剛怎么形容來著?”
“對了,冤大頭,大冤種。”
“再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大冤種了啊。”光頭大爺感嘆道。
“那什么…大爺,興許人家就是錢多心善而已。”張凡干笑道。
“你怎么了?”
李妙音看著張凡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不由關心起來。
“沒事。”
張凡搖了搖頭,看著趕著牛車的光頭大爺,問道:“大爺,那位張家二爺這么有錢,來這窮山溝干什么?”
“能干什么?玩唄,耍唄,有錢人嘛,總得有點特殊癖好,總得跟不怎么變態的正常人有些區別,才算作有錢人。”光頭大爺隨口道。
“不過吧,我瞅他不像什么正經人,身子虛的厲害,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光頭大爺咧嘴笑道:“當時我還想,就這副身子骨,還往山溝溝里鉆,就算能活著出來,怕是也要斷子絕孫了。”
“你怎么了?”
“沒事。”
面對李妙音的關心,張凡搖了搖頭,死死盯著光頭大爺的后腦勺,然而大爺就跟擰壞了的水龍頭一樣,閘門一開,便再也關不住了。
“嘿,小伙子,你猜怎么著?就你說的那個大冤種,過了十幾年,又來了一趟,居然還帶著兩個小崽子。”
“小崽子?”張凡露出異樣的神色。
“是啊,那真是老王八下崽子…”
“怎么講?”
“全是王八蛋啊。”
“不過那兩個小崽子里面,只有一個是那冤大頭的種。”光頭大爺輕語道。
那晚,張天生帶著兩個小家伙,依舊住在他們家的院子里。
曾經的老狗早就成了后院的一剖黃土,再見故人,那神棍的身上病氣愈濃,更是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說他快死了!
“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光頭大爺感嘆道。
到了他這般年紀,已是靠著回味前生度日的時候了。
山路多崎嶇,亂石顯猙獰,古木紛紛如亂藻,霧瘴陣陣似薄紗。
忽然,一聲雞鳴聲從身后漸行漸院的鎮子里傳來。
遠處,東方露出了一抹魚肚白,旭日躍升,將漫天云彩染成了金色。
回首望去,金霞萬丈,江山多嬌。
“哈…”
光頭大爺一甩長鞭,勒住韁繩,看著映染蒼穹的金色,渾濁的眸子里泛起別樣的異彩,這一刻,他混若回光流年,不由胸中激蕩,詩興大發。
“天道抹了開塞露,萬丈金霞止不住。”
張凡和李妙音相視一眼,氛圍感頓散無形。
光頭大爺卻是一臉傲然,唏噓感嘆:“想當年,我也差點考上大學啊。”
說著話,光頭大爺的眉宇間盡顯破碎感。
三人乘坐牛車,晃晃蕩蕩,在崎嶇的山道上大約走了半日,挺近了二三十里路。
光頭大爺勒住韁繩,終是停了下來。
“只能到這里了,前面沒路了。”
十萬大山地形復雜,原本就沒有路,這些崎嶇山道還是住在附近的山民,一代代摸索出來,砍柴采藥之用。
后來,倒是成了那些驢友觀光旅游的路線,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在外圍還算安全,進退二三十里,再深入那就危險了。
“好勒,大爺,那我們就此別過吧。”張凡跳下牛車,回身又來接李妙音。
“小伙子,山里不太平,你們兩個小家伙可別亂跑。”光頭大爺深深看了張凡一眼,提醒道。
“大爺,我們心里有數。”
張凡招呼了一聲,便與李妙音并肩而行,走入那荒蠻深山。
山中霧氣彌漫,很快便淹沒了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
“無常迅疾,念念遷移,石火風燈,逝波殘照…”
“難怪當年張老二說,命如鑿石見火,居世竟能幾時…一晃都這么多年過去了。”
光頭大爺看著張凡遠去的方向,不由輕聲嘆息。
“那小子是張天生的種,南張最后的血裔。”
就在此時,一路靜默不語的老黃牛突然發出一聲悶哼,它喉嚨蠕動,發出奇怪的音節,竟似人類說話,只是有些怪異。
“他來十萬大山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光頭大爺斜睨了一眼,淡淡道:“張老二自己都說,后世的命只能后世去爭。
“走吧,等會兒還要去送快遞呢!”光頭大爺縱身一躍,跳上了牛車。
“真是搞不懂,你這么苦哈哈的干什么?人間紅塵,也不是什么都好。”
老黃牛泛著眼睛,嘴里咀嚼著枯草,忍不住道。
“你懂個屁。“
光頭大爺勒住韁繩,揚起長鞭。
“這也是修行!”
一聲長鞭凌空抽響,回蕩在狂野深山之中。
“不是牛馬,強作牛馬…”
“這不是修行!”
“這是大病!”
老黃牛悶頭輕語,轉身離去。
十萬大山,云不知幾何,山不知幾重。
一旦走了進來,便如同闖入迷宮一般,在這里,磁場都變得紊亂起來,指南針都會失靈,衛星定位也拍不上用場,手機更是沒有信號。
除了方向感之外,山中還彌漫著陣陣毒瘴,普通人一旦吸食入體,輕則眩暈昏迷,重則體生潰爛,小命不保。
不過張凡和李妙音都是修行者,一來,他們常煉內丹法,肉身本就非凡,尋常毒瘴毒煙即便吸入體內,強大的肺也能將其排出,壯大的肝也能輕易解讀。
更何況,他們元神觀照,普通人眼中清一色的毒瘴,在他們面前卻是五顏六色,顏色不同,毒性也不同。
走了半天,張凡忽然停駐腳步,便見不遠處,周圍五顏六色的瘴氣全都向著同一個方向聚攏,好似被某種力量沉陷吞吸一般。
他運起元神觀照,便發現在那五顏六色的毒瘴中央竟長著一株菌菇,傘蓋如云朵,泛著鮮艷的光澤,一道道紋路似乎長虹般璀璨多姿。
“那是什么?”
“那叫彩云菇。”李妙音輕語道:“多以山中瘴氣為食,一般孕養至少三十年,才能成形。”
彩云菇不是普通的菌菇,已經算的上是大藥了。
只不過它的藥性極為霸道毒辣,修道之士誤食之后,道行不夠,便要損其元神。
“你看那菌菇上的彩色紋路,一道便是十年,這株彩云菇有六道,便是已有六十年的年份。”李妙音見多識廣。
就這么一株彩云菇研磨成粉,用來泡水喝,不入高功,誰喝了,元神立刻寂滅,看不出半點痕跡。
“這么毒?”張凡忍不住道。
高功又不是大白菜,哪里那么容易尋到?可見這東西的恐怖。
“能值多少錢?”張凡動了采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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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么缺錢?”李妙音看了一眼張凡,旋即道:“這種東西流傳出去,只怕也是遺禍無窮,不知會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雖說天道無情,從來都是以殺奉生,可是從你那里流出去總是不好。”
說著話,李妙音看著張凡,眼神誠摯熱切:“天生萬物,各有妙緣,將它留在這里,將來或許另有 一段造化。”
“僅此一念,必有后來。”張凡心頭微動,不由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他道行漸深,知道李妙音的話深藏道理,自己一念升起,冥冥之中,不知在將來何處,會有結果等待著他,彼此照應,相互糾纏,命運之奇,莫過于此。
“真聽話。”
李妙音展顏微笑,看向張凡的眼神卻是多了一抹柔和。
張凡好似沒有看見,別過頭去,看著前方沒有路的路。
轟隆隆…
突然,一聲爆響從山中傳來,緊接著煙塵縱起,狂沸喧天。
“你是龍虎山張家的人!?”
就在此時,一陣急呼聲驟然想起,伴隨著一道身影從那煙塵之中飛出。
張凡凝神望去,只見一位少女如同斷線的風箏猛地砸落在地上,她面容清秀,衣裙染血,悄美的臉蛋慘白的猶如白紙。
“黃三郎竟然勾結外人…勾結張家的人?”
少女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死死地盯著前方,絕望的眸子里噙著一絲恐懼。
“小妖怪,我也不想殺你,可是你不死,我這個月的kpi就完成不了了。”
就在此時,一陣慵懶淡漠的聲音響起。
彌散的煙塵中,一位青年緩緩走出,他長相算不得俊朗,不過稱得上干凈,一身道袍,迎風獵獵,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持著符箓。
“你真以為我好欺負嗎?”少女銀牙緊咬。
“我真是這么認為的。”青年道士站在大青石之上,居高臨下,漠然輕語。
突然,狂風呼嘯,少女眸光猛地顫動,視線之中,那青年道士便已消失,一只寬厚的大手便已落在了她的肩頭。
“你死了!”
就在此時,少女胸前鼓蕩,突然發出一聲恐怖的叫聲。
罡風震震,飛沙走石。
可怕的力量將那青年道士瞬間震飛,周圍的地形瞬間崩塌,草木炸裂,巨石碎開。
“風流沙,氣滾輪,黃皮洞里煉罩門。”
青年道士徐徐落地,漠然地看著青絲倒豎的少女,此刻她的胸口豁然鼓起,比起方才大了五倍不止,周身風沙成陣,好似絞肉機一般,一切有形之物,卷入其中,俱都粉粉碎。
“唉,我這道符可貴的很。”
青年道士露出心疼之色。
“破山!”
話音落下,他掌中符箓猛地燃燒,轉瞬之間,便化為一道氣場,橫沖直撞而來。
“龍虎山的破山鎮岳符!?”少女花容失色。
那恐怖氣場降臨,瞬間便將她周身風沙大陣碾得粉碎,強烈的沖擊直接將其震飛了出去,后者重重落地,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你看,你又死了。”
青年看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走到了少女的身邊。
少女目光顫動,幾乎絕望地看著眼前這個道士,龍虎山張家的威名便如同一座大山,徹底粉碎了她的信心,斷絕了她的希望。
“讓你說說臨終遺言吧,別太長,我這局快打完了。”青年道士淡淡道。
“你是龍虎山的道士?這么說,你是北張的弟子了?”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青年道士面色驟變,他本能轉身,手掌如刀,竟是真火騰騰,赤光如沸,恐怖的氣息比之剛剛強大了何止數倍?少女面色驟變,剛剛這青年道士若是以此法殺人,她連一招都抵擋不住。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赫然出現在那青年道士的身后,不是張凡又是誰?
面對那真火如刀,張凡一手探出,迅如電光,竟是直接抓住了那青年道士的手腕,輕輕一抖,真火驟然散滅。
青年道士眸光顫動,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凡,原本平靜的臉上終于浮現出震驚駭然之色。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手,甚至不見道法,便化滅了他掌中真火。
這般修為絕對高出了他一大截。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張凡體內升騰而起,恍若赤龍浮空,大火延綿。
青年道士瞳孔遽然收縮,仿佛墜入無邊煉獄,口干舌燥,連元神都仿佛燃燒起來了一般。
“高手!”
“現在來跟我說說,你是北張弟子?”張凡淡淡道。
進入十萬大山,終于遇見北張的人了。
“哥,我叫你哥,留我一條命唄!”
就在此時,青年道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竟是打著商量般靠上了張凡。
“嗯!?”
“你別亂叫。”張凡神色古怪,不由再度打量起眼前這青年道士來,高功修為,實力不弱,手段也稱得上高強。
只是這副嘴臉,全然沒有半點高手的威嚴,實在難以跟傳說中的龍虎上北張一脈聯系在一起。
“哥,你就是我親哥,你可別一不小心把你弟給宰了。”青年道士顫顫巍巍地笑道。
“你不是北張的人?”張凡道出來心中的疑問。
“我是北張的人,但也不算是。”青年道士苦笑道。
“什么意思?”張凡眉頭一挑,好似猜到了什么。
“我來自龍虎山北張一脈,不過…卻未能封神立像,祖師賜名。”
說著話,青年道士搖頭嘆息。
“那你是…”張凡恍然道。
“我姓張…”
“我叫張無名!”青年道士自報家門。
轟隆隆…
就在此時,云天之上,一道雷霆劃破蒼穹,似是巧合,恰如緣分,陽光普照,曬落在張凡與張無名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