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已久的古傳送陣緩緩啟動,附著在表面的灰塵層層剝落.
一道浩瀚的靈光如同噴泉般爆發而出,直接轟入九霄之外。
陳三石視野瞬間被刺目的白光充斥,而后就感覺身體進入到虛空之中,從原地消失不見。
古傳送陣帶來的波動,很快就吸引到不少人的注意。
大澤坊市外。
沈君琢等人敏銳地察覺到異常。
“是傳送陣?”
“不好!”
蓮華真人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北陽道還有其它的古傳送陣!”
“來不及了…”
沈君琢恨恨道:“那小子應該已經到邙山了。”
“這可如何是好?”
蓮華真人憂慮道:“倘若他死在邙山,曹燮的奸計豈不是就得逞了?”
“倘若?還用倘若嗎?”
沈君琢說道:“他一個結丹,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該怎么應付元嬰后期的大修士?更不要說,那曹燮只差最后半步,就能夠渡劫入化神境了,這人此去必死無疑。”
“是啊,必死無疑。”
王守拙眉頭微微皺起,喃喃道:“可為什么,陳磊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還是要一頭闖進去呢,他身上還藏了什么東西?”
想到這里。
他的神色陡然變得凝重起來。
邙山。
正有越來越多的大漢兵馬朝著此地聚攏。
但在他們通往山脈的必經之路上,大地轟然開裂,多出一道百余丈寬的天塹,徹底封死去路。
“這可如何是好?”
留守在大漢境內的一員老將勒馬而停,憂心忡忡地說道:“丟了邙山,該如何跟陛下交代啊!”
“唉…”
副將嘆息道:“降臨此地的,恐怕是結丹之上的修士,已然不是我等能夠干涉的了。”
“等等,你們快看,有仙師來了!”
眾人抬起頭,就看到一道遁光自上空掠過,宛若金色流星般朝著邙山而去。
“是陛下!”
尸橫遍野的山脈當中,曹燮立于山巔,靜靜眺望著遠方,直到一道遁光趕來,落在另外一處山峰最高處。
二龍相對。
曹燮凝視著百里之外的峰頭,幽幽開口道:“看來,鳳棲他們沒能要了你的命。”
“是啊,我命比較硬。”
陳三石抬起頭,看到兩儀遮天盤懸浮在萬丈高空,以它為中心擴散出一道龐大的陣法,籠罩整個邙山山脈。
在陣法之內,對方可以完全無視法則壓制。我 正如他所推測的那樣,這家伙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引過來。
“小輩。”
曹燮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知道么,你很像我,像到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和我是一魂兩體。”
陳三石聽到這話,忍不住發出嗤笑。
“笑?”
曹燮眼角跳動。
“養馬奴。”
陳三石傳音道:“你已經不是第一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了,天水宋廷的那個趙叡,也講過類似的話。
“真不知道,是我做過的什么事情,讓你們一個個都覺得自己跟我很像。”
曹燮質問道:“你占據東勝神洲,難道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吞并三十六宗,一統修仙界?難道不是為了,再也沒人對你高高在上?”
“沒錯,我是不喜歡有人高高在上,但你知道,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嗎?”
陳三石與對方隔空對視,沉聲道:“我只是單純不想有人高高在上,而你,是想變成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這一點,你們曹家世世代代,倒是出奇的一致。
“我到現在都記得,你的后人隆慶皇帝曹楷,為了自己能多活幾年,就用上百萬臣子的性命為薪柴,甚至到死都認為是理所應當!
“殊不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天下從來就不該有人自命高貴!”
“與其說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如說這天下的一切都是弱肉強食。”
曹燮不急不慢地說道:“不光人間如此,修仙界也是一樣。
“普天之下的所有修士,不管經過多少劫難,苦修多少光陰,最后能否飛升上界,還不是要看圣宗的臉色?”
“所以呢?”
遍體鱗傷的陳三石取出龍膽亮銀槍,發問道:“你打算以后,讓所有人看你的臉色?”
“給你個機會。”
曹燮沒有回答,轉而說道:“假如你主動禪位于我,并且交出傳國玉璽和蒼生祈天珠,我可以答應只削你的根骨,不傷你的性命,并且永生永世為異姓仙王,如何?”
根據他的了解,如果能夠和平禪讓,是能夠繼承前朝國運的。
大漢積累數十年的國運,最好還是不要白白浪費。
“養馬奴!”
陳三石嗤之以鼻:“你的曹氏江山早就氣數已盡,還是不要再做夢了。”
“好吧。”
曹燮將青穗劍自劍鞘當中一寸寸拔出,露出藏在其中的寒芒:“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們也沒什么可聊的了。”
話音未落,他腳下浮現出風后奇門陣,身形遁入虛空,不過倏忽之間,就跨越將近百里的距離,來到對面山峰上空,青穗劍嗡鳴不斷,元嬰后期的磅礴劍氣匯聚,幾乎將整片蒼穹卷成漩渦,而后朝著前方重重劈下,所過之處,虛空撕裂,山脈崩殂!
一劍,開山!
這是世間罕見的元嬰大修士的全力一擊!
沒有任何留手,也沒有任何輕敵,曹燮出手,便是要一擊必殺!
浩瀚的劍氣風暴當中,天武身影顯得無比渺小,他那螻蟻般的身軀搖搖欲墜,但也就在即將撕碎的瞬息,一抹靈光自其體內爆發而出!
“什么?”
曹燮瞳孔猛縮。
他看到對方身前,出現兩顆玄珠,一顆是滅靈大陣吸收靈脈之后的靈珠,另一顆,則是蒼生祈天珠。
此刻。
蒼生祈天珠內部宛如漩渦一般,吞噬著靈珠當中的靈氣,在此過程中,一抹清氣怦然涌出,朝著天地擴散而去。
“法則之力?!”
曹燮臉上閃過一抹錯愕,但他并沒有慌亂,身前凝聚出的劍氣變得更加暴虐,元嬰大圓滿的威壓將方圓十里的山石碾成齏粉,所過之處草木枯朽、山石崩塌,威能近乎毀天滅地。
直到接觸到蒼生祈天珠散發出來的陣陣清氣。
他的劍氣在觸及青光領域之后,就如同冰雪遇陽般消融,幾乎眨眼之間就蕩然無存,攪動起來的異象,也盡數煙消云散。
就好似明明前一刻還是“風雨欲來風滿樓”,結果下一刻就又變得晴空萬里,一切都戛然而止!
“萬法,皆禁!!!”
陳三石高舉蒼生祈愿珠,一聲厲喝響徹云霄,浩然清氣如同海浪般以他為中心蕩漾開來。
萬法皆禁的法則,也隨之籠罩方圓!
他身體表面的金光黯然失色,體內的法力、真力在瞬息之間就被抽離干凈。
失去修為傍身后,這些日子陳三石所負之傷再也壓制不住,內傷、外傷一起爆發,光是傳來的劇烈疼痛,就讓他腳下一晃,險些直接昏厥過去。
曹燮自然也沒能逃脫。
他施展全力劈出的劍氣崩潰之后,便立即又施展出兩道法術,但全都跟之前一樣煙消云散。
天殺真君低頭望去,發現手里的青穗劍徹底失去靈性,宛如凡間隨處買來的鐵劍,再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他想要施展瞬移之法逃離,結果腳下的風后奇門陣支離破碎,體內的經脈、骨骼乃至血肉都遭到嚴重削弱,徹底淪為一個凡人。
這種力量突然抽離的感覺,令曹燮感到極度不適,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白袍:“這法則絕非下界修士所能掌控的,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鏗——”
陳三石沒有回答,只是左手抽出龍淵劍橫架胸前,右手提起亮銀槍如銀蟒吐信,槍尖直指遠處的青袍。
恰逢此時,過于劇烈的法則變化牽動天象,隨著“咔嚓”一聲驚雷炸響,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沖刷著整座山脈。
“難怪,難怪鳳棲他們也殺不死你。”
暴雨中,曹燮的瞳孔當中流露出妒忌:“你這后生,當真是有天大的氣運加身!”
陳三石每一次呼吸,都會牽動體內傷勢導致虛弱一分,哪里還會與之廢話?
他先發難,銀槍“龍抬頭”直刺天殺真君的膻中死穴,槍桿借腰力一抖,竟在途中分作九道虛影。
出乎意料的是,曹燮不退反進,青穗劍貼槍桿逆削而上,劍鋒與槍桿刮擦出一串火星,刺耳銳響與滾滾雷霆混為一體。
兩人廝殺在一起。
沒有法力,亦沒有法寶,有的只是鐵與血肉的正面碰撞,雨幕當中響起密集的打鐵之聲。
短暫交手過后,即便陳三石從來沒有輕敵,臉上也還是露出凝重之色。
對于頂尖的劍修來講,不光要修劍意,同樣要修極致的劍術。
術之盡頭,即為武圣。
曹燮作為天水名列前茅的劍修,即便是不修煉武道,在武功的造詣上也不會弱到哪里去。
可對方還是超出了陳三石的預料!
因為…
養馬奴會極道神通!
陳三石自己領悟創造出來的神通,他又怎么可能認不出來?!
曹燮此刻施展的武道,分明就是極道神通!
他哪里學來的?
清虛宗,泰山君住處!
在那里,陳三石曾經以極道神通,對曹燮出過一招。
僅僅是一招,此人就能夠從中領悟,甚至在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徹底掌握?
“鐺!”
又是一次正面交鋒后,雙方各自在雨幕中后退數步。
曹燮看著對方臉上的驚訝之色,露出一抹譏笑:“后生,你莫不是以為有萬法皆禁的加持,自己就能穩操勝券?”
許多年前,他也曾是仙武雙修。
只是由于在靈氣匱乏的東勝神洲耽誤太多年月,導致壽元不足,最終不得不放棄武道。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武道資質差。
恰恰相反,曹燮若是再年輕些,不需要顧慮壽元,完全可以專修武道,一樣能夠有今日之境界!
即便是后來被迫專修仙途,對于劍道的鉆研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早就在數百年的光陰里登峰造極。
在那之后,曹燮感受到還能更進一步,但卻一直沒有找到方法,直到那一日親眼目睹“盧升之”的出招,終于如醍醐灌頂,繼而領悟神通。
他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手中青穗劍出招變得愈發凌厲。
暴雨如天河傾瀉,陳三石左手龍淵劍橫格曹燮的青穗劍,劍刃相抵處炸開三尺水霧,右手的龍膽亮銀槍突然自肋下穿出,槍尖挑飛曹燮的發髻,雨水順著對方散亂的黑發淌成溪流。
曹燮后仰避過致命一擊,青穗劍順勢貼著槍桿削向陳三石手指,劍鋒割裂雨簾的嘶鳴聲竟壓過雷鳴。
陳三石后撤兩步,躲開刁鉆的攻擊,同時龍淵橫掃而出,再度支取要害。
如此招招兇險,一連二十幾個回合,兩人施展同樣的極道神通,打得有來有回,竟然是不分勝負!
陳三石還面臨著一個嚴峻的問題。
那就是他有傷在身,處于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在兩個人的武道造詣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陷入到極大的劣勢當中。
“鐺——”
又是一次角力之后,陳三石體內的暗傷爆發,內臟溢出鮮血,渾身骨骼鉆心疼痛,由于神識受傷,頭顱也嗡嗡作響,視野更是變得暈眩。
他用力搖頭保持清醒,旋身甩開槍桿積水,銀槍如毒龍出洞直刺曹燮咽喉,卻在即將命中時被青穗劍點中槍頭側面,金屬碰撞的火星在雨中轉瞬即逝。
由于虛弱力量不足,他終于露出破綻,曹燮借力騰空,劍尖劃過陳三石左肩,切開白袍后撕裂皮肉,帶起一片和血水融合的赤雨,接著又是一拳悍然砸在他的胸口。
“唔…”
陳三石嘔出一口鮮血,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雙臂因為損傷過度產生痙攣,不得不將槍桿抵在腰側緩解壓力。
曹燮抓住機會,青穗劍如靈蛇纏上龍淵劍脊,劍穗上的銅鈴叮當亂,手腕輕抖使出“千絲繞”,以柔勁將白袍的剛猛力道死死纏住,直至將整柄龍淵劍挑飛出去,在大雨中旋轉著飛出數丈,鑲嵌在泥濘當中。
僅剩下一桿長槍的陳三石再退數步,槍尖插入泥地,才勉強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