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從秋的理由,有些讓人難以拒絕。
何況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陳安略一思索,自覺陳汐好像對白從秋的敵意也遠不如另一個那么大,便應下了。
九月底,入了秋,加上昨天剛下過一場雨,校園里多出些涼爽。
“記得在平陽,這時候應該還很熱。”
走在蔭蔭路旁,白從秋輕聲開口。
她的穿著和尋常學生并無不同,唯獨腰線纖細,深色的校服裙擺隨著不知哪來的風淺淺擺動。
“嗯…平陽一向只有冬夏,想變涼快,怕是要等十一月份去了。”
“十一月,銀杏也開了吧?”
“銀杏?那倒等不到十一月,一般十月中下旬就是最佳觀賞季節。”
論起平陽,陳安頭頭是道。
他順手在路旁的綠蔭折下一片葉子。
這個小習慣不太好,畢竟有點破壞草草的意思。
白從秋見了,卻微微踮腳,有樣學樣。
她的手指纖長,指尖嫩白如蔥,雖然沒有任何美甲裝飾,但在綠葉的襯托和陽光照耀下,依然給人一種仿佛在發光的錯覺。
陳安看了看,莫名想到李清月。
李清月的手就小小的,每根指肚皆飽滿,沒有她這么纖長,但是肉肉的也很可愛。
“你一直看我干嘛?”
白從秋把折來的葉子平放在飯匣上,讓古色古香的飯匣多出一抹綠色當點綴。
“我沒有,是你的錯覺。”
陳安收回目光,‘以牙還牙’。
“不可能。”
少女和他并肩而行,清冷聲線透出某種不容置喙的意味。
“從小盯著我看的人太多,我不會在這上面出錯。”
陳安聽愣了,本想脫口而出‘好一個普信女’。
但當視線落在她平靜而清美的臉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張臉確實足夠偉大,和偶爾路過的那些學生們,好像完全不在同一個次元。
也就是他們走的另一條路,不需穿過操場,人流稀少,否則肯定早就引起許多明里暗里的注目了。
“那你中午也看我了。”
陳安打算換個思路還擊。
“那是你的錯覺。”
陳安嘆口氣,遂放棄了和少女在這個問題上的爭論。
他想到什么,轉頭看著她,說道:“對了,我一般回家都是走路回去的。”
這話終于讓少女那雙始終淡若秋水的眸子有了波動。
她微微蹙眉,深色的瞳孔凝視過來。
…怎么說呢,這大概是陳安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做‘看弱智’的眼神。
而且是帶著些許的難以置信,甚至于痛心?
陳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從一個眼神里解讀出這么多的,他扯扯嘴角,連忙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聽人說,你不管去哪,身邊總是帶著一車黑衣墨鏡的面包人,而且各種豪車專接專送,誰敢擋路就直接創飛,還揚言讓他和保險談去吧…”
陳安繪聲繪色描述起自己的所見所聞。
某種意義上,白從秋在長浦中學的名氣,可不比她妹妹來的低。
當然這些離譜的謠言,平時肯定傳不到她本人耳邊。
這會兒聽見陳安在那里嘰里咕嚕說一大堆,臉上還明顯帶著要繃不住的笑容…
顯然,這個人在打趣自己。
這惡劣的趣味還真是從未變過。
少女深吸口氣,纖細的胸前險些起伏。
嗯,如果是秦書雪來,大概就是波瀾壯闊的起伏了。
她很有耐心,一直等陳安笑著說完,才開口道:
“是嗎?其實我也聽小姨說過,前兩年在慶市一中有個無法無天的惡霸,不僅調戲老師,還強迫閱卷老師給他打滿分,私底下偷偷聯系三體人,收賄三體人的一千q幣,然后用郵箱發送地球坐標…”
“人送外號慶市四大惡少之首,是黑暗迪迦誕生的幕后主使,大名可止小兒夜哭,尋常人只要敢和他對視一眼,立馬屁滾尿流,駭膽心裂…”
白從秋用她慣來平緩的語氣,一字一句將好長兩段話說完。
然后她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陳安,后者則是愣在當場,嘴巴無意識張大了些,臉上神情更是便秘般的古怪。
于是少女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她細又長的睫毛抖動著,唇角少見的噙了笑意。
“對了,你就是一中畢業的,想必一定聽說過那位惡少的故事吧?”
此時,就在陳安和白從秋走后不久,靜謐的活動大樓再次響起清脆的腳步。
午后的陽光被走廊遮擋,落下大片大片的斑駁光影。
白從冬徑直走上三樓。
她身旁沒有跟著別人,葉淺淺不在,何況她今天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文藝部。
少女照例綁了個馬尾,用天藍色發帶束起的長發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擺著,更顯活潑和清麗。
沒穿那套多數女生喜愛的中長裙,而是穿了長浦中學的另一套校服。
墨白相間的長褲下,少女纖細美好的身段若隱若現。
增之一分嫌多,去之一分嫌少。
“冬冬姐!”
偶爾路過其他教室的門口,便會有女生興沖沖的招手。
白從冬一一回應。
少女臉上的笑容足夠溫暖而真摯,雖然有點‘被迫營業’的性質。
她很快走到掛著會長室牌子的門口,熟練的擰動把手,輕輕一推。
“月底文藝匯演的名單有變動,高一那邊臨時又報了個節目上來,雖然超過時限了,但我覺得影響不大…”
她說著說著,忽然頓住。
視線里,意外的少了某個身影。
這是真的有些意外。
畢竟按自己姐姐那樣的性子,如無必要,是絕對不可能去其他地方的。
上廁所去了?
白從冬無端想著,她走近了些,一直走到緊挨著長桌的窗邊。
窗戶沒關,有風吹了進來,卷起淡白色的紗簾翩翩起舞。
她想了想,在以前姐姐常坐的位置坐下,然后輕巧熟稔的脫掉鞋,露出里面潔凈的蕾絲白襪,再頗有點‘吊兒郎當’的翹了個腿。
不是那種二郎腿,而是把雙腿筆直的擱在桌上。
她順手拿起桌上放著的一本《復活》,百無聊賴的看了起來。
這樣‘放蕩’的姿勢,要是被家里人看見,指定是要被訓。
白從冬胡思亂想,臉微微紅,心想還好今天穿的是褲子,不然這個姿勢就更叫人羞恥了。
就這般保持了一小會兒,直到一陣敲門聲忽地響起。
少女連忙心虛的放下腿,恢復到正常而優雅的坐姿了。
“進。”
門應聲而開,走進來一個短發女生。
“劉夢?”
白從冬叫出了女生名字,她對這個女生有點印象,是學校里為數不多的女體育生,皮膚顯著健康的古銅色,除開日常訓練,總是跟在會長身后,算是個小秘書。
“誒,我會長呢?”
面對劉夢的驚疑不定,白從冬無奈道:“我還想問問你來著。”
她說完,把書合上,正想放回去,一張紙條便從書頁里輕飄飄落了下來。
少女微愣,撿起來鋪開。
“小心你的屁股。”
看著那上面的字,她不由怔住。
“為什么我總覺得,你比我還熟悉這段路,這合理嗎?”
穿過兩條車流密集的馬路,陳安領著白從秋來到了自家小區門口。
“我在魔都呆這么久了,熟悉一點周邊環境,這很合理。”
少女從善如流。
陳安點點頭,覺得是自己把她想的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就像先前下意識以為她真是電視劇里的那種嬌氣大小姐,從不親自走路來著。
兩人很快走到樓下,進了電梯。
白從秋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及電梯按鈕時,忽又停住。
她心跳驀地加快了些,好在面上依然保持住了平靜,回頭來看。
“幾樓?”
待陳安說出某個數字后,手指方才按下。
少女悄然松了口氣。
這種感覺,像極了小時候,他們在那間醫院時,自己偷摸跟蹤的那一次…
“叮咚。”
思緒飄飛間,身旁少年已經越過她,走出電梯,按下門鈴。
少許,她聽見了某個幽幽的聲音。
“兄長…這就是你給我帶的飯嗎?”
房門歇出一條縫,仍穿著睡衣的少女探出身子,她指指白從秋,目光看向陳安,莫名幽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