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亂荒雍洲之后,那具金身境的傀儡就出現,開始貼身跟著曹芝,幾乎寸步不離。
一連七日。
陳三石尾隨他們,一路從邊境來到義祠山。
穿過前方的山谷后,便正式進入到仙魃宗的地盤。
仙魃宗,又名煉尸宗,哪怕在整個魔界當中,也是臭名昭著的存在。
他們不單單收血稅,為了使得尸傀誕生特殊的效果,還會在其生前承受非人的折磨,抓走其余魔宗的弟子回來煉尸,也是常有的事情。
煉尸宗的實力不凡,在魔界的地位相當于天水洲的三天宗。
此地也只是其下轄的眾多區域之一而已。
路過凡俗城鎮時,隨處可見引起森森的村落,和大片大片的亂葬崗,天地之間的,糾纏著煞氣和陰氣。
從始至終,陳三石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對曹芝下手,只能一直跟隨他們。
兜兜轉轉,曹芝兩人最終進入義祠山坊市。
相隔數里地,陳三石就看到一座座荒山當中,到處都擺放著漆黑的棺槨。
但這些可不是亂葬崗,而是依托在陰脈之上的修煉之地,每一口棺槨,都是一個能夠吸納陰氣和月華的洞府。
尸修的修煉方法都很特殊,他們往往會在活著的時候,就修煉某種功法消耗自己的壽元,如此以來死后,就能夠魂不離體,變成僵尸。
他們壽元漫長,但相對應的,代價是突破境界時,需要面對數倍威力的天劫。
陳三石扮做魔界散修的模樣,混入坊市當中,就瞧見曹芝兩人首先開始采購物資。
他們既然領取任務牌為幌子,自然也要先將任務完成。
趁此機會,陳三石也踏入一家藥鋪,購買自己所需要的千年“極陰蟲草”。
“千年?”
掌柜的是個面色煞白的尸修,說起話來也有種僵硬的感覺:“這位道友,如此大年份的極陰蟲草,價格可不便宜。”
他伸出手掌,報出一個天文數字。
陳三石有皇天息壤,本可以購買幼苗,回去以后交給云環培育。
奈何他現在急著煉丹,不可能再耗費時光,也只能出大價錢購買現成的。
“靈石我沒帶這么多,但是在下可以拿東西換。”
陳三石說著,打開一個盒子,展示出一株散發著熠熠靈光的天材地寶:“這株千年血余炭,應該足夠了吧?”
掌柜的眼前明顯一亮,但還是故作姿態道:“極陰蟲草只有我們義祠山才有,但你這血余炭,可不止一個地方出產。”
陳三石哪里不明白對方的心思,眼下的情況也沒功夫與對方爭執,只是說道:“閣下覺得還差多少,盡管說便是。”
“呵呵。”
掌柜得逞,僵硬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意,正要獅子大開口,就遭到他人的打斷。
“且慢!
“東西給我,我也拿千年極陰蟲草跟你換,另外再給你十塊中品靈石。”
陳三石轉身望去,就看到是一名留著短須,披著黑袍的中年男子。
這人…
他認識!
多年前,陳三石曾經在白家黃昏谷內,遇到過此人率眾強闖藥谷。
正是大宋八王爺,趙荀!
此人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仔細想想,倒是情理之中,畢竟這家伙很早之前,就和七殺宗的魔修勾結在一起。
店鋪掌柜眼瞧著煮熟的鴨子飛走,當即大怒道:“你是哪里來的,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啪!”
趙荀沒有說話,只是將一枚雕刻著“魃”字的金牌,重重拍在柜臺上。
“原、原來道友是仙魃宗的人。”
掌柜的怔了下,僵硬的臉上擠出諂媚笑容:“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道友大人有大量。”
趙荀冷哼一聲,沒有再理睬對方,重新看向陌生散修,沉聲道:“道友,這筆生意做還是不做?”
“做,當然要做。”
陳三石順水推舟,與對方完成交易。
趙荀很是滿意地收好東西,沉聲道:“這位道友,你若是還有類似的東西需要交易,都可以前往甲丁號洞府來找我。”
“一定一定。”
陳三石連連答應。
趙荀轉身離去,徑直奔向義祠山。
也就在他消失在拐角處后,有兩道身影緊隨其后跟了過去。
“曹芝他們的目標,是趙荀?”
目睹這一幕后,陳三石在心中推測。
如此說來的話,這件事情很可能和大宋朝廷有關。
先看看再說!
他不動聲色地尾隨幾人。
趙荀離開坊市后,就進入到棺槨林立的義祠山當中。
而曹芝兩人,則是在后面停下,交頭接耳地議論片刻后,折返回坊市內,租賃洞府,直接在義祠山住下。
顯然,他們暫時沒能找到對趙荀下手的機會。
義祠山做為三階陰脈的大型坊市,里里外外至少也有兩千余名修士,外加上金丹魔修坐鎮,一旦發生情況沒能及時離開,哪怕是金丹修士也難以脫身。
陳三石想了想,干脆也在坊市臨時租了一間洞府住下,方便繼續跟蹤。
義祠山坊市的洞府分為兩個檔次,一種是先前所見,密密麻麻的棺材擺在樹林當中。
另外一種,則是大型陵墓。
陵墓的空間更大,陰氣濃郁程度更高,配備的棺槨也都是上乘品質。
陳三石并不適應如此陰氣,也只能在當中磨煉各種技藝,同時留意其余人的動向。
趙荀的行程很規律,基本上閉關十日,會前往坊市采購一次丹藥。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樣貌漸漸發生變化,看起來愈發像是一個活死人,大概率是在修煉尸修的某種功法。
如此蹲守,直到四十日后,趙荀在坊市采購完丹藥,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打算離開義祠山。
機會終于到來。
曹芝兩人立馬緊隨其后。
陳三石哪里看不明白,姓曹的是想要脫離義祠山的范圍之后,就對趙荀下手,正是他借刀殺人的好機會!
他雙手掐訣,施展出燃血之法,馭空速度陡然增快,繞過曹芝兩人,來到趙荀的側翼。
“道友!”
陳三石高聲開口:“后面有人跟蹤你!”
“是你?”
趙荀認出不久前與自己交換天材地寶的散修,他懸停在空中,皺眉道:“你說有人跟蹤我,是什么意思?”
數百丈之外,云層當中。
“該死!”
曹芝潛伏在云霧當中,看著前方的場景,罵道:“半路殺出來的這人是誰?他是怎么看穿我們的?”
“那…”
百里哲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動起手來的話,只怕義祠山里的人很快就會包圍過來!”
“事已至此,總該一搏!”
由脊骨煉制而成的龍骨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曹芝手中,他身邊的龍傀化作一道金光,朝著前方暴射而去。
“趙道友當心!”
陳三石自儲物袋當中,取出一把陌刀外觀的法器,悍然朝著金光劈去。
趙荀祭出一柄和龍傀相同的偃月刀,與身邊的散修并肩迎敵。
“咚!”
雙方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陳三石和趙荀都是朝著后方倒射出去,在空中撞散數不清的云霧。
僅僅一擊交手,他們兩人無一不是雙臂發麻,氣息紊亂。
“金身傀儡?”
趙荀詫異道:“這、這不是曹東君的龍傀嗎?怎么會在這里!”
“兄臺,跟我走!”
陳三石將八王爺拉到自己的飛劍之上,依靠著燃血法朝著義祠山逃去。
他刻意維持著一定的速度,讓金身傀儡覺得自己能夠追上,從而不至于放棄。
與此同時,義祠山上,一具具棺槨猛然掀開,數不清的尸修朝著此地迅速聚攏。
“曹師弟!”
百里哲高聲提醒道:“我們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曹芝自然明白,咬著牙對龍傀下達撤退的指令。
“想走?”
陳三石雙手掐訣快如殘影,一面面陣旗從他的袖中飛出,好似一條條青色的鯉魚般在空中游動,將曹芝和龍傀困在其中,蒼穹之上的云彩隨之朝著他們翻涌而去,猶如云海掀起海嘯。
二階陣!
他不僅僅是個武夫、修士,更是符箓師和陣法師!
曹芝深陷云海當中,不論如何飛行,都始終無法脫離這個范圍。
“龍傀!”
他手中的龍骨劍紅光大放。
金身傀儡開始舞動長刀,滾滾真力奔流不息,刀芒撕裂蒼穹,開始以蠻力破壞陣法。
但由于曹芝不通陣法,效率極其低下。
等到他強行闖出陣法,也已經有第一批尸修趕來。
金身傀儡一刀將數名攔路尸修齊腰斬斷,然后便要為主人開路逃亡。
但也就在這時,一團烏黑之炁從天而降,好似黑日墜落,悍然砸向曹芝的頭頂。
金身傀儡連忙折返護在主人身前,青龍偃月刀迎天劈去,將黑霧斬得煙消云散。
在黑霧當中,赫然是一名金丹尸修。
這名尸修體型肥胖,渾身發青,口中還長著猙獰的獠牙,身后背著一塊黑光熠熠的墓碑。
“鄧長老!”
趙荀大聲喊道:“快將其拿下!”
“轟!”
無需多言,鄧長老便已經舉起墓碑,與龍傀鏖戰在一起,巨大的墓碑在他的操控下,接連不斷地砸落,速度之快,肉眼僅能看見道道殘影。
他的境界在金丹中期,且本來就是強悍的尸修,和金身境的武夫傀儡交手,也絲毫沒有落入下風。
越來越多的尸修朝著此地聚攏,他們拿著一柄柄生銹的飛劍結成陣勢,開始圍攻曹芝兩人。
“兄臺,我們一起!”
趙荀說著加入廝殺。
陳三石身形一閃,便來到前朝余孽身前,一柄陌刀揮動如墨,就要直取首級。
傀儡無法護主,曹芝哪里還是對手,當即便祭出老祖贈予的符寶。
“天地奇門!!!”
他暴喝一聲,陣陣九宮八卦陣紋在腳下層層展開,對著同伴說道:“我們走!”
“救我!”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聲哀嚎。
只見百里哲渾身上下,都被尸修們拋出的一根根鎖鏈纏住,任憑如何掙扎,也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吼叫起來:“曹師弟,救我!”
“百里師兄,來生再見!”
曹芝沒有絲毫猶豫,啟動天地奇門,攜帶著傀儡倏忽消失不見。
陳三石一刀落下,劈了個空。
該死!
功虧一簣,他不禁感覺到惋惜。
想不到這廝身上還有符寶,而且十有是養馬奴給的好東西。
天穹之上,只剩下遭到生擒的百里哲。
“混賬東西!”
趙荀沖上前去,一把掐住對方的脖子:“你是什么人,為何要對本王行刺!”
遭到拋棄的百里哲面色難看。
“嗯?!”
尸修鄧長老碩大肥厚的手掌,重重按在百里哲的天靈蓋之上,旋即開始發力,將陣陣黑氣通過顱頂,強行灌入對方的體內。
“啊——”
百里哲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皮膚肉眼可見地失去血色,轉變會尸體的灰白。
尸氣!
此氣侵入體內后,能夠侵蝕生機,使一個活人從內臟、經脈開始壞死!
“我、我說…”
百里哲承受不住,很快招供。
“好一個養馬奴!”
趙荀罵道:“竟然想抓我搜魂,充當證據,讓圣宗對我大宋下誅殺令!”
“不關我的事…”
百里哲求饒道:“我也只是遵照師門命令行事而已。”
趙荀哪里聽他廢話,一刀將其腦袋切了下來,然后怒氣才漸漸消弭,對著尸修抱拳道:“多謝鄧長老出手相救!”
“八王爺客氣。”
金丹修士對其尊敬有加:“不過既然最近養馬奴盯上了你,還是不要再輕易出來走動為好。”
他將目光投向旁邊,“還有這位道友,倒是面生。”
“哦。”
趙荀說道:“這位道友先前與我打過交道,今日多虧他及時提醒,否則的話,恐怕本王真要栽在那姓曹的手里!”
“原來如此。”
鄧長老沒有多問。
“這位兄弟。”
趙荀說道:“我姓趙名荀,還沒請問高姓大名。”
“鄙人姓孫,名巖,”
陳三石隨口編造。
“孫兄是散修?”
趙荀邀請道:“正好,要不要入我大宋?我將來保你仙侯之位!”
“大宋?”
陳三石故作糊涂:“趙兄是指天水洲的那個朝廷?”
“正是!”
趙荀說道:“兄臺可不要覺得我大宋只是個二流宗門,不久之后,我大宋就將成為真正的仙朝!兄臺拜入朝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