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由千字神文凝聚的浮屠塔潰散,圣祖的身影重新出現。
比起山祖的狀態,他的狀態則更為糟糕一些。
眾人只見到圣祖的上身有道巨大的傷痕斜斜劃過,傷口撕裂,深可見骨,卻并無血液流出。
圣祖肉身散發金光,雖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但對于他這等境界的人來說,速度可謂已慢到了極致。
寧奇觀察得尤為仔細。
兩祖交戰至此,顯然是山祖略勝一籌。
他的目光落在山祖身上。
山祖立身虛空,雙目血紅,濃眉倒豎,混身散發出幾如實質的殺氣與血煞之氣。
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究竟是被山祖之前的神文浮屠塔所逼導致的,還是剛剛施展的神通所造成的?
寧奇并未瞧見神文浮圖塔內發生了什么。
在禪唱道鳴之神音中,只聽見了一聲蘊含殺氣到極致的“誅仙”二字,山祖便破碎了鎮壓他的神文浮屠塔,從中沖了出來。
“仙既未成,何談誅仙?”
圣祖輕嘆一聲,低頭瞧了一眼身上的傷勢,身上所有的金色光芒都朝著那處傷勢涌去。
金光若水,亦是能量,不斷在沖刷著傷痕,驅除山祖留下的力量。
頓時,眾人便見到他恢復的速度增快,竟然眨眼閉合,看似已然無礙。
只是寧奇卻感知到了不同的東西。
圣祖又使用了時間規則的力量,不過這一次他作用在了恢復傷勢上。
那道傷勢與其說是被治愈的,不如說是通過時間規則改寫速度達成的。
寧奇心動無比,時間規則這種力量,即便是他也眼饞不已。
見到圣祖恢復傷勢,那頭的山祖雙目之中血紅之色愈濃,神情明顯多了一絲忌憚之色。
無人知曉他剛剛被圣祖的神文浮屠塔困住時經歷了什么,只能瞧出山祖現在的氣勢明顯與之前的居高臨下的狀態不一致了。
對于圣祖的話,山祖明顯不耐煩。
“老家伙,仙道就在眼前,難道你看不見?”
此刻,圣祖竟然向寧奇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回答道:
“我與你曾有一樣的想法,只是某個小家伙讓我從仙夢之中清醒了一些。”
顯然,根據他的眼神方向,所有人都意識到圣祖提到的小家伙是誰。
寧奇心中一動。
他知曉三位老祖都有更進一步的想法,超脫現在的桎梏,這場靈界戰爭的發動也是由此而來。
但圣祖說受到了他的影響,從仙夢中清醒了一些,這明顯意有所指。
寧奇很想堵住圣祖這張嘴。
你可閉嘴吧!
這老家伙跟山祖干了半天,別的不行,禍水東引倒是一套又一套。
他可不想現在被三位老祖重視,圣祖明顯是在說他寧奇能對他們的前途有一些影響。
好在,圣祖簡單提了一句,視線略過海祖,直視山祖,才繼續道:
“我的神文浮屠塔剛好具備一些洞見過去未來的力量…”
若是之前有人在山祖或者海祖面前說此話,他們早一巴掌將其拍滅了。
但對于能影響到些微時間規則的圣祖,圣祖即便是敵人,所說的話他們也異常感興趣。
“你倒是說說,你看到了什么?”山祖應道。
圣祖微微一笑。
“神文浮屠塔可洞見三世,過去現在未來。你剛剛在其中經歷的一切,我同樣感知得一清二楚,也因此洞見了你的野心以及背負的東西…”
眾人聞言,當即一怔。
此種神通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就連寧奇也覺得十分好奇,難道圣祖真能通過神通術法洞見一個人的過去現在未來么?
他們這些修士,在擊敗敵人并控制住后,可用搜魂之術瞧見一個人的過去種種,但缺少了現在與未來。
對方都死了,哪還來的現在與未來?
而圣祖那道神文浮屠塔,只是困住了山祖片刻,僅憑這片刻時間,真能洞見一個人的過去現在未來么?
若困住的人是低境界修士,或許有可能,但對方卻是山祖這樣山海界的最強之人,眾人皆心存懷疑。
之所以是懷疑,而非完全否定,理由也跟圣祖能施展些微時間規則有關。
山祖輕哼一聲,很是不屑。
倒是海祖眼中浮現一縷探尋的光芒,似有幾分難以道明的色彩。
山祖沒有說什么,海祖卻問道:“你所說可真?”
圣祖道:“我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你便知真假。”
海祖忽地變得沉默。
而山祖則凝視著兩人,微微皺眉。
圣祖繼續道:“不知你們可還記得啟明老人?”
此話一出,山祖與海祖竟同時變色。
顯然,圣祖提到的啟明老人,他們并不陌生,反而十分熟悉。
海祖一口銀牙咬得咔咔作響,她徑直飛出,飛到了圣祖身旁。
這一瞬間,她那張絕美面孔的表情再度浮現出一抹瘋狂之色。
“你怎會知道啟明老人,難道你真的在浩山的記憶中看見了啟明尊師么?”
海祖語氣森冷異常,整個人似萬年玄冰散發出森寒的氣勢。
整個戰爭界域氣溫竟然驟降,虛空生出一片片白色的漂浮物,漸漸長大,化為雪片,飄飄而落。
一些低境界的修士,只覺一股莫名的冷意侵襲,冰寒刺骨。
不過他們也終于明白,圣祖提到的啟明老人是何人,原來是兩位老祖曾經的恩師。
可若真是老祖的恩師的話,為何提到對方,海祖的反應會那般強烈,強烈到簡直六月飛雪的地步?
寧奇對此也疑惑不解。
他意識到,不管圣祖是不是真的洞察了什么,此舉都將引出一樁陳年往事,恐怕涉及到山祖海祖昔年決裂的真相。
“寧道友,那位啟明老人還有一重身份。”
忽然間,寧奇腦海里接收到一道傳音。
他頓時望向傳音的方向,乃是月海仙宗宗主趙玉君在給他傳音。
趙玉君對寧奇眨了一下美眸。
她身為海祖麾下第一人,海祖又將其創立的月海仙宗交給趙玉君打理,想來趙玉君肯定也跟隨了海祖多年,且深受海祖信任。
此刻,或許瞧見了海祖面上的痛苦之色,以及見到平時他們一直反對的山祖占據優勢,趙玉君竟然向寧奇透露了一些隱秘。
寧奇不明白趙玉君為何要對他說這些,不過既然有免費的八卦聽,他怎能放過?
于是,寧奇也對趙玉君傳音道:
“趙道友,可否細說一二,那啟明老人還有什么身份?我對兩祖的情況實在了解太少,若之后有用的到的,寧某必感激不盡。”
趙玉君略一沉吟,方才回道:“啟明老人是兩祖青年時的師父,同時也是海祖的親生父親。”
“嗯?”寧奇嗯了一聲,等待著趙玉君的下文。
“山祖某次去一個小世界尋找寶藏,卻受困其中,后面海祖得知消息,擔憂其安危,不聽她父親的勸告,硬闖入了那處小世界,結果雙雙陷落。”
“后來,他們的師父也就是啟明老人,為了救回兩人,也進入了小世界,可是,雖然救回了兩祖,他卻殞命在了其中。”
“其中具體發生了什么,有關的細節我也不太清楚。”
趙玉君回眸凝視寧奇,“我也是在海祖某次修煉得發瘋的時候,才知曉了這些,希望寧道友不要外傳。”
寧奇微微頷首。
“你是說,兩祖的關系便是從那時開始決裂的嗎?海祖在怪罪山祖,害得她父親去世,所以才造成了后面山海界的格局?”
趙玉君言道:“有一點不對,海祖并非怪罪山祖,而是她覺得是山祖在其中殺死了她父親!”
寧奇:“…”
寧奇微變的表情在趙玉君看來理所當然,她當初知道真相時,心底也跟翻天覆地一樣,方才洞明一切緣由。
難怪兩祖明明是師兄妹,最初關系極為親近,可后面卻會反目成仇。
趙玉君補充了一句,“不過當初海祖父親啟明老人身殞之時,海祖短暫失去了意識,所以并未親眼看見山祖殺死她父親,一直缺少關鍵性的證據。”
寧奇點頭致謝。
經過趙玉君的描述,他總算明白兩祖為何水火不容了。
若真跟海祖料想的一樣,那兩祖反目成仇則是必然。
寧奇望向前方三位老祖。
他心底直呼好家伙,圣祖掀開了一樁舊事,這是要挑撥兩祖的關系,要翻盤啊!
不過正好,寧奇對此喜聞樂見。
他一直覺得三人的戰爭還不夠亂,一直都是圣祖在單獨對戰海祖山祖,若這么持續下去,很難說圣祖以及浩然界能堅持下去,那境況便對他大大不妙了。
圣祖望著飛近身旁的海祖,又瞧了山祖一眼。
他的目光在兩者之間來回打量,似在考慮該如何說。
“我是只告訴你一人,還是直說為好?”
最后,圣祖詢問海祖。
海祖的身軀都似在顫抖,她也瞧向山祖,正要開口。
然而,山祖卻對圣祖道:“你我到了此等境界,一切隨心,不滯于物,又何必私密行事?不妨直言,我倒想聽聽,你是否真的能夠做到洞察過去未來?”
圣祖便對海祖道:“你認為如何?”
海祖胸脯起伏不定,似波濤一般洶涌,臉色已猙獰到了極致,她恨聲一字道:“說!”
圣祖似憐憫的瞧了她一眼,道:“好!”
“我從他的過去看到,他親手殺死了啟明老人,獻祭他的生命,打開了你們前往那處小世界的寶藏封印,獲得了其內的傳承!”
海祖一頭長發無風自動,竟倒豎而起。
她的周身除了散發出一絲絲森冷的氣勢以外,竟在外圍多了一圈灰色的能量。
那能量邪異扭動,一眼便讓人覺得不詳。
見此,圣祖與山祖皆是一愣。
“界海的力量!”
包括寧奇也睜大雙眼,些微震撼。
這是海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毫無顧忌的展現界海的力量。
難怪此前海祖曾對他傳話,說兩者都擁有界海之力,原來海祖也修有自己的禁忌之法!
不過,對于當前的局勢而言,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圣祖所說之言。
“浩山,他說的可為真?”
海祖絕美的面孔此刻籠罩上了一層悲恨之色,又摻雜著一抹癲狂,她冰冷地質問著山祖。
圣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紙扇。
他打開紙扇,微微扇動起來。
可讓人無語的是,這紙扇上竟生出一團火,他扇出的乃是熱風,像是為了對抗身旁海祖身上的寒冷。
魁梧的山祖凝視著兩人,最后落在圣祖身上。
過去那么多萬年,海祖每次與他交戰,都會詢問這個問題,他一直不曾告知海祖的真相。
可是現在,有一異界大敵在側,他卻不得不說了。
山祖深吸了一口氣,后竟然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不周山虛影。
望著那上不見頂,下接大地的神山虛影,他的臉上也涌現出一抹狂熱之色。
他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山登絕頂我為峰,這世間站在最高處的只有一人,無論是凡間或是仙界,無論是野獸或是人族,你們看到哪個團體不是如此?”
海祖與圣祖繼續聽著,在場的眾修士也同樣聽著。
一些修士竟面露苦色。
他們洞悉人性,覺得聽到了如此的隱秘,恐怕難逃一死了。
“為了成為那站在最高處的一人,我只不過做了所有生靈該做的事罷了!什么情義,那都是第一人應該放棄考慮的東西!”
此話一出,山祖算是默認了圣祖所言屬實。
圣祖忽地又收起了紙扇,因為他從身旁不遠處的海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炙熱。
那是憤怒到極致催生的道火,似已將海祖徹底點燃。
他一眼掃去,只見海祖渾身竟籠罩著一層灰色蒸騰的焰火。
這無名火焰剛剛浮現,海祖的身影便從眼前消失。
轟隆隆!
戰爭界域一陣搖晃,空間不穩,虛空之中所有的能量跟海嘯一般暴動,讓眾修士站之不穩。
海祖攜萬千怒火攻向山祖,只見她已欺身而前,素手一揮,凝聚出無數的大道水刃,表面卻覆蓋著一層灰色焰火,斬向山祖。
山祖見此,整個人身上自動浮現出一道小型的神山虛影。
“情海,我的好師妹,你這么多年都忍過來了,為何現在要對我動手,難道你不顧山海界的大局了嗎?”
“大局你媽!”海祖狂怒道。