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糾兇煞地,蟾氣化尸丘。
天生地養生異寶,玄玄白骨結舍利。三千里蒼穹變色,九天處日月失光。
太陰奪來大兇意,京觀取來龍蟾氣,從此山海誕靈萃,白骨縱橫誰稱王。
白茫茫光華炫目,明煌煌寶氣分明,那一枚瑩白的骨珠仿佛將漫天月光的精華都吸引了過來,一切光輝在其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黑夜中,鬼哭聲停,陰影消散,兇煞退避,萬邪彌失。
太陰至極生變,便如同迎來了白晝。
“天生異寶…天生異寶…”
孟棲梧面色驟變,她沒有想到,這座京觀尸丘封在“蛤蟆口”數百年,汲取了龍蟾寶氣,悠悠歲月,竟是將紛亂尸骸的精華練成了一件天生地養的寶貝。
天生異寶,白骨舍利。
此物剛剛出世,僅論氣象,便已不在終南山青羽法寶雷元珠之下。
“居然還有此等造化?”齊德龍眼睛都亮了起來。
身為老君山傳人,他深知天生異寶的珍貴程度,這可比起尋常的道門法寶還要稀有,天生地養,山海精粹,日月輪轉,光陰點化,其中藏著多大的造化?
天生異寶的上限比起尋常道門法寶高出太多。
“來!”
張凡一聲輕喝,于那破碎的京觀尸丘之中奪來白骨舍利,他肉身震蕩,真陽沸騰,恐怖的陰煞之氣如同狂潮涌動,竟是不能加身分毫。
“以身入險地,徒手奪舍利!”顧傳音面皮顫動,投向張凡的目光豁然顫動。
明知大劫而涉身,明知險境而踏足,終于在那劫數之中奪來逆天機緣,這樣的膽魄,這樣的心性,簡直駭然驚神。
“此人大兇!”
孟棲梧面色猛地一沉,她看向張凡的眼神徹底變了。
此時此刻,她終于知道,這座山中最危險的人并非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而是眼前這個不知名諱的神秘高手。
身負純陽火法,驅馳北張靈僵,奪來白骨舍利,殺伐凌厲,百無禁忌。
她搜腸刮肚也沒有想到,道門之中,竟然還有這般她不知道的人物。
“殺!”
孟棲梧一揮手,雷元珠激蕩而至,大雷絕域降臨,雷氣縱橫彌漫,便將張凡,張北僵,還有秦二狗統統籠罩在里面。
“去!”
就在此時,張凡一抬手,白骨舍利沖天而起,龍蟾寶氣縱橫,白茫茫如霜霧一片,竟是擋住那洶涌狂暴的浩瀚雷霆。
“太陰化玄雷!?”
孟棲梧瞳孔遽然收縮,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件天生異寶,剛剛誕生便有青羽法寶的威能。
轟隆隆…
瑩白色的骨珠與絳紫色的玉珠碰撞在一起,白光彌漫,雷氣縱橫,恐怖的力量凝為一點,豁然爆開,大地都在顫動。
古老的京觀尸丘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無數尸骸白骨散落。
剎那間,一股憋著的氣好似從地脈之中泄了出來,直沖天際,伴隨著一聲奇異聲響,如蛤蟆吞吐,似大龍驚吟。
砰砰砰…
巨響劃落,大地開始崩裂,整座山仿佛都晃動了起來。
“京觀尸丘已破,那只蛤蟆蘇醒了。”齊德龍面色驟變。
京觀尸丘原本就是用來鎮壓蛤蟆口的“口封”,如今沒了,龍脈移位,寶光傾瀉,竟是直接引起山川震動,大地轟鳴。
此乃天象地勢之變。
“我們走,此人莫測難敵!”
孟棲梧神色凝重,催動雷元珠,借著雷光遠遁,抓向了顧傳音。
“走?”
張凡一聲冷哼,白骨舍利再度降臨,龍蟾寶氣凝成一片碾壓而至。
孟棲梧轉動雷元珠,沸騰的雷霆在身前凝結成一道屏障,然而那白茫茫的光華無孔不入,竟是直接掃過了顧傳音的身體。
“啊啊啊…”
剎那間,顧傳音一聲慘叫,他的身體竟是在接觸那白色光華的瞬間,血肉消彌,露出森然白骨。
緊接著,那殘破的軀體便爆碎開來,一道元神沖天而起。
“好,山水有相逢。”
孟棲梧銀牙緊咬,抓住顧傳音的元神,駕起雷元珠,便在一片雷氣中遠遁。
張凡眸光凝如一線,他殺性已起,即便此時,大地震動,山體滑坡,他依舊要追殺過去。
“張凡…”
就在此時,齊德龍一聲呼叫,他身形不穩,隨著大地晃動。
張凡轉身望去,便見距離他最近的秦二狗仿佛失了神魂一般,竟是愣在原地,巨石滾落,生生向他砸來。
“救他。”
張凡面色微變,一聲輕喝,旁邊的張北僵便動了。
然而,他還未趕到,突然,秦二狗周身竟是升起了一道無形的氣場,將那滾落的巨石震得粉碎。
“嗯!?”
張凡目光微沉,一步踏出,趕到近前,便見秦二狗雙目失神,愣愣地看向蟾寶山深處,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吞吸,若以元神觀照,頓生元神外景。
秦二狗的元神已然復蘇,身后有一桿王旗招展,護法守神,一道道寶光竟是從蟾寶山深處不斷向他涌來,化入元神之中,淬煉反復,玄虛變化。
“釣蟾氣…他在吸收這座山川龍脈的精華?”
齊德龍走來,不可思議地看向秦二狗。
那恍若健身操的釣蟾氣竟是在這一刻顯現出不可思議的霸道與玄妙,在蟾寶山這種蛤蟆復蘇張口,寶光泄露的時候,真的口中奪食,釣來精華于一身。
“那道士果然沒有騙他們家。”張凡沉聲道。
當年,秦二狗祖上遇見的那個道士說,這門釣蟾氣有輪轉日月吞陰陽的能耐,只不過只有在對的時間,對的人修煉,才能有那般造化。
“秦家祖上世世代代修煉釣蟾氣,無形之中,影響了后輩的元神,只不過未曾顯現出來…”
世代歲月的積累,這是天時。
如今蟾寶山出世,寶光泄露,這是地利。
遇見張凡,傳授北帝大王旗,元神覺醒,終于讓這釣蟾氣大放光彩,這是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方才成就了秦二狗的造化。
天地同力,山川龍脈,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有這般機緣淬煉元神!?
“這小子真是撞了天運,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此刻,就連齊德龍,齊東強這雙老君山的傳人都不由發出了這般的感嘆,眼中噙著一絲羨慕。
“這種天運,別人可求不來。”張凡搖了搖頭。
秦二狗祖上所在的那條村子,只有他們家活了下來,至于其他村民只怕都已經成為京觀尸丘的一部分。
這固然是運氣,他們家能夠被那道士看重,傳授釣蟾氣,只怕也是那道士還有惻隱之心,造了如此殺戮,才留下一絲生機不滅,結了善緣。
秦二狗祖祖輩輩都守著這座荒山,但凡有一代人動了心思,離開此地,又或者是沒有將那門釣蟾氣傳下來,又怎能有今日的造化。
“你在這里為他護法吧!”
張凡看向張北僵,又看了看夜色荒山,地震的動靜越來越小,山石滾落也漸漸停歇。
可是這座山中卻顯得越發危險,畢竟那只蛤蟆已經活了,另外,孟棲梧也逃了出去,難保她不會召來終南山的救兵。
遲則生變,張凡不愿意多耽擱半分,只能留下張北僵為秦二狗護法。
“我們走吧。”
張凡招呼著齊德龍,走向蟾寶山深處。
他這一行,收獲太大了,不僅讓張北僵顯示出封神手段,將五猖兵主化為五猖邪主,其本身更是晉升到了大士級別的靈僵境界。
至于張凡自己,更是獲得了那枚天生異寶,白骨舍利。
這件寶物可是堪比雷元珠的存在。
此時,張凡將白骨舍利吞入腹中,沉浮于丹田處,乳白色的霧氣如同液體一般,凝結成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散入四肢百骸,隨著真陽流淌,無時無刻不在淬煉著張凡的血肉,壯大他的真陽。
就連其元神都能獲得滋養。
這便是白骨舍利之中蘊藏的龍蟾寶氣,也是其最核心的力量,陰極生陽,龍脈之氣,兩兩相合,又有無數尸骸生命精氣調和,才成就了這等寶物。
此時,齊德龍都不由側目,他隱隱感覺到張凡的身體正在以一種極其細微且玄妙的頻率在震動,仿佛與體內的白骨舍利產生了共鳴。
換句話說,他無時無刻不在修煉,不在淬煉這具肉身。
性命雙修,元神是性,肉身是命。
這一刻的張凡,似乎在修行一道上又踏入新的天地。
“你這運道當真逆天啊。”齊德龍忍不住道。
京觀尸丘孕育數百年,封口奪氣,才生出了如此寶物,誰能想到會落在張凡的手中。
冥冥之中,似有定數。
“明年二月二,真武山將大開山門,舉行擇徒大典,超然真人會在典禮之上收一位關門弟子…”齊德龍話鋒一轉,看向張凡的眼神越發古怪。
“那人不會是你吧!?”
“這…我怎么知道?”張凡撇了撇嘴道。
說實話,他雖然掛著真武山弟子的名頭,卻從來沒有在真武山中修行過,全憑一本道秘錄自學成才,其他種種手段和不可思議也都是他們老張家原來打下的底子。
至于超然真人,張凡也只有一面之緣而已。
關門弟子這么大的事情,不是超然真人親口證實,誰也不敢說這份尊榮會花落誰家。
之前,張凡便聽方長樂提起過,不少玄門世家,甚至純陽世家都蠢蠢而動,想要將門下弟子送入真武山,奪得這個席位。
“說的也對,一山傳人,可不是說說而已,嚴格來講,也不是某個人說了算。”齊德龍沉聲道。
“這里面還有什么講究嗎?”張凡奇道。
他總感覺,所謂傳人,并非只看天賦,修為,根骨…
“各山各秘,不外乎祖師認可,祈天所定。”齊德龍說的極為隱晦。
“祖師認可?怎么認可?”張凡更加好奇。
“總之…一山傳人,非但得了祖師認可,更有大運在身…真武山原本的傳人是夏微生,她是超然真人欽定的關門弟子,據說就連真武玉蝶都傳到了她的手里…”齊德龍淡淡道。
“也不知怎么,突然又要收關門弟子,門都關上了,還能再關?超然真人就是牛逼啊。”齊東強忍不住道。
“閉嘴,超然真人也是你能妄論的嘛?”齊德龍呵斥道。
“夏微生很特別嗎?”張凡忍不住問道。
“當然特別,她十二歲便被超然真人收為弟子,你知道她的運道有多逆天嗎?”齊德龍沉聲道。
話音未落,他突然停駐了腳步。
張凡目光凝起,便見身前不遠處的山坳里,草木掩映,竟有一座土廟,裸露出來。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
“哥,應該是剛剛地震,崩出來了。”齊東強沉聲道。
“這是…”張凡若有所思,好似猜到了什么。
“這是祭廟…那座大墓就在下面,原本就是停擺棺槨的地方。”齊德龍凝聲道。
“終于找到了。”張凡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蟾寶山真的孕育出一枚靈胎,應該就在這座大墓之中,早在數百年前,被那位神秘道士雀占鳩巢。
“走!”
兩人相視一眼,很是默契地走到了那座祭廟前,撥開亂石草木,方才尋到了那扇生銹的大門。
這座祭廟原本是埋在地下,日久年深,生銹的門戶上布滿了青苔。
張凡輕輕一推,松動的門便開了,一股青草泥土的清冷之氣從中傳了出來,伴隨著淡淡的香火味。
祭廟不大,內設恍若一座道觀,神龕處竟是供奉著一尊懸棺,兩邊各有松鶴銅像佇立,嘴里叼著的油燈居然未曾熄滅。
“那是鯨油脂練成的特殊燈油,一盞燈可燃數百年不滅。”齊德龍沉聲道。
“這是那道士的棺槨嗎?”張凡抬頭看著那尊被重重鎖鏈高懸半空的棺槨,心生不由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他頭一回見到棺槨如此陳設擺放。
“那是虛棺,也是假棺…懸棺象征升天,立地不沾,升天可期…”齊德龍沉聲道。
古代道士入山修行,許多人羽化之后,便立懸棺,意為飛升成仙。
巴蜀之地,至今還有不少這樣的遺跡。
“看…”
齊德龍走到了旁邊,便見墻邊上竟然還有壁畫,斑駁沉寂,色彩黯淡,許多部分已經脫落,旁邊還有不少古怪的文字。
“這是什么文字?”張凡看得莫名其妙。
“古代道士,傳經傳法,為了防止外傳,便創造了一種特殊的道文,只有嫡系門人才看得懂。”齊德龍稍稍辨別。
“你看得懂?”張凡問道。
“各家文字不同,這上面的不是我們老君山的道文路數,我也只能看懂兩三成…”
齊德龍搖了搖頭,將注意放在了旁邊的壁畫上,相互借鑒,倒是能夠弄懂一二。
畫上的內容也很簡單,一座高山聳立,香火飄搖,一位道士在山下,對著一道干瘦高大的身影頂禮膜拜。
那道身影的比例極其不協調,整個人仿佛置身陰影,比起那道士高出許多。
“成仙之法?”齊德龍看著,目光漸漸怪異。
“看出什么了嗎?”張凡問道。
“這畫上的內容,應該就是那道士,也就是這墓主人的生平…”齊德龍凝聲道。
“他是龍虎山的道士…”
“龍虎山!?”張凡眉心大跳。
“不錯,此人應該生于三四百年前,于龍虎山修道多年,一次下山,遇見了高人,那高人傳授了他成仙之法…”
“什么樣的高人?”張凡奇道。
龍虎山已是天下道門祖庭,神仙妙境,他們求都修仙還需要向別人學?
齊德龍目光凝成一線,看著旁邊的文字,搖了搖頭。
“不知道,這上面只記載了那位高人的名號…”
“他叫做…”
“千年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