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仙 第二回 世間無此傳,山中鬼叩門
“也不是全無收獲,多了兩件待驗證的生平事,洞慶子道長還會再來兩次,把握住詢問的尺度,就還能有更多收獲。”
感應著心中傳記上的內容,李易心有計較:“這幾日誦讀經文,積累了七道書簽,正好用以見證兩件待驗之事。”
他抬起食指,抵住額頭,催動書簽在心中顯現。
書簽乃竹制,并無多余的花紋、刻字,在李易意念的引領下,兩道書簽如同兩把利劍,分別刺入了秦華傳的兩件待鑒證生平事。
下一刻,秦華傳文末又多了兩句——
“其人能神魂日游,曾聞得仙音。”
傳記下方,技、藝、術、法、道的五類表中也有變化,“術”后多了個“神魂出竅六品”,“法”后多了個“仙家殘音五品”。
“真刷出來了!而且一下就是兩個!不光刷出了個術,還得了個法!”
李易精神振奮。
對五類劃分的根據,他尚在了解、熟悉,只是樣本太少,還無從比較。
自李易在此世復蘇醒,心里就存著這本來歷莫測的眾建傳記,他探不得此書來歷,卻心有感應,知曉了大致用法——
眾建傳記配有書簽,若李易聽得他人親口講述姓名與過往一二事,則可消耗一道書簽,構建一頁對應傳記。
之后,不斷聽聞、收集和記憶對應之人的事跡、所擅之事,就能形成待鑒證事項,在這之后,就是消耗書簽驗明事項的真偽。
驗證為真的生平事中,有一部分牽扯著對應之人擅長、掌握或天生便有的能力,便會歸入技、藝、術、法、道這五類的其中之一。
每一類,又能通過消耗書簽,獲得且僅能獲得一種能力。
最理想的情況,李易可以從某個人傳記中的技、藝、術、法、道里各得一能,共計五種。
“只要操作得當,不僅能將我這身子的病根去除,還可迅速壯大此身、奠定修行根基,如此,才能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勉強自保!”
李易的來歷,正如李易傳上所記載的那般,乃是自天外而來。
半年前,他在一次通宵學習后驟然昏睡,等再睜開眼,就來到了此世,承襲了這具孱弱之身。
經過最初混亂,李易很快鎮定下來,知曉了所在之地為萬安山,好像是在洛陽附近,似是一處洞天福地,自己的前身自幼孱弱,且長眠不醒,因此被送到此處修養。
“前身自幼疾病纏身,武藝都練不了,更遑論長生術法?為今之計,是借著眾建傳記修得道法神通,一旦如愿,也不用糾結什么凡俗武學了,也有了立身根基。”
李易急于獲得本領,一來是來了這瑰麗玄異的世界,免不了心有向往;二來就是受此身孱弱、病癥拖累,時時受苦,且有短命之兆,需異法強體。
第三,是他知道這天下的太平沒有多久了,需得早做準備。
如今,已是大唐天寶三載。
離那席卷天下、打碎王朝氣運的大亂,沒剩幾年了。
“正常歷史中的安史之亂都是一場席卷神州的浩劫,在這道法神通顯世的大唐還得了?既有修行人,那即將到來的亂世無疑會更加慘烈!若無手段自保,說不定會生不如死!”
他轉頭看了一眼桌上香爐,里面依稀還有一點殘蘊靈光尚未散去。
“好在前身出身不凡,非富即貴,為了養病,竟可專門在山中開辟了一片山莊,護衛、仆從、婢女數十人,連洞慶子這等世外高人都能請動,每過幾日就會專門過來問診、醫治、話療。只是我幾次詢問前身身世,莊子里無人相告,似有顧忌。”
他抬頭看向屋子角落里的一面銅鏡。
鏡子里倒映著的是一張清秀面孔,看著不過雙十年華,眉宇間有稀薄貴氣,卻被那凹陷的眼窩、蒼白的面孔所沖淡。按著周圍仆從家丁的說法,李易這身體少說得三十歲了,只是樣貌顯小。
可惜,前身在襁褓之中便就得了病,渾渾噩噩,二三十年下來腦子里也沒多少清晰記憶,為無數碎片,且扭曲斑斕、光怪陸離,令李易無從探究。
“算了,首要任務還是續命。”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秦華傳上新增的“術”與“法”上,想著是否應該消耗一道書簽,選一個來獲取,增加底蘊。
不知是否錯覺,每當他將心思凝于仙家殘音上,便有股要一探究竟的沖動,但思來想去,難以取舍,只得生生忍住。
“得忍著!我對修行之道的了解只限于皮毛,而每篇傳記的每一類,只能取一個,除了道長,又不認識其他修行者,所以不能忙著提取,說不定后面還能刷出來更好的。也罷,剛才驗證生平事,用了兩道書簽,先找幾本典籍看看,補充一下。”
無論是構建新傳記,還是驗證生平事,乃至獲取五類之能,都需消耗書簽,因此如何補充亦十分重要。
目前,李易知曉的補充之法只有兩個——
其一,每過一月,會自動生成一道書簽。
其二,誦讀某些書籍典藏,遍讀全書,有機會可得書簽一道。
之所以說是有機會,是因書籍種類似有限制,半年來,他讀完了十幾部,只得了七道書簽,獲得率還不到二分之一,具體規律尚在摸索。
正想著,周圍漸有腳步聲響起,之前因道人用丹而退避的家丁仆從重新過來,或者打掃,或者服侍。
很快,那位與洞慶子交談的武君也走了進來。
“去疾,來,我有話與你說。”他一進來,就繃著一張臉,表情嚴肅。
“來了,靈叔。”
來者全名武靈,似乎是前身的親眷,乃這山中莊園之主,自李易醒來,皆是此人操持山莊。
值得一提的是,李易掌握的“獅虎拳”,正是源于其人,此人乃煉體武者,擅拳,眾建傳記的第二頁,就是武靈傳,被李易用來熟悉技能、摸索用法。
“去疾”該是前身之名,武靈多叫此名。
思索間,李易被兩個婢女扶著,從床上起來。
看著李易這般病弱模樣,武靈剛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了下去,無奈道:“今日你多嘴詢問,惱了洞慶子道長,可有此事?最近山中不寧,正要依仗道長,萬不可惡了他。”
“山中不寧?”李易心中一動,“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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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庭院!萬安山中竟藏著這么一片山莊!人間富貴者果然厲害,這權財富貴比之術法一道,也是不逞多讓了!”
就在李易和武靈交談之時,在山莊北邊的山頭上正站著兩道身影,乃是一男一女。
男子頗為英俊,身材高大,披著袍子,袒胸露腹,身后一條蛇尾緩緩甩動;女子身材嬌小,穿著寬松的襦裙,臉被布帛包裹,露出玫紅色的雙目。
說話的是那蛇尾男,他雙手插袖,遙望著坐落于山間、宛如村落般的連綿山莊,嘖嘖稱奇之余,又有些疑惑:“但為何要建在此處?”
“這與吾等無關。”冷冷的話語從嬌小女子口中說出,她玫紅色的雙目倒映著一道道靈氣脈絡,慢慢顯露出一座大陣輪廓,“吾等來此是要搜集同伴,為姥姥的大業添磚加瓦。”
“目標就在這山莊中?”蛇尾男面露驚奇之色,“這莊子一看就是人族手筆,還有排斥妖鬼的大陣,如何能有妖類常駐?”
“半年前,姥姥來此山拜訪白龍尊者,察覺到這座山莊中有微弱妖劫,該是有妖類化形,但礙于形勢,不好下手,于是留下分念時時關注,因此確定山莊之內確有化形之妖,且資質不凡。”
“半年?好本事!這山莊里的人氣濃郁,那妖兄在里面潛伏半年,也不知吸了多少人念、陽氣!真個羨煞旁人!”蛇尾男一雙幽黑瞳孔中慢慢顯露出豎瞳,臉上血肉蠕動著,有了變形、扭曲的跡象,嘴里更伸出了開叉的舌頭,在唇邊舔了舔。
啪!
嬌小女子抬手拿出一張符箓,貼在男子頭上!
嗡!
蛇尾男渾身一抖,臉上異狀消失,額頭見汗:“好險!好險!若不露仙子及時出手,我怕是要人身破碎、修為退轉。”
嬌小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你以畫皮法化形,本就是化形法中的偏門、末流,最是不穩,煉氣吐納也不勤勉,一時心念激蕩,根基動搖也是正常。只是,此山是白龍統轄之境,這位大能雖不喜過問瑣事,但你若心猿翻山、原形脫韁,亂了山中秩序,引其不快,吾等可是要被趕出去的,那就誤了姥姥的事。”
“什么白龍,不過是頭螭……”蛇尾男按住面孔,用力揉了揉,將那扭曲面孔重新撫順,注意到女子眼中的警告與殺氣,立刻話鋒一轉,“這山莊內外皆有陣法,排斥妖鬼,吾等連靠近都難,如何能將里面的道友賺上山?說起來,這位同道為何能藏匿其中,不受影響?”
嬌小女子搖頭道:“他的藏匿之法,我亦不知,否則何必在此?早就進去了。不過,我等雖然無法進去,卻能讓人出來。”
蛇尾男道:“有這么好的地方待著,換成我可不愿意出來,那位道友如何舍得?”
女子扭頭轉目,看向身后山路,道:“逼出來即可。”
蛇尾男順勢看去,見山路上塵土飛揚、馬蹄聲急,奇道:“人族騎手?這就是露仙子你的棋子、依仗?他們是什么人?”
“該是此莊中人,”嬌小女子見蛇尾男滿臉疑惑,就道:“姥姥早就發現了山莊異象,為何今日才派遣你我過來?”
蛇尾男聞言一怔,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還有其他勢力入了山中?這么巧?”
“不是湊巧,乃是蓄意,也未必是入山,可能是有了閑暇。當時拜訪白龍的,可不止姥姥一人。”嬌小女子朝山莊一指,“這實是個機會,讓吾等好好見識見識,那位藏于人陣卻不被驅離的同道,到底手段如何,能讓姥姥這般掛念!”
聽著女子話中的比競之意,蛇尾男若有所思,咧嘴微笑:“是要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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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漸弱,月色初現。
八匹駿馬連同一輛馬車在山路上疾行。
為首的是個身材健碩的虬須漢子,虎背熊腰。
忽然,一片陰影逐漸籠罩周圍。
“嘻嘻——”
輕語低笑在這漢子耳邊滑過,在他抬眼間,更有道蒼白身影一閃而逝。
“什么人!”
漢子猛的勒住韁繩,將掛在馬身一側的陌刀抽出,身上氣血沸騰。
“區區鬼類……”
呼——
陰風吹來,纖細蒼白的雙手,從后面摸上了他的脖子。
不只是這虬須漢子,余下七個騎手,連同駕車的車夫,脖子上都出現了兩道青紫手印。
“怎么可能?!既是鬼類,為何不怕陽剛氣血?”虬須男子眼睛一瞪,正待反擊,忽然全身一僵,眼中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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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徹底降臨。
咚咚咚——
山莊大門忽然被敲響。
守門的護衛走上前去,拉開側門上的一道細縫,往外一看。
虬須漢子與其余騎手都安靜的站在門外,不言不語。
“袁頭領!你們可算來了!這都五日了,郎君的藥都快見底了!”
吱呀。
護衛打開了側門。
唐仙 第二回 世間無此傳,山中鬼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