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旁觀者賭

　　翌日，孫悟空睜開眼睛，小白龍、豬八戒、沙僧三人走進屋來。

　　豬八戒還未進屋便問道：“猴哥，頭還疼嗎？”

　　孫悟空坐在榻上，扶著額頭道：“昨夜只是疼了一會兒，到現在不疼也不麻，只是有些發癢。”

　　豬八戒笑道：“既然發癢，那再叫她扎一下如何？”

　　孫悟空聞言啐道：“放，放，放。”

　　豬八戒道：“放放放，我師父這一夜倒浪、浪、浪。”

　　沙僧說道：“且莫斗嘴，趕緊捉妖救師父去。”

　　孫悟空朝沙僧說道：“兄弟且還留在這里看好行禮，有二師弟與八戒隨我去便好。”

　　沙僧點頭道：“好，大師兄且去，這里一切有我。”

　　小白龍卻恨恨地道：“都是那西梁女國的女妖王分了我等一半道行，否則豈容那毒敵山的妖孽猖狂？”

　　孫悟空道：“她還分了我一半金箍棒，這個賬晚些也要算，那妖怪最近怎么不見鬧騰了？”

　　小白龍、豬八戒、沙僧三人對視一眼，然后便聽豬八戒說道：“實在有些怪，那妖這兩天怎么不鬧騰了？”

　　沙僧道：“師父都被毒敵山那妖怪抓走了，她還鬧騰個什么勁？說不定還要與那琵琶洞里的妖怪爭風吃醋呢。”

　　孫悟空‘嘿嘿’笑道：“若不是怕耽誤了取經，真想看師父一個熱鬧。”

　　小白龍說道：“大師兄，我們還是趕快去琵琶洞救師父吧，若去得遲了恐有變故。”

　　孫悟空聽到這話，想起那蝎子精誘惑唐僧時的模樣，當即從榻上下來，說道：“走。”

　　說話間三兄弟除了屋門，別了沙僧，騰云而起便朝毒敵山飛去，很快便又來到了琵琶洞外。

　　立在洞外，孫悟空說道：“二位兄弟在此稍待，恐昨夜那妖怪傷了師父，容我進去打探打探。倘若果真被那妖怪哄了，失了元陽，真個虧了德行，大家便就散伙。若不亂性情，禪心未動，卻好努力相持，打死精怪，救師西去。”

　　說罷，孫悟空搖身又變成了一個蜜蜂飛入洞門里去了。

　　進了洞中，尋了半晌，卻見唐僧正被一條繩子綁在了廊下柱子上，原來是那蝎子精見唐僧有五彩霞衣保護，自己得不了手，一怒之下便施法力用繩子將唐僧綁了捆在廊柱上面。

　　孫悟空輕輕落到唐僧頭頂，叫道：“師父，師父。”

　　唐僧聽到這個聲音，連忙抬頭喚道：“悟空，可是你嗎？”

　　“是我。”孫悟空應道：“小聲些師父，恐被那妖怪察覺。”

　　唐僧連忙朝不遠處蝎子精臥睡的香舍看了一眼，然后趕緊點頭收聲。

　　此時孫悟空問道：“師父，昨夜好事如何？”

　　唐僧一聽此言，便知孫悟空心中有疑，連忙說道：“我寧死也不肯如此。”

　　孫悟空道：“昨日我見她有相憐相愛之意，卻怎么今日把你這般挫折？”

　　唐僧嘆了口氣，說道：“悟空你卻不知，昨日你與她打將出去后，靈臺真君便在洞中顯圣了。”

　　“哦？！”聽到這話孫悟空頓時一個激靈，“師父是說我叔父來過了？”

　　唐僧道：“來過了，還送了一件五彩霞衣與我，只需穿上這仙衣，那妖怪便碰不得我的身體。她纏了我半夜，見我不肯相從，一怒之下便捆在了這里。”

　　孫悟空聞言連忙朝唐僧袈裟下面看去，果然見到那里面穿著一件五彩仙衣。

　　孫悟空笑道：“只怕是壞了師父好事。”

　　唐僧說道：“悟空，你把為師看成什么人了？縱然那妖怪以身相誘，為師也半點不動心。況有靈臺真君所贈仙衣，難道你還懷疑為師嗎？”

　　“不敢不敢。”孫悟空連忙道：“只與師父說個笑罷了。”

　　接著孫悟空又問道：“師父，既然我叔父顯圣在此，怎么沒有救你出去？”

　　唐僧道：“取經本是我等師徒的事，靈臺真君肯出手相助已經是大慈悲了，怎還敢有這般奢求？悟空，你千萬救我取經去也。”

　　師徒在這里一問一答，早已吵醒了那邊的蝎子精，只是她對唐僧尚有留連不舍之意，便裝作不知。

　　此刻只聽見‘取經去也’一句，她立時大怒，翻身跳下床來，厲聲高叫道：“好夫妻不做，卻取什么經去！”

　　孫悟空頓時慌了，連忙舍下唐僧，急急展翅飛了出去，顯出本身叫道：“小白，八戒。”

　　小白龍和豬八戒轉過石屏，一到近前豬八戒便問道：“那活兒成了沒？”

　　孫悟空笑道：“不曾，師父隨被摩弄了半夜，但也不曾動心。況且昨日那怪與我們打斗時，靈臺真君在洞中顯圣，交給師父一件五彩霞衣護身，故而那怪不曾得手，一時惱怒便將師父綁在了廊下。方才我與師父對話，驚醒了那怪，我慌得便出來了。”

　　小白龍聽到這話頓時松了口氣，說道：“未成便好。”

　　“既然有靈臺真君仙衣護持，那我等便可放心打那妖怪了。”說著，豬八戒已舉起釘耙，發力上前猛地一耙，只聽一聲‘轟隆’巨響，震天動地，那第一道洞門登時被豬八戒釘耙給筑得粉碎。

　　洞里面的小丫鬟急忙回稟蝎子精，道：“奶奶，昨日那三個丑男人又來了，已把前門打碎矣。”

　　蝎子精聞言，急忙叫道：“小的們！快燒湯洗面梳妝！”又道：“把御弟連繩抬在后房收了，等我打他們去！”

　　蝎子精洗面梳妝，提著三股鋼叉出得洞來，一見孫悟空三人便罵道：“潑猴，泥鰍，野豬，怎敢來此撒野，打壞我門？”

　　豬八戒舉著釘耙罵道：“你這濫淫賤貨，不知廉恥困綁我師父，快快把他送將出來，我便饒你，否則老豬這一頓鈀，把山都給你筑倒。”

　　蝎子精抖擻精神，舉叉便上，口噴煙光，舞弄鋼叉就朝豬八戒打去。

　　孫悟空使棒、小白龍使劍，二人上前并力相幫。

　　不知打了第幾回合，那蝎子精見人多勢眾，當即祭出倒馬樁毒，給豬八戒嘴上也扎了一下。

　　豬八戒一聲慘叫，疼痛難忍，立即托著耙，捂著嘴，敗退而走。

　　緊接著這時蝎子精轉了向，與孫悟空、小白龍鏖戰數合，左右遮掩，趁著不備又在小白龍龍角下方扎了一記。

　　小白龍也是一聲痛叫，只覺疼痛難當，猶如鋸角抽筋一般，倒拖著歘火劍敗退離去。

　　看到豬八戒和小白龍都挨了一扎，孫悟空吃過這等苦痛，一時心里發虛，捏了一個必中訣，一棒子捅在那蝎子精腰上。

　　蝎子精吃痛慘叫一聲，孫悟空連忙趁機遁走，蝎子精回身一扎卻扎了個空，只覺腰間疼痛不已，似腫了一個大塊，便罵了孫悟空幾句，然后拖著身軀回洞去了。

　　孫悟空退到山下，見豬八戒和小白龍躺在地上，一個捂著嘴，一個捂著龍角根部，哼哼唧唧疼痛難當。

　　孫悟空走上前來，看著豬八戒笑道：“方才還叫再扎我一下，現在自己也豬嘴腫了。”

　　豬八戒哼哼唧唧道：“難忍難忍，疼的緊，利害利害！”

　　說話間，小白龍互見前方山路上來一個老媽媽，左手提著一個青竹籃兒，自南山路上挑菜而來。

　　小白龍道：“大師兄，那媽媽朝這邊來了，我去問一問她，這山里的是個什么妖怪，又使什么兵器，好將他降服。”

　　孫悟空聞言看了一眼，說道：“二師弟只管好坐休息，待我前去問來。”

　　說著孫悟空便上前來到了那老媽媽面前，他將火眼金睛一看，卻見這老媽媽頭頂祥云分瑞氣，一身煙霞泛金光。

　　孫悟空一眼認得，連忙回身叫道：“兄弟們快去叩頭，這媽媽是菩薩也。”

　　小白龍、豬八戒聞言，連忙忍者疼痛起身上前，來到那媽媽面前下拜叩首道：“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

　　那菩薩見他們認得元光，當即腳踏祥云飛到半空，現了真身寶相，原來是魚籃之像。

　　孫悟空飛上前去，拜告道：“菩薩，恕弟子失迎之罪！我等努力救師，不知菩薩下降，今遇魔難難收，萬望菩薩搭救搭救！”

　　菩薩笑道：“這妖精十分厲害，她那三股叉是生成的兩只鉗腳。扎人痛的是尾上一個鉤子，喚做倒馬毒。她本身是個蝎子精，此前曾在雷音寺中聽佛談經，被如來見了，便用手推了她一把，她就轉過鉤子，把如來左手拇指扎了一下，如來也疼痛難禁，便叫金剛拿他，她卻靈敏矯捷，躲過了金剛捉拿下界落到此處。若要救得唐僧，除了天庭一位神仙，就連我也近不得她身。”

　　孫悟空聞言再拜道：“望菩薩指示指示，那位神仙是誰？弟子即去請他。”

　　菩薩道：“你去東天門里光明宮告求昴日星官，方能降伏。”言罷，菩薩遂化作一道金光，須臾間消失不見了。

　　卻說孫悟空上天去請昂日星官，這邊魚籃觀音來到一處山中，見到了正在與紫陽真人下棋的莊衍。

　　魚籃觀音走上前去立在一旁靜靜看著，棋盤上莊衍已落下風，隨著二人又落了幾手，兩個時辰便過去了。

　　當紫陽真人最后一手落下，莊衍即推枰認負，嘆了口氣道：“輸了三局了。”說完朝一旁的魚籃觀音笑道：“菩薩，何以慰我？”

　　魚籃觀音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莊衍道：“那敗、敗、敗可就不是常事了。”

　　魚籃觀音道：“那便是棋藝的問題了。”

　　莊衍指著對面笑嘻嘻的紫陽真人道：“菩薩大慈大悲，有什么辦法教我贏他？”

　　魚籃觀音妙目輕轉，片刻后伸出素手指著那玉石棋盤道：“下次便拿棋盤砸他，真君棋藝固然差了些，但武藝卻是厲害的。”

　　紫陽真人聽到這話眼睛一瞪，道：“好個魚籃觀音，怎教人如此惡毒之計？老害我老道？”

　　魚籃觀音笑道：“砸死一個老道，出一位‘大力棋圣’，何樂而不為？”

　　紫陽真人在那里吹胡子瞪眼，莊衍抬手變出一個石凳，請魚籃觀音坐了下來。

　　魚籃觀音落座后，莊衍問道：“菩薩想必從南海來，已指點過悟空迷津了吧？”

　　“指點過了。”魚籃觀音點點頭道。

　　紫陽真人笑著說道：“這蝎子精有天克之人，就是不知那個西梁女國的國王，靈臺真君又該如何收手？”

　　莊衍微微一笑，說道：“我三人來個賭賽如何？”

　　“哦？”紫陽真人笑道：“賭什么？”

　　莊衍拿出那只玄金彈弓說道：“這彈弓是我伴身仙寶，就用作賭注，我賭悟空不經他人指點，也能想到破解之法。”

　　“這”紫陽真人搖了搖頭，說道：“那西涼女王本領太強，誰去都得分她一半道行，神通法寶法術都不能幸免，只怕就是佛陀去了也得遭重。”

　　想到這里，紫陽真人拿出一柄仙劍，說道：“此乃‘九陽真光劍’，乃是一件仙寶，我賭孫悟空還需請的外援才能破局。”

　　說罷二人又朝魚籃觀音看去，魚籃觀音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魚籃放在了桌上，說道：“貧僧和紫陽真人一樣，賭注便是這個魚籃。”

　　另一邊，孫悟空已請到了昂日星官，眾人一路來到毒敵山琵琶洞外，至石屏之后，豬八戒口里亂罵，手似撈鉤，一頓釘鈀，把那洞門外壘迭的石塊鈀開，闖至一層門，又一釘鈀，將二門筑得粉碎，慌得那門里小妖飛報：“奶奶！那三個丑男人又來了，把二層門也打破了！”

　　那蝎子精正在唐僧面前獻好，弄了素茶飯與他吃，聽見打破二門，便跳出花亭，輪叉來刺豬八戒。

　　豬八戒使釘鈀迎架，孫悟空和小白龍在旁，各使兵器上前幫忙。

　　蝎子精趕至身邊，蓄勢縱身，發了尾后針正要下毒手，孫悟空三人識得蝎子精發針方法，見狀急忙回頭就走。

　　蝎子精便起身追了上去，待轉過石屏來到洞外，便聽孫悟空叫道：“昴宿何在？”

　　霎時只見那昂日星官立于山坡上，現出本相，原來是一只雙冠子大公雞，昂起頭來，約有六、七尺高，只對著妖精叫了一聲，那蝎子精即時就現了本體，竟是個琵琶來大小的蝎子精。

　　昂日星官再叫一聲，蝎子精渾身酥軟，當即死在坡前。

　　豬八戒沖上前去，踩住那蝎子精胸背罵道：“孽畜，現在使不得倒馬毒了？！”

　　孫悟空飛身上前，朝那昂日星官拜道：“勞累勞累，改日定當赴宮拜酬。”

　　昂日星官笑道：“大圣不必客氣，快去救你師父去吧。”說完，昂日星官即踏云而起，須臾間便消失在了天際。

　　孫悟空見昂日星官離去，便與小白龍、豬八戒入洞救出了唐僧，然后將這琵琶洞搗毀干凈，這才下山離去。

　　而那昂日星官并未第一時間回天，而是來到了莊衍所在之處，朝莊衍見禮笑道：“靈臺真君，此番我受令侄之請，下界來降服妖魔，此刻特來報備。”

　　莊衍笑道：“有勞星官了，此時我已知曉，星官只管回天去便是。”

　　昂日星官躬身一拜，然后又與紫陽真人、魚籃觀音見禮拜過，其后腳踏祥云，徑直回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